由于聚宝山第五峰的山脚乃通往聚宝山的必经之地,所以山脚下的村落叫作聚宝村,可聚宝村却不似名称那般富裕,反而是个穷苦的村落,但聚宝村的邻村丰足村,贫富程度却与聚宝村大相径庭,家家户户富得流油。
聚宝村共有上百户人家,户数每年都处于增长状态,对于流浪之人大体持欢迎态度,而若要入住只有四十几户人家的丰足村却难上加难,除非你腰缠万贯,否则休想踏入丰足村半步。
两天前,邢大夫与邢大婶正在亲戚家帮忙,突然来了几个彪形大汉,强行将邢大夫“请”到丰足村替人看病,邢大婶还等着邢大夫回聚宝山喝夜百灵的喜酒,可是左等右盼都不见他回来,只好亲自去丰足村找他。
邢大婶被拦在丰足村村口,直到今天才放她进去,邢大夫已经被打得鼻青眼肿说不出话,那家的主人认定邢大夫是个庸医,说若是他的夫人有何三长两短,便拿他陪葬。
“我家老邢只是个寻常大夫,本就医术不精,请胡爷宽宏大量,放他一条生路呀。”邢大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替自己的男人求情,对方却置之不理、不为所动。
“这世上的大夫不止老邢一个,胡爷何必为难?不如找其他大夫给夫人看看?”
邢大婶的话刚落,其中一个彪形大汉便怒道:“你说什么风凉话,附近的大夫全都找遍了,他吗的没一个有用,要不你去给咱爷找一个?”
闻言,邢大婶脑袋开窍,立即想到了连翘,便提议给她两天时间,她去将连常山的孙女请来替胡夫人治病,其实胡家人早就找过连神医祖孙二人,怎奈不知他俩的下落,便也作罢,如今听邢大婶说她知晓女神医所踪,便答应了她的提议。
“连姑娘,不是我故意拖你下水,你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胡夫人的病,我与老邢无儿无女,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呀!”邢大婶噗通跪在地上,请求连翘去丰足村一趟。
“邢大婶,不是我见死不救,而是……要不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好吗?”若是连翘真是神医,她肯定不怕丰足村那些蛮横不讲理的人,誓将胡夫人的病治好,可惜她不是。邢大夫懂医术都被他们说成庸医,若是她去了,那就是庸上加庸,最后不但救不了邢大夫,还要将她的命也赔上。
“连姑娘不敢去丰足村?”邢大婶以为连翘怕死,眼眶红了又红,紧紧拽着连翘的裙摆不放。
“连翘,你不是很自信吗?我陪你去,用不着害怕。”连翘委婉的拒绝让夜末十分不解,在他的印象中,连翘是一个善良胆大讲义气的女子,绝对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怕死之人。
连翘有苦难言,怪自己为何不早点告诉邪门人自己失去记忆的托词,现在恐怕她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她,邢大婶和夜末一定会认为她怕死才找这种借口。
当初替苏合与铁无双胡乱治病那是他们并无性命之忧,而且她是偶尔为之,可现在面对的却是人命关天的事,她可不能再胡来了。
“夜末,要不你上山去叫几个人,去丰足村把邢大夫救出来?”连翘绞尽脑汁地想着既能解救邢大夫又能不让自己白白送命的办法,谁知她越是如此,邢大婶越是认为她怕死,而夜末则皱起了眉头,狐疑地看着她。
“连姑娘,借一步说话。”邢大婶忽然站了起来,有些神秘地将连翘拉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道,“你还记得苏合死后的那封信,以及在你房间发现的飞燕草草籽是普通草籽的事吗?”
“呃,记得。”连翘以为邢大婶是以此事提醒她,当初若不是邢大婶发现苏合的信,并说出邢大夫错认草籽的事,她就无法洗刷冤屈,在邪门弟子面前扬眉吐气。
“邢大婶,上次的事,我一直感恩于心,只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不是我不愿救邢大夫,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好吗?”罢了罢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她的话越说越苍白,生生地让人认为她就是怕死,她就是知恩不图报。
怎知,邢大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连姑娘,这件事本是夜掌门与我们夫妇之间的秘密,但现在为了老邢的命,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你可知道,夜掌门为了让你洗刷冤屈,所以才伪造了那封信,而在你房间发现的飞燕草草籽,确是毒草籽,并非普通草籽。”
“啊?”连翘震惊不已,对于苏合的死,她本就有诸多怀疑,却强迫自己往好的那方面去想,没想到是夜吹寒联合邢大婶夫妇帮了她。
“千真万确。”邢大婶拼命地朝连翘点头,为了她的男人,她背信弃义,豁出去了。
“连姑娘,不管你是不是杀害苏合的真凶,但若是有人知道那天的事是夜掌门在有意为之,你是否会比去丰足村更为危险?”邢大婶边说边朝不远处的夜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邢大婶,你——”连翘不可思议地看着邢大婶,对她的好印象完全改观,虽然她是为了她的男人情有可原,但怎可在危机关头说出这种威胁她的话来呢?
连翘自然明白,邢大婶的言外之意是说,夜末是与苏合关系最好的人,若是知道连翘仍是杀害苏合的可疑之人,一定不会放了她。
连翘感激夜吹寒的同时,却并不赞同他的做法,他那样做,她的确洗刷了嫌疑,可真凶却逍遥在外,或许她宁愿自己被人怀疑。
此时此刻,邢大婶眸光灼灼地看着她,既有恳求之心,又有逼迫之意,其实她大可冷笑几声后,扬长而去,她并不怕邢大婶将真相告诉夜末,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坚信夜末不会再是从前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邢大婶,我真的不能去丰足村,还是让邪门弟子将邢大夫救出来吧。”连翘想清楚了之后,打好主意坚决不进丰足村,免得连累邢大夫的性命彻底不保。
“夜末,我和连莲在这里等你,你快上山叫人去吧。”
“好。”夜末见连翘心意已决,亦没有勉强她,将包袱递给她,便准备上山。
夜末刚走出茶铺,邢大婶竟突然冲到茶铺露天的炉子边,抓起砧板上的一把菜刀,将刀抵住自己的脖子道:“连姑娘,夜末少爷,你们不知道,丰足村不但富裕,而且里面的男人个个身手不凡、出手狠戾,老邢的命固然重要,我却不想连累邪门弟子的性命,如今老邢横竖是死,倒不如我先走一步。”
“别——”夜末回头,与连翘一齐冲到邢大婶面前。
“连姑娘,我最后问你一句,丰足村你去是不去?”邢大婶老泪纵横,对连翘充满渴望的同时,神情却很决绝。
连翘咬了咬唇,觉得自己的心在寒上加寒,邢大婶不愿连累邪门弟子的性命,却忍心连累她的,到底是对她的命顾惜不足,还是太过信任她的医术?
“我去,我去,你带路吧。”连翘即使对邢大婶失去了好感,却也没法在她这样的威胁下,眼睁睁看着她因为自己而自杀身亡。
“谢谢连姑娘,谢谢连姑娘。”邢大婶连连道谢,却将茶铺的菜刀买下,一直拿在手上,生怕连翘改了主意。
“连莲,你回去之后,按照爷爷交代你的办法泡药,将爷爷救醒,明白了吗?”连翘深知自己此去可能小命不保,但想到爷爷要的药引已经找回,便安心不少,侥幸地幻想着自己可不可能因为被人杀死然后又回到现代呢?
连莲点头后,连翘以药引珍贵为由,让夜末陪着连莲一道回连家,夜末犹豫之时,连翘便道:“你要相信我高明的医术,你送连莲回连家之后,回来在丰足村村外等我就好。”
看着夜末与连莲越走越远的背影,连翘的眼睛模糊了,原来到古代近两个月,她与这些古代人也有了不舍的感情。
连翘张开双臂,抬起头深深呼吸了一口属于聚宝村的清新空气,绽开如花的笑颜,祝愿自己运气旺旺,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顽强地活下去。
天边的晚霞金红相衬,耀眼夺目,美得惊人,而不知名的血腥味已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只是她闻不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