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的钰儿回来了,自己努力争取苦守的这一切应该属于他的,因为他是他和无瑕的孩子,那个女子将自己最美好的一切给了自己,他也将一切给予他们的儿子,任谁也阻挡不了,即使是同样有着血缘关系的六位儿子,他们也不行。
柳钰清明的眸子闪了闪,不管他那未曾谋面的六位皇兄是明争还是暗斗,他什么都不担心,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跟师兄来这里,单纯的只是想过来看看他,看看他的病。
他将蓝谦已放到他手中的圣旨又轻轻地放回到桌案上,说道:“各位皇子中,一定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你还是另选他人吧。”
蓝谦有些无神却依旧清明的双眼顿时睁大了,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大半辈子的煎熬等待变成这种结果,无论如何都不行。本是孱弱无力的双手一把抓住柳钰的手,另一只手颤微微地拿起被柳钰搁到桌案上的那卷明黄,郑重又绝决地又一次交到柳钰的手上,掷声有力地说道:“不,没有人能比你更合适。钰儿,这个皇位就是你的,从你一生下来就注定的。父王只希望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这个皇位,父王为你守了半辈子,若不是为了你,早在你娘去的时候,朕也就随着她一块儿去了。”
“你……我……”一时间,柳钰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仅存着那点细微的怨恨也随着他的这几句话而逝去了。他本以为他对娘的感情只是一时的迷恋,一时愧疚,没想到,却爱之这般深。他可以为了自己苦守着江山二十年,与心爱的人阴阳相隔二十年,这种深深寂寞的等待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他,死亡对他来说是奢望,因为他在守着一个更痴傻的奢望,那就是等着那个‘已夭折’的孩子归来。
如今,他回来了,他要让要他继承皇位,他却不肯……他将让他的二十年等候变得毫无意义,自己何其残忍?!柳钰叹着,可惜自己只懂治病,不懂治国。
正待柳钰左右为难地拿着那卷明黄不知如何是好时,一直未开口的秦封开口说道:“陛下即然选择一个不被人知的七皇子为储君,想必是想好了一切对应办法吧,若不然,六位皇子可有得钰头痛了。”
蓝谦看了看秦封,又将目光转向近在眼前的柳钰,道:“秦相怎么样会……认识钰儿?”
“钰是我师弟。”秦封简洁明了地说道。
蓝谦明了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想来你和钰儿的师兄弟感情很好吧……不然,你怎么可能会跟他一起来呢……”
“是的,师傅就我和钰两个徒弟,我们感情很好。”秦封笑道,尤其是遇到了那个人之后,让他和柳钰有了许多共同之处。
“那就好……那就好……”蓝谦喃喃道,吃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柳钰,道:“有你师兄,我就更放心了,虽然他是北庭的国相,但是朕相信,关键时候他会帮你的。”
秦封听着,心中暗自思忖:他现在就正努力地帮着钰呢,瞒着他与君奕谈好了计划,无论如何,柳钰这个皇位是坐定了。
“我……”柳钰正想说自己要回仙人山,皇位的事真的无能为力,秦封却快一步接下话,道:“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帮钰的,不仅我会帮他,就是西临国的皇上,他也会帮钰的。
“你说是可是君奕……”这一回,他真的是可以放心了。
“师兄,这万万不能,我这样如何能治国?”柳钰没想到秦封如此认真的想让自己坐上皇位。
秦封看着柳钰,觉得也同有必要再有任何隐瞒,道:“其实前此日子,我并不是代天子访察,而是悄悄去了西临见君奕和晶晶,我跟他们说了你的情况,他们都很支持你坐上这把龙椅。”
“他们都知道了?晶晶……也知道了?”柳钰不可思议地看着秦封,他想通为何师兄会这么做。
“你知道君奕为何会答应吗?”秦封问道。
柳钰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怔怔地看着秦封。
秦封不慌不忙地道:“因为他是为了晶晶,晶晶不喜欢战争,喜欢和平,如今天璇大陆由西临、北庭和牧野为大,西临由君奕执掌,北庭也算是由我执掌,如果牧野由你执掌的话,天璇大陆的和平还会有谁可以动摇?”
“晶晶……”柳钰思忖,即然君奕能作出这种决定,看来他是想通了,带着晶晶永远在这世界生活下去,再也不动带晶晶回去的念头了,因为,他知道,君奕怕自己赌不起。这就是君奕唯一会怕的地方了。
晶晶要和平,要没有战争的世界,目前,他有机会参与他们当中去,而他们也是如此急切地希望他能加入,自己为何就不能呢?柳钰沉默了,清水眸中的光芒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
“钰儿……”蓝谦唤道,“老天爷都在帮你,你真的不能答应父王吗……”为何将皇位放在他面前,犹豫着不要,而自己的另外六个儿子却明里暗里地在争夺。
是答应还是拒绝?柳钰心中的天秤依旧左右摆动着,还是答应了吧,有师兄,君奕和晶晶在,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师傅的衣钵他不会丢,即使答应了,他也不会忘记要将师傅所授于自己的一切传承下去。
“钰,你就答应了吧。”秦封在一旁说道。
蓝谦见柳钰久问不答,也显得激动,一激动,便引来了一阵猛咳,柳钰刚刚给他吃的药丸似乎已压制不了他冲出喉咙那排山倒海的剧咳。
“咳咳——咳——钰儿,你真的不答应?难道你还在恨我吗……咳——”
猛烈的咳嗽让柳钰的心都揪了起来,自己能医遍天下病,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自己的面前将生命一点点的耗去,而他却毫无办法。透支的身体,苦撑的灵魂,他拿什么来拯救?若许死亡对他来说是幸福的。
“不,我没恨过你,来这里之前没有,现在更没有。因为你是我的父亲。”柳钰一字一句地对蓝谦说道。看着蓝谦因他的话而怔惊地看着他,连那让人听了心痛的咳嗽也只在腔间打转,愣是不发出一点声音,似乎只要一点声音,就能打破这似梦似幻的情景。
“钰儿,你刚刚叫我什么……能不能再叫一次……”他听到了,他说他是他的父亲。父亲……蓝谦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词是多么的美妙。
柳钰看着他,莞尔一笑,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父王!”
“钰儿……”蓝谦只觉眼中一片湿润,他用那颤微的双手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紧紧地,紧紧地。许久许久才轻轻放开,尔后抚着他的银丝,“这些年,父王让钰儿受苦了……”
“孩儿不苦,师傅师兄对我都很好,孩儿答应父王,牧野的江山我会替父王守着。”柳钰答应了,对于自己即将辞世的父亲,他不拒绝。也为了晶晶。
“真的?!”蓝谦喜出望外的惊喜。他答应了呢,他终于可以去见无瑕了,他可以告诉她,他将自己最好的一切东西都留给了他们的儿子,他会与她相约在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柳钰点点头,一旁的秦封也暗中松了一口气,刚刚见柳钰一直在拒绝,本还在想着,是不是要和君奕用强制的办法迫他就位,如今,他自己想通了,就再好不过了。
得到了自己儿子的首肯,蓝谦一刻也等不及了,连夜召见了朝中的几位股肱大臣,六部尚书和当朝丞相,这几位都是朝中元老,一心一意跟随着他保江山,对牧野是忠心耿耿,若不是这几位持衡着朝中的大半势力,依蓝谦现在病重的状态,六位皇子早就争抢翻天了,就因为他们支持着蓝谦的一切想法,所以,六位皇子才不敢轻举万动。
这几位大臣深夜得到圣召,自然不敢怠慢,在最短的时间内急勿勿地进了宫。在寝宫内谨见皇上还是同一次,他们虽然心中有些不解,相互对视一眼后也未多说什么便进去了,待他们看到皇帝身边的两人后,吃惊之态显露无凝。
一个别国丞相,一个银丝少年,这两人深夜怎么会在皇上的寝宫内?
丞相惊得已忘了礼数,看着秦封,脱口而出:“秦相怎么会在陛下寝宫??!”
秦封礼貌性地一含首,“见过林丞相,本相会在此,自然是依陛下之邀。”虽然不是这么回事,事实怎么样已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是蓝谦召见他们。
林丞相疑惑地看向他们的陛下,其它几位也亦是如此。蓝谦看着他们,脸上已是平和一片,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几分,拿过柳钰已放至桌上的那卷明黄,递给林丞相,道:“这是朕立的遗诏,朕深夜叫爱卿们至此,为仅是为了做过见证……他日皇儿登基,你们要像辅佐朕一般辅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