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庐州月美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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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关于成亲这件事,连珺初曾经问过岳如筝的意见。他虽是个不爱热闹的人,但总觉得对于女子而言,出嫁是一生中最最重要的大事,马虎草率不得。潜意识中,由于母亲从未正式过门,他其实也希望自己可以给予如筝一个像样的仪式。

“成亲需要新郎到新娘家里接花轿对吗?”岳如筝坐在床上,侧身朝着他问道。

此时两个人已经回到了小院,耗费了好几天时间,将院内院外收拾干净,终于又有了家的感觉。

连珺初坐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她,道:“应该是这样吧……。”

“那我难道还要回到庐州,你再从七星岛赶到那里,才能把我接回来?”岳如筝觉得这样似乎是在浪费精力,想了想,又道,“拜堂成亲,是不是也得有祖先在上啊?那还得去七星岛呢!”

连珺初沉吟道:“确实如此。”

她伏在他肩头,皱起眉头:“不觉得很麻烦吗?”

“可是我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与我成亲啊。”连珺初听出了她的意思,心里有些失落。

“在这里也可以成亲呀!”岳如筝说着,便跪坐在床上,拉拉他的衣袖,道,“你瞧,我们一起磕头,就可以算是成亲了。”

“就这样吗?”他无奈地道。

“要不等我自己做了嫁衣再拜堂吧!”岳如筝笑盈盈地道,“可以给你也做一件。”

于是连珺初只好陪着她下山去买衣料针线。绸缎庄里,岳如筝并没有选那些上好的衣料,而是蹲在地上,看着被堆在一旁的廉价布匹。

“难得一次,买好一些的不行吗?”连珺初蹲在她身边,小声地跟她商量。

“你好像变得大方了……。”她一边捏着布料,一边望着他,“是因为从七星岛带了钱回来?”

“哪有,我只是想不要这样委屈。”他说着,便想去看上面的绸缎,却被她一把拽住衣袖。

“我已经选好了。”岳如筝举起手中的红布,朝身上比划了一下,“其实这个也很好看啊!”

两个人在那嘀嘀咕咕,专挑些不值钱的布料,再加上连珺初没有双手,这些都被店铺里的人以及掌柜的看在眼里。

没等岳如筝开口问价格,掌柜的已经垂着双眉,道:“唉,看你们这样子,想来生活也很不容易,我也不好多收钱,换了别家,肯定不会这样的。”

周围人都夸掌柜仁慈,弄得两个人有些尴尬,却也不好说什么,岳如筝付完钱之后,便与连珺初一起回山。

半路上,她见连珺初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便用手中的布匹轻轻拍了拍他,叫道:“小唐,小唐。”

“嗯。”他只沉沉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不开心了吗?”她扭过脸看着他,连珺初依旧低眉肃穆,一脸沉静。

“有点。”他抬起眼望了望她,道。

“为什么?”岳如筝抿了抿唇,“因为刚才店铺里的人都在看你吗?那下次不拉着你去人多的地方了……。”

他垂下眼帘,道:“不是这个……如筝,我真的不愿意你这样委屈自己。”

岳如筝低下头,慢慢走到他身前,抱着他,轻轻地摇了一摇,又踮起脚尖,贴住他的脸颊:“可我只想跟你拜堂成亲,别的都不重要了……。”

连珺初微微侧过脸,眼里亮闪闪的。

岳如筝见四下无人,悄悄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自己却羞红了脸。

做衣裳说来简单,其实却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岳如筝答应连珺初,虽说布料普通,一定会用心去做出最美的衣裳。

这活计从开始到结束足足花了好几天时间,其间她的手指还被扎破了好几次。连珺初有些心疼,可也只能看着。

岳如筝看他站在边上发愣,半开玩笑似的说:“小唐,你好像曾经答应过我,要替我缝衣服的啊!”

他愣了一愣,随即跑出去洗干净双脚,坐回到床上,道:“只要你肯让我做,我就帮你。”

“会穿线吗?”岳如筝盘膝坐在他身前,从笸箩里给他拿出线团。

他点头,岳如筝便看他小心翼翼地穿针引线,虽是慢了些,却真的可以将细线穿过针眼。这个时候他总是弯着腰,专心致志的,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长袖垂在身子两侧,岳如筝看着他用脚趾夹着棉线打结,心中忽又涌起一些辛酸。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之间再也没有提及那件事情,她每天都用忙碌来充实自己,让自己不去想,不去难过。可每当看到连珺初这样弯着腰做事,甚至看到他抬起腿吃饭穿衣的时候,她内心深处都会有难以言说的心痛。

“你不要干活了。”她实在忍不住心中酸涩,忽然伸手将他已经穿好的针线拿了过来,自己背转了身子,心不在焉地缝着衣裳。

连珺初本来没觉得什么,还想在她面前得意一下子,却被她劈手夺过了针线,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至看着她转过了身,才隐隐意识到了原因。他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岳如筝的手一起一落,还在做着针线活,可是屋子里一片寂静,静得让他感到有些凄凉。

“如筝。”他试探着轻声叫了她一下,岳如筝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但是却还是背朝着他。

连珺初往前坐了一些,挪到她身后,轻轻地倚在她背上。岳如筝的身子微微颤了一颤,他抬起残臂,贴着她的肩膀,用尽全力让她靠近自己怀里。

岳如筝低垂着头,忽而转过来,伏在他心口,一动不动。

“很痛。”沉寂了许久,岳如筝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连珺初皱眉道:“什么?”

她还是没有抬头,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臂末端,哽咽道:“很痛是吗?”

他用残臂抱了抱她,道:“现在不痛了,小时候的事情,也早就忘记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痛。”她的手往下滑,握到的就只有空空的衣袖了。

连珺初安静了片刻,侧身用肩膀撑着她的下颌,让她勉强抬起了头。

“如筝,看我一眼好吗?”他见她还是垂着视线,不由有些伤感。岳如筝慢慢抬起眼,只望了他一下,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连珺初抬起右臂,用袖子给她擦着泪水,道:“你这个样子,我会很难过的。”

她还是抽抽噎噎,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可这种深深的愧疚却怎么也无法消除。

“你看到我就不开心是吗?”连珺初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他想了片刻,道,“那我应该消失不见吗?”

“不是!”岳如筝被吓了一跳,猛地抱住他不放手,哭得更厉害,“我再也舍不得离开你了!”

连珺初只得晃了晃身子,道:“别哭,我只是说着玩。”

岳如筝呜咽着道:“我想到那件事就心痛,可是离开你之后我更难过!”

“我知道……。”他往后坐了一下,低头看着她,慢慢地伸出双脚,挪到她的手边,轻声道,“如筝,你瞧,我是没有了手,可我有你。”

岳如筝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足背上,她马上又伸手替他擦去,以手掌覆上他微微发冷的脚背,许久不放。

下午,连珺初背着竹篓进山采药,岳如筝看看阴沉的天空,本想叫他不去,可他却说已经好几天没去,怕误了时间。

“要是下雨,你就等在树林里,我会去接你的。”临出门时候,岳如筝一边给他整理着竹篓上的带子,一边不忘叮嘱。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天气不好,他都不肯稍等片刻,而是冒着风雨赶回来,有好几次都淋得湿透。

连珺初应了一声,像以往一样出了门。

他走后,岳如筝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屋子里。其实山里的生活真的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清闲逍遥,忙碌的时候会累得人直不起腰,没事做的时候又会觉得时间太漫长。比如每当连珺初进山之后,岳如筝都会感到十分冷清。幸好她正做的衣裳还有最后一点活要完成,否则的话她也只有坐着发呆。

不知不觉中,天色越来越暗了,岳如筝抬起头,只见窗外淅淅沥沥飘着小雨。她急忙放下手中衣裳,找出雨伞便朝着院外走去。不一会儿,雨丝便越来越密,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可才刚爬上山坡,却望到连珺初又冒着雨匆忙跑来,衣衫已经湿了大半。

“你怎么又这样啊?”她有些气恼,将伞撑到他头顶,拍着他的衣服,手上湿漉漉的。

他的脸上还带着雨水,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以为雨不会变大。”

快回到小院的时候,黑沉沉的天空中忽然炸响了惊雷,岳如筝吓得一颤,手中的纸伞都掉在了地上。她晃了晃神,才手忙脚乱地追上已经被大风吹到路边的纸伞,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一身是水。

“没事吧?”连珺初看她脸色不好,急忙问道。

岳如筝默默地摇了摇头,撑着伞,与他一起回到了家里。进屋后梳洗换衣,她异乎寻常地沉默。连珺初其实一直都知道她还是畏惧黑暗,畏惧独处的,尤其是当她自己也知道了黑夜独处意味着什么以后,常常会想到九岁时候的事情。

——如果不是我与姑姑走散,你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双手?

当初她就这样问过他,他给出过各种各样的解释或者安慰,但在岳如筝心里,这或许始终都是很难想通的症结。

所以他才不想,甚或是不敢轻易留她一个人在家待着。

连珺初走到窗前,看她撑着腮,独自望着窗外的雨帘,又看到桌子上那件深红色的衣裳,故意道:“这是我的吗?”

岳如筝这才一省,伸手拿起还没有缝好的衣衫,但触手之处,正捏着衣袖。她原本才平静下来的心,又忽地沉了下去,恹恹地放下衣衫,道:“我累了,晚饭不想吃,你自己不要马虎。”

说罢,便顾自走到床边,静静地躺着不说话了。她朝着里侧而睡,看不到连珺初,只是听到他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走出了房间。岳如筝知道每次自己伤心的时候,他也会一起难过,可是她不知为何,总是无法控制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要想到他之所以被砍了双臂,都是因为自己的错。

雨点打着屋瓦,滴滴答答,透出几分萧瑟,几分寂寞。她在夜色中躺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连珺初进来,心中不免有些惶恐与牵挂。想来还是自己太过任性,只知道心里不舒服就不愿说话,却忽略了他的感受。于是起床出了房间,堂屋里空空荡荡的,桌上也没有饭菜,岳如筝更觉过意不去,到了厨房,才见连珺初自己坐在椅子上,对着黑漆漆的炉灶发怔。

岳如筝的眼里有些酸涩,她走上前,蹲下身,扶着他的膝盖,道:“你怎么连饭都不做?”

连珺初抬起眼眸,望着她,静了片刻,才道:“我也不想吃了。”

岳如筝原本就不安的心顷刻就被他这一眼,这一句被搅乱了方寸。她抿着唇,拿起地上的木柴塞进灶台,道:“打算饿死自己吗?”

他这才抬起脚,取过火折子,俯身轻轻一吹,亮起了微弱的火光。在这清冷的雨夜里,倒是增添了一些暖意。

“做饭吧。”岳如筝接过火折子,拿在手里,朝他晃了一晃。

清晨的阳光淡淡洒进小屋,连珺初醒来时,发现岳如筝一反常态地坐在了窗前,正在一针一线地缝制着他的那件新衣。

“如筝,怎么起得那么早?”他望着岳如筝的背影,有点纳闷地问道。

岳如筝一回头,见他只穿了薄薄的单衣就坐在那里,忙扑过来将他使劲往下按,“跟你说过好多遍,现在不是夏天了,起来了就马上穿衣服。”

连珺初看她那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由地笑了,“我身体好着呢,哪会那么容易着凉?”

“那也不行。”岳如筝取过衣服给他穿上,趁机摸了摸他的颈侧,皱眉道,“好冷,还说没有着凉!”

“明明是你的手冷……。”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看她斜睨着自己,便只得止住不说下去。岳如筝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拍拍他的肩膀,“你先不要起来,等我一会儿。”

随后,她便又匆忙回到了窗前,顾自缝着新衣。

连珺初等了一会儿,不禁道:“我又不是没外衣,为什么赶着做出来?”

岳如筝没有理他,只是取过剪子绞断了线头,方才拿着新衣走来,坐在床沿上,笑盈盈道:“做好了,穿穿看吧!”

她将衣裳展开,披在他肩上,连珺初自己弯腰抬脚扣好了衣襟,之后晃了晃肩膀,算是略做整理。深红色的衣裳虽并不华贵,在她的精心裁剪之下却也很是合身。岳如筝细细看了许久,拉着他的衣衫下摆,道:“小唐,你喜欢吗?”

连珺初低头望着衣衫,道:“你做的就喜欢。”

“我的小唐,穿什么都好看。”她柔柔地趴在他身上,轻声说着。

连珺初弯起嘴角,淡淡道:“只有你会这样说。”

“我又没有骗你。”岳如筝环着他的腰,直起上身望着他的眼睛。连珺初的眼神像春水微微泛起涟漪,他轻轻倚靠向她,道:“我知道的。”

岳如筝伸手在他眉间划了一下,“小唐,衣服都做好了,我们可以成亲了呢。”

他怔了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你要赶着做好。”

“你现在不着急了!”她掐着他的脸颊,故意恶狠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