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封斜靠在床上,一张凌利朝气的俊脸此刻却是如死灰一般,找不到一丝血色,双眸微合,发白嘴唇微微抖动着,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殷红的血迹。
“师兄?!”柳钰大步上前,执起他的手就探向他的脉博。
“钰……你来了……”气若游丝,似乎一口气上不来便要去了。
柳钰眉头紧拧,几乎是低吼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何人将你伤得这么重?!”
秦封无力地扯出一抹笑意,缓缓地撑开双眼,平静地看着他,“……这次要麻烦钰了……”
柳钰一回头,看着站在身边的两个师兄的贴身侍卫,语气颇为冷然,“你们是怎么保护相爷的?居然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秦明秦朗看到自己主子这个样子,心中已是不好受,听到柳钰这么一说,更是无力反驳,只是难过的低下了头。
“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不肯说,柳钰鲜少的发怒了,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染着薄怒的双眸缓缓地从秦明秦朗身上调回到床上那半死不活的秦封身上,下一秒,一声怒吼响于满室:“你是故意的——?!”
这是柳钰的第一次发怒,对像竟是自己的师兄。
秦封也依旧淡笑着,也不否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说过了,绝不找人试药,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是想让晶晶内疚是不是?你是想让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是不是?你这是在惩罚谁?晶晶?君奕?或是我?还是你自己——”
“钰……”秦封看着激动的柳钰,出声唤道,“我……没打算让晶晶知道……咳、咳……”一阵猛咳将他想说的话又掩了回去,嘴角随着咳嗽涌出了殷红,柳钰伸手从怀中的小玉瓶中拿出一颗药丸放入秦封的嘴里。
一旁的秦朗看不下去了,也顾不得越权了,上前一步,道:“柳先生请不要责怪相爷,相爷也是没办法,他说,龙公子……不,龙姑娘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当初自己伤了她,如今,相爷如此做,只是想还她欠她的而已。”
“还她欠她的?晶晶有说要你还吗?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柳钰对着已平复下来的秦封说道。
“我知道……现在明明有机会为她做些什么,若是放弃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钰,你想让师兄内疚一辈子吗?”秦封缓缓地道,眼中却是无人可改变的坚绝。
柳钰缓缓地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看着自己的师兄,道:“晶晶是不会在意你是否欠她,她只会在乎你曾经为她受的伤,师兄……你让她左右为难了。”
“不会的……若是这次试药顺利成功,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对不对?”
“若是出现什么差池呢?”
“那我这个北庭丞相是为国捐躯,与他人无关……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人知道……钰,勿必守口,你说过……你要晶晶幸福开心就好……师兄也是如此想法。”
原来他连后路都想好了。
“师兄……”柳钰自知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即然师兄选择了这般做,他也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师兄,你先休息,我这就去调配治疗内伤的解药。”
“麻烦你了……钰……”秦封已从柳钰眼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听话地闭眼休息了。
柳钰马不停蹄的从秦封的库房中拿出了极为珍贵的‘仙灵血莲’,依旧之前的配方很快就制出了医治内伤的解药。没有丝毫犹豫,端去喂秦封喝下。
秦封的内伤治好了,可是体质却依旧很虚弱,原来俊朗精神的面容却是一片苍白。‘仙灵血莲’的后遗症还没有发作,与皇帝请的半个月假也到期了,皇上几次派人上前来探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国事政务堆了一大堆等着他处理。
柳钰看着秦封拖着尚未康复的身子一边忙碌着国家大事,一边还要配合着他的治疗,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他们都是可以为晶晶做任何事情的人。君奕如是,他如是,师兄更如是……
“师兄,休息一下吧,这些事情就等身子好了再处理吧。”柳钰伸手拿走了秦封正推在手上看着认真的奏折,叹道:“若是你累着了……谁来为晶晶试药?”
只要提到晶晶,秦封无不遵从的,柳钰这么一说,秦封果然听话地放下手中活,但眉头依旧紧皱着:“这是秦家人的使命,逃不了的。钰,你说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何‘仙灵血莲’还没有开始反噬?”
“或许是没有规定的时间吧。若是在你身上不能反噬,未偿不是一件好事。”柳钰将刚才拿过的奏折连同桌上的其它奏折一起收好,整齐地摆叠地案几的一角,对他说道:“其实到现在,我依旧不赞同你的做法,只是我没办法阻止你。你欠晶晶的,我不希望你是用这种方法还,若是她知道了,你这不是在还债,而是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多想吗?”秦封淡淡地一笑,自从做了这个决定后,他舒心多了,想着自己也能为晶晶做些什么,心中就再无遗憾了。
柳钰轻轻一叹,也不再多说什么。
老天爷还是没有站在柳钰的这一边,秦封在几天后便开始记忆消退,秦明秦朗严密地把着相府,不让府中的任何消息传出去,必竟一位有着国君实权的丞相若是让人们知道心智全失,那要引起多少大的一场动荡了。在北庭,百姓们一直认为,可以没有国君,却不能没有丞相,可想而知,他们若是知道了后果会是怎么样的场面。
秦封已不认识任何人了,直到最后一次高烧退尽,心智全失,柳钰才拿着初时配好的解药来到他的面前,只是他还是在犹豫不决,真的在没有十层的把握下给师兄服药吗?万一……
柳钰自认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可是碰到一些后,自己的一些做风都在慢慢被消磨,首先是晶晶,如今,师兄又让他左右为难了。
“柳先生,怎么还不给相爷用药?”秦朗看着柳钰只是拿着药瓶发呆,不由地提醒道。
“万一……”
“相爷之前吩咐过了,若是柳先生不喂药,那就不要怪属下得罪了。”说着秦朗秦明都进入一个戒备的状态,话说得很清楚,行动也很明白,若是柳钰不喂,他们只有强行抢药,然后由他们代劳了,这是相爷之前就吩咐过的。
柳钰看着身边的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然内力,微微一愣,心里直叹,师兄想得倒是周全,他就猜到了自己会犹豫不决,所以才会做这种万全之策吧。
也置,或许老天爷玩笑开够了,也会站在好人的这边。
柳钰朝他们摆摆手,浅浅一笑道:“还是我来吧,必竟这药如何服务还是我清楚些,你们去备一碗烈酒来。”
“是。”秦朗领命下去,秦明留下来帮忙。
“来,把你们家相爷扶起来盘膝而坐,等一下,你以内力促动他的血脉循环,我将药丸喂入他口中,你再趁机会内力促发药丸的药效,如此,就可以了。”柳钰大致向秦明讲了一下等一会儿要做的事情。
秦明点点头,认真的记下了。这时,秦朗已端来酒,一切都准备就绪。柳钰从瓶中倒出一颗托于掌中心,然后接过秦朗端来的碗放于床边的木几上,修长的五指一张,一簇火苗瞬间燃于烈酒之上,散发着莹莹的蓝光,柳钰示意秦明可以将内力输入秦封的体内了,他自己将手掌中的药丸抛入着火的酒碗之中,顿时,屋内发出一股似麝非麝的香味道,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碗中的火焰慢慢息去,最后留在碗中的是一颗赤红的小药丸,原来的墨黑色已没了。
“秦明,如何?”柳钰问道。
“血脉已在快速窜流。”
“很好,将内力调集在胸口。”说着,柳钰伸手将秦封的嘴微微启开,将那颗红色的小药丸放入他的口中,一抬他的下颌,药丸就顺利地顺喉下去了。
“怎么样?可以了吗?”一旁的秦朗看得有些急了。
柳钰命秦明收回内力,然后扶着秦封躺下,这才说道:“要等他醒过来才能知道到底有没有成功。”
“相爷什么时候能醒?”秦朗又问道。
“我不清楚。”柳钰很直白地回答,这个问题他确实不知道,他希望这一切都快点结束。
“若是相爷醒不了……”
“不会的,他一定会醒。”柳钰打断了秦明的话,转头看着床上睡得死寂般的秦封,如玉的面上却是一片忧色,他不允许秦明这么说,可心底却不由自己地担心着,似对秦明秦朗说,又似对自己道:“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
或许是柳钰的在太过自信,秦封这次居然能化险为夷,在柳钰守着他的第二天,他就醒来。
秦封一睁开眼便能精准地叫出柳钰的名字,眼中的神光也已恢复了往日的凌利。在那一刻,待他诊过脉之后,柳钰才真正的放下心中大石了,师兄全愈了,晶晶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