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柔柔的白光透过纸窗的隙缝,灼耀地刺疼了蜷缩在床脚的一个娇弱的人儿。云溪捧着一盆清水,焦急担忧地推开新房的大门,疼惜地直视着床上的一角,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三小姐。”
槿夕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蛋,手紧紧地揣着红艳的被单,抽泣道,“帮我拿些换洗的衣服过来。”
“是,三小姐。”云溪如泣如诉地应着,从衣柜里掏出一件粉红的纱裙放置在屏风处。
槿夕裹着被单,忍着双腿间的疼痛,步履艰辛地走到屏风后,被单滑落,脚轻轻地踏入木桶中。花瓣下,如雪的肌肤一片青紫,云溪疼惜地拿起勺子,温温的水柔柔地拂过每一寸遭受了蹂躏的凝脂雪肤,大颗大颗的泪珠滴滴答答地坠入水中。槿夕吸了吸鼻子,对着云溪微微一笑,宽慰道,“傻丫头,不是早就预料到吗?”
“可是,三小姐,以后要怎么办?现在山庄里面的人都在说着小姐的闲话。”云溪面容憔悴地哭诉道。
槿夕小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安详地盯着屏风外那凌乱的床榻。昨夜恩爱过后,符廷甩手暴怒而走,闲话是一定的,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对自己。一纸休书,她想却不能要;一唾弃骂名,她不在乎却不得不顾忌。
换洗过后,槿夕整理好自己的妆容,在云溪的搀扶下,穿过一条条蜿蜒盘旋的长廊,顶着暗处细碎的唾弃,面容淡笑地往符廷的母亲,木雨昔住着的昔颜居走去。
“大少夫人。”昔颜居的婢女一见槿夕款款而来,屈膝作揖,挪开步子,让出一条道。
槿夕浅浅一笑,浮悬的梨涡如两朵小花儿灿烂地绽放着,让立在两旁的婢女晃了心神。云溪扯了扯槿夕的衣袖,槿夕会意地越过那名呆愣的婢女,轻盈地踏进昔颜居的正厅。木雨昔紧绷着脸正襟危坐在明镜下面,左边,一娇美的女子轻抿嘴角,翘首以待半夜弃之新房的新嫁娘如何抬起脸敬茶。
“婆婆,请喝茶。”槿夕泰然自若地拿起搁在盘中的一杯碧螺春,温婉地跪下念道。
木雨昔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上官槿夕,清丽脱俗,眼如碧水,想不透昨儿个自家的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丢弃这样一个可人儿。
槿夕柔柔的看着木雨昔,安静地等待着手上的茶脱离自己的手,符霓冷然一笑,对着身边的另一名妖媚的女子轻眨眼眸。
一阵沉默过后,木雨昔右手轻触茶杯,刚想拿起时,手不经意地一颤,滚烫的茶水翻到在槿夕的手腕上,滚烫的刺痛烫得槿夕余角挤出一小颗晶莹的泪珠。云溪紧张的上前,想要拉起槿夕,槿夕一咬牙,推开云溪的手,柔和而自责道,“婆婆,对不起,是槿夕笨拙,婆婆没有烫伤吧?”
木雨昔眼中划过一丝欣慰,怜惜地拉过槿夕烫伤的小手,槿夕扫了身后的云溪一眼,温婉道,“云溪,再去端一杯茶来。”
“不用了。”木雨昔轻言道。
槿夕敛下眉睫,清幽的花香飘荡在偌大的正厅里,轻灵的声音,贤淑地穿透木雨昔僵硬的心,“婆婆,媳妇敬茶是礼节不可废。”在木雨昔还未有开口时,槿夕忍着手上的疼痛,又端起另一杯碧螺春,恭敬地递到木雨昔的眼前,“婆婆,请喝茶。”
符霓神色复杂地盯着槿夕淡然的笑容,把想要看好戏的女子凉在一边,脚步轻盈地凑到木雨昔的身旁,入目,那一片红艳艳的烫伤在槿夕眼中似乎没有什么感觉。
“姑姑,你看槿夕嫂嫂的衣裙都湿透了,要不要让槿夕嫂嫂先回去换了一套衣裳再过来?”妖媚的女子红唇轻启,目光溜转地说道,槿夕抬眼,有意识地打量了女子一会儿,魅人的眼中滋长着一抹妒忌的恨意。
“槿儿就先回去换一套衣裳吧!”木雨昔慈爱地拍了一下槿夕的小手。
槿夕点头,在云溪的搀扶下,悠悠地走出昔颜居。
长廊上,云溪痛心地抓起槿夕的手,槿夕‘兹’地叫了一声,云溪眼中蓄满的泪珠儿一筐地坠落,惊得栖息在笼中的鸟儿惊恐地拍扑着翅膀。
“三小姐,我们离开京城吧!”
槿夕心一颤,捂着云溪的小嘴,惊恐道,“在符羲山庄不可以乱说话,而且怜怜还在大哥的手上,我不可以自私地离开。”
“可是?”云溪急切地反驳,槿夕板起脸,水眸一瞪,惊慌地环顾了四周,不紧不慢地往靑珽阁走去。
新房内,符廷背对着房门立在睡榻前,冷冽的眸子溜转着紧盯着桌子上的木槿花钗子,手中执着一张宣纸。
正当槿夕和云溪惶恐地踏进新房时,看着眼前冷峻的人,僵硬地立在门栏处。符廷缓慢地转过身子,疾言厉色地扫了槿夕湿透的衣角,大手一扔,一封刺目的休书跌宕在地面上。
槿夕身子一怔,轻缓地弯下腰,面无表情地拾起那一纸休书,从容地走到符廷的身侧,抿嘴道,“盟主确定要休了槿夕?”
符廷冷哼,微眯眸子直视槿夕,“难不成要我堂堂商盟娶一个残花败柳?”
槿夕讪讪一笑,小手镇定自若地撕开那封休书,轻笑着分析道,“盟主,槿夕虽是妇道人家,却也深知上官家与商盟之间的利益,假若今日盟主真要休了槿夕,槿夕没有半句怨言。只是盟主要知道,大哥既然可以明知槿夕这残破之身还把槿夕嫁入商盟,若盟主把这一事儿传了出去,上官家丢的也不过槿夕的这一张脸,可是盟主就不一样了。”
“为何?”符廷饶有兴致地凑近槿夕紧绷的脸,一字一字地问道。
槿夕轻舒一口气,把撕碎的休书丢到桌面上,余角扫了一眼立在门边的云溪,淡漠道,“上官镕谟是慕容王朝的大将,赫赫功绩,大姐上官茗夕又是当朝皇后,槿夕出嫁被遣回,只道也是槿夕一个人不检点,百姓有口也不敢在皇家的头上参一笔。可是盟主的商盟权势虽大也不过一介商人,敌得过外面闲言的悠悠之口,也敌不过外人眼中对盟主目光的藐视。作为一个商人,连自个儿的未婚妻子是否玉洁冰清也不自知,往后还有谁愿意全心全意相信盟主能力?”
“你说得这么言辞恳切不过是不想被休而已。”符廷冷眸悠转,一丝复杂站瞬即逝。
槿夕淡淡地弯起嘴角,一抹清风拂过,撩起耳边细碎的青丝,水润的唇瓣轻动,“女儿家怕的不过是寻不到一个好良人,盟主是一个好良人,但不是槿夕的好归属。”
“那为何不让本盟主休了你?”符廷不解地挺起剑眉,若有所思地盯着槿夕眼中流动的悲戚。
不是不让休,是不可以休,槿夕在心中抽蓄地默念,真诚地抬起头,微笑着,“盟主已知槿夕不贞,又怎可尽弃前嫌,疼惜槿夕,相敬如宾地过着恩爱的生活。”符廷不敢置信地亮起眸子,槿夕霁颜,“若盟主听取槿夕之言,槿夕愿意安安分分地呆在符羲山庄,粗茶淡饭,不会干涉盟主的生活,更不会要求盟主尽丈夫之责。”
窒息的新房,屋外,大树上知了偶尔发出一两声鸣蝉,符廷五味杂陈地紧盯着一脸淡然地槿夕,半晌,挥了挥衣袖,踱步走到门栏处,冷漠道,“留你盟主夫人之名,但符羲山庄不养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