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灵宫,半人高的丛生杂草绕着整个宫墙,盛开的野菊花占据了大片的园地,零丁几个宫女太监慵懒地倚着红漆栏柱,眼皮子重得贴着下眼皮,呼啦呼啦地几乎快要沉睡过去。正好走出宫殿的小宫女一见着秦雪漪,感激涕零地冲到秦雪漪的跟前,扑通地跪倒在地面上,抽泣着囔囔道,“谢谢皇贵妃娘娘,我家主子已经没事了。”
秦雪漪心潮澎湃,根本顾不得小宫女的感激,快步地小跑进萧条的羽灵宫,入目的境况揉碎了她的心脏,刺痛了她的视线。冰冷寂静的内室地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孱弱地倚着睡塌,消瘦的脸上一双昔日水灵灵的大眼睛没落地看着屋外的夕阳,唇角干裂,肤无光泽,两只手腕缠着厚重的白布条,低低地呢喃着。秦雪漪轻手轻脚地走到女子的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抚着她暗黄的脸颊,悲郁地唤道,“羽夕?”
上官羽夕转过身,嗤笑着端倪着秦雪漪,怨恨地指着她的脸孔,“果然是绝世的美人儿,怪不得姐姐非要将我送进宫!”
秦雪漪身子一踉跄,往后仰了仰,幸好紫竹眼明手快扶住她的身子,“娘娘?”
“紫竹,你先出去,本宫有话要和羽妃妹妹说说!”秦雪漪敛下激动,肃然地命令道,紫竹乖巧地点头,警惕地环视了上官羽夕一眼,从容地踏出羽灵宫,顺手将寝室的门合上。
夕阳的余晖斜打在上官羽夕的侧脸上,右脸颊上的一道一指长的伤痕在金闪闪的光芒下格外刺目。秦雪漪深吸了一口气,步履沉重地越过凌乱的地面,寻了一个背光的位置轻缓地坐下来,星眸直对着毫无生气的上官羽夕,故作高傲道,“羽妃妹妹,你这样寻死觅活的不是糟蹋了皇上对你的宠爱吗?”
“宠爱?”上官羽夕怨怒地怒吼,燃着火光的杏眸冷笑着打量着泰然的秦雪漪,干笑道,“以色伺君与烟花之女有何不同?何况,我根本就不要什么宠爱,不要当什么妃子!”
秦雪漪心酸地蜷着拳头,冷声冷气地讥讽道,“当你还是被你大哥还有当今的皇后娘娘送进了宫中,成了皇上的妃子,难道你就想这样了结了自己的余生,没有什么值得你争取吗?”
上官羽夕听着秦雪漪的话,眼中闪过一抹秦雪漪从未见过的冷狠,手紧握成拳头,刚凝结的伤口又流出鲜红的血液。秦雪漪趁势凑近上官羽夕,痛心疾首地蛊惑道,“皇后娘娘不顾姐妹的情分将你送入深宫,难道你就不恨她,也不恨为了权势连自己妹妹的幸福都可以牺牲掉的上官将军?羽妃妹妹,了此残生并非难事,但是那些罔顾你的人生的人会为了你的自残而心痛流泪吗?”
上官羽夕缄默不言地思索着,细细地端详着秦雪漪眉眼,良久,漠然而坚韧地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要求,“皇贵妃娘娘,你这样说不过是想我上官羽夕站在你这一边。”秦雪漪毫不掩饰地点头,上官羽夕冷冷一笑,斜睨着她继续道,“我恨上官茗夕,也恨上官镕谟,但是我恨他们并非因为他们罔顾我的意愿旨意将我送入宫中。”
秦雪漪讶异地睁圆了眸子,上官羽夕苦笑着仰望着窗外的苍穹,忧思盘絮在心尖上,昨日的欢声笑语不断地在眼前闪过,“帮我找一个人,确定他是否安好,然后告诉他,这辈子是我上官羽夕欠了他,来生再还他的情。”
“什么人?凭什么?”秦雪漪好奇地反问,印象中曾记得上官羽夕有一个心意的男子,但是那男子地位卑微,莫说上官镕谟将她送入宫中,即便是上官四小姐的身份,二娘也容不得上官羽夕嫁给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子。
“顾竹晟,一个待考的书生。只要你帮我办了这件事,你要做什么都可以,甚至是毁了上官茗夕的皇后之位!”上官羽夕几乎咬着牙根,疾首蹙额地承诺,冷狠的面容已非昔日娇弱天真的小女孩。
秦雪漪点头,嘴角轻扬,缓缓地站起来,边走边说道,“三天后我会给你带来消息。”
上官羽夕含着泪,微弱其微地说了一声‘谢谢’。秦雪漪心涩着踏出寝室,在门口的紫竹迅速地扶着秦雪漪的身子,担忧地唤道,“娘娘,保重身子。”
秦雪漪轻轻地推开她,淡漠地抿唇,“紫竹,我有没有做错呢?“
紫竹低下头,缄默不语地跟在秦雪漪的身后。一道残阳打在波光粼粼的水池上,几只小鱼儿呼着气在水中打着滚儿,池面立即上漾起一圈又一一圈的涟漪,秦雪漪苦笑着捂着腹部,淡然地往前走出羽灵宫。
文帝十年正月初九,秦漓瑱一早赶往都城就任兵部尚书一职,秦雪漪在得到文帝的准许后领着紫竹和绿素驾着轻便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宫门。时值新春之际,街道上的商铺酒楼依旧挂着红绸子,百姓们穿着新制的衣袍挨家挨户地相互串着门子。
绿素欢快地掀着帘子看外头忙活着走亲戚的百姓,乐滋滋地嘟哝着,“还是当小老百姓的好呀!”
“这么说,绿素想要回家了?”秦雪漪睨着她逗趣道,吓得绿素连连摆手,像个拨浪鼓一样摇晃着脑袋,“娘娘,绿素不是这个意思,娘娘千万不要误会呀!”
“傻瓜!”紫竹白了眼扔了一句话,绿素委屈地耷拉下脑袋,皱着小脸儿坑也不吭一声。
秦漓瑱的府邸位于睿亲王府的旧居东南侧,与文相爷府相隔不到十里,当马车驶过文相爷府时,秦雪漪掀开帘布探出头,入目便是文锡拦着大腹便便地妻子坐上一辆华丽的马车。文霖瀚故意漠视着文锡和李芸依,锦袍飘袂地走向另一端的街道。
文锡走后,秦雪漪喊住了驾着马车的太监,让自主搀扶着自己款款走了下来,娇声地唤着前方走动的男子,“文相爷,请留步!”
文霖瀚蹙眉转过身,见是秦雪漪,恭敬地弯腰作揖,温文从容,“皇贵妃娘娘万福,不知道娘娘为何在宫外,皇上难道不记挂着娘娘吗?”
“今日是表哥就任的大日子,皇上已经准许了本宫出宫一趟,恰巧在马车上见到文相爷。”秦雪漪淡雅地念着,对着文霖瀚,心中除了对文瓒的愧疚,往日那些相助的点点滴滴依然铭刻在心头上,若是可以,她愿意竭尽全力地帮助他,但是符廷这人深沉不可测,却不得不防着。
“正好,微臣正好想到兵部尚书的府上祝贺一番。”文霖瀚儒雅地应道,秦雪漪俏笑着咧嘴,顺势建议道,“既然如此,不如就由相爷伴着本宫一块儿走到尚书府。”
文霖瀚恭敬地点头,绿素和紫竹安静地跟在文霖瀚和秦雪漪的身后,时而偷偷地打量着前方沉默不语地主子,看得绿素一颗脑袋涨成了两颗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