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瓷的行李中有一个大背箱。
目测就像郎中常背的药箱一般,分成一个又一个小格子,只是每一个都锁着。平日里用包袱皮盖着,却从来不见宝瓷打开。
一教之主当然是不用背什么行李的,君安宁又如此的羸弱手无缚鸡之力,所以箱子都是笑笑背着的。
他那小小白莲方出水的清雅绝伦,那轻酣初醒懵懵懂懂的不食人间烟,都被这个大木箱给破坏了。
可笑笑自己不在意,反而还有点喜欢。
因为这个箱子很方便——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就可以直接靠在上面睡觉的说。自带固定带,还不怕睡着睡着滑下去~
可是飞檐走壁的时候,还要背着这么个大木箱,就应该不那么方便了吧?
——宝瓷和君安宁目瞪口呆的抬头看着他轻飘飘没有重量似的落在高高的院墙顶上,一脸傻愣愣的葱白~!
笑笑的家在沧溟水榭。
这个在江湖魔道曾经称霸一时却又神秘莫测的魔道第一派,最容易辨认的特点和标志就是飘飘的白衣和更飘飘的轻功~!
水榭的衣料子最是讲究,他从小穿惯了的——轻柔舒爽,无论何时何地睡觉连睡衣都不用换。所以即使出了门他也一身白衣,款式是最简单的,毫无缀饰,方便穿脱。(——?哪里不对……?)
绢白的底子上贴合着两层奶白的薄纱,牛奶丝一般,随着每一个动作衣袂微扬飘飘若仙——
“笑笑真好看——”
“嗯!”
君安宁重重的点头却给宝瓷瞥了一眼,“我是第一次瞧见,你跟他认识那么久,跟着看什么?”
——认识的久有用啊??
在水榭的时候笑笑有空都在睡觉没空抽空也在睡觉,练功的时候又那么枯燥,哪里就有这么翩翩的画面可看。
笑笑在高高的院墙上扔了绳子下来,低头瞧着下面的两个迟迟没有动作——他在这里好像很显眼撒?待久了会被人发现,开口喊他们还会别人发现——
他眨巴眨巴朦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就一下子又跳了下去,抓起君安宁拎小鸡一样就重新翻回了墙头。
哗~背着个木箱拎着个人还能这么轻巧?
宝瓷一张小脸儿似莹莹珠玉,在冷风里冻得微微泛着粉粉的颜色,开心得蕴蕴生光。
——她捡到个大宝贝,笑笑越厉害,她当然越开心。
笑笑又歪头来看她——她也要他下去拉么?
虽然整天迷迷糊糊,他眼光却是很好的。只看宝瓷收拾南宫家打手时的身手,应该不需要他才对。
宝瓷扯住垂下来的绳子,一脚踏上围墙几步就跳到了墙顶。
他们顺利的摸进了院子里,南宫家名门望族人口众多,一重重的院落大得叫人迷路。
“哗,这里好大——”宝瓷于是不解,“他们已经有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还要别人的地?”
这个……虽然君安宁和笑笑家哪个也比这里大,可他们也回答不上来啊。
长长的回廊转角处走过来一个丫鬟,宝瓷对他们两个道:“在这里等着~”自己就蹦了过去,君安宁连拦她的时间都没有——
啊啊他们这是私闯民宅啊,她蹦过去给人抓啊~?
却见宝瓷蹦到丫鬟跟前,那丫鬟年纪也不大,宝瓷开口就唤了声:“这位小姐姐~”
她甜甜一笑,虽然让那丫鬟愣了一下,却面对这个珠子一样粉嘟嘟的小姑娘戒备不起来,只疑惑道:“姑娘是……?”
宝瓷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我今天跟家里人来做客的嘛~可是我迷路了,小姐姐带我去找南宫伯伯好不好?”
南宫家这么大,来几个访客当然不可能人人都知道。
那丫鬟果然信了,面对那双透亮的眼睛不忍心拒绝却又无奈,“老爷在书房,没有他亲自传唤是谁也不能去打扰的。我带姑娘去前厅找你家人好不好?”
——不上道咩?
宝瓷撇撇嘴,一掌拍下去,人就倒了。
拖拖拖,拖进草丛里藏好——教主大人出师不利,只能跟左右护法商量道:“你们谁牺牲一下色相,找个丫鬟领我们去书房?”
牺牲色相……默了个默的,君安宁迟疑着问道:“难道你刚刚是在色,诱……。”说着指指地上晕倒的丫头。
“知道也不用说出来嘛,她好像不太喜欢我这一型的……。”
——姑娘,不是型不型的问题吧?
他们四处寻找下一个单身一人的丫鬟,宝瓷郑重一拍笑笑的肩,“去吧,左护法,我看好你!”
“……。”
“……。”
居然让笑笑去做这种事……
君安宁一把拉过笑笑,两手左右夹住他的头摆正了送到宝瓷面前,“你看清楚好咩,这是笑笑——除了吃饭睡觉发呆和练功,他哪里会别的啊!”
笑笑那张清水白莲的脸给送到了眼前,居然是一双微挑的凤眼,漆黑的眼睛里却是茫茫的无辜,牛奶似的皮肤像透着刚刚出水的清新——朦朦的,茫茫的,像隔着牛奶般的雾在看池里一株新莲,半绽未绽,正是惹人的时候。
宝瓷再一次坚定了信心——“没问题!色,诱不需要技术,有这张脸就够了!”她顺便又嘱咐,“——记得笑一笑哦,美人一笑倾人城,没有人可以拒绝你的!”
嗯……要笑啊——笑笑在思考。
嗯?居然还要笑?——君安宁在不平!他都很少看到笑笑笑的样子好不好!(……好多笑笑笑笑)
他扳住笑笑的肩摇晃,“笑笑你不是真的要去笑给人看吧——?”
“嗯……?没所谓啊。”他不解,只是笑一下,又不费什么。
“你平时怎么都不笑给我看~!”——我们是好朋友吧?是吧??
笑笑很果断的回答他:“你平时也没叫我笑啊。”——所以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吧。
君安宁无力地没有话可说了,可是他不能想象笑笑笑的这么廉价……为什么这种心情就好像看着自己的闺女去卖笑~!
可是在他沮丧的时候,他的笑笑已经被万恶的宝瓷慷慨送行了——
她躲在树丛后面一边瞧着笑笑走向那侍女,一边转头跟君安宁道:“哎,说起来我也没看过他笑的样子呢,好看吗?”
——好看不死你!
看一眼君安宁忿忿的眼神她又问,“你们是相好吗?”
——相好你奶奶个腿儿!!
一个小姑娘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你才相好!你全家都相好!!
哇,宝瓷看着这个燃烧的毛球——他不会扑上来咬她吧?
所以她还是把注意力调转到笑笑身上好了,免得招惹到那个愤怒的毛球。
笑笑已经向侍女走过去,他的动作好像总有种奇特的慢吞吞的感觉,看在眼里却让人感觉无比的优雅和娇贵,好像连碰一下都是罪过。
他已经走到侍女面前,那侍女看着他,瞪大眼睛好像连呼吸都停了——树丛后的宝瓷呼吸也停了,她不禁屏住呼吸默念:不要忘记笑啊,不要忘记笑啊~
只可惜笑笑背对着她,她看不到笑笑的表情。
她只是感觉到,笑笑很听话的笑了——因为,那个侍女倒吸了一口气,晕倒了。
“……。”
宝瓷愕然地瞧着倒在地上的侍女,为什么会是酱紫……
笑笑很无辜的转过头来,他真的是按照宝瓷嘱咐的去做的,可是为什么结果却跟宝瓷说的不一样?
于是笑笑也只能弯下腰,拖拖拖——又一个侍女被拖到树丛后面藏好。
三个人再次聚在树丛后,接连出师不利,宝瓷深刻反省。
她思索一会儿抬眼瞅瞅君安宁——“右护法,你长的也是不错的。”
君安宁差点一口老血,什么叫长得也不错啊?
从小谁不说他清尊楼小公子貌比潘安颜如宋玉,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八岁时就曾因他帘后一瞥风靡江湖,无数名门闺秀趋之若鹜,单是想来提娃娃亲的就数不胜数。
现在丫竟然只说他长的也、是、不、错、的……
不、错、的……
不、错、的……
——他扭头,些微闷出内伤。
“——你有没有在听啊?我们未完成的大业可就交给你了!”
“诶?我?”
“不是你是谁啊,发什么愣,快去!”
“我怎么能去!想我堂堂——”君安宁突然卡壳,宝瓷还等着他的堂堂呢——
“堂堂什嘛?”
“堂……堂……。”——他怎么能让人知道他是清尊楼的小公子啊?那不是自己找死么?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宝瓷还歪头瞅着他,“不说啦?不说就快去!”
“难道就没有点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你说啊,说出来就不用你去。”宝瓷轻巧的给他顶回去,君安宁却语塞了——
他们三个不过十四五岁初出江湖的小雏,半点江湖经验也没有,哪里就想得出什么好办法了。
君安宁只能屈从,正要钻出树丛,宝瓷又叫住他——“哎等等!你总不能穿成这样去吧?”
他低头看看自己——这样?哪样?
他这一身可都是上等毛裘价值不菲,明眼人一瞧便知身份非凡,用来泡妹子什么的那是绰绰有余——
哪知宝瓷上来就扒他的毛裘——谁管它非凡不非凡,她就知道君安宁是去色,诱的——
色,诱知道么?
穿的跟个球儿似的,谁鸟你~!
扒下一层毛裘里面还有一层棉衣,再扒一层棉衣又见一层夹袄……
宝瓷默……难怪平时看着圆圆滚滚的……
扒完衣服人是不球儿了,可是给冷风吹的抖抖索索,哪儿是玉树临风……
她勉为其难把那价值不菲身份非凡的毛裘还给他,君安宁这才妥当些,闷闷地向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去了。
宝瓷继续躲在树丛后面,和笑笑一起看着——看君安宁居然还颇有些倜傥地走向那侍女,一个微笑略一颔首。
——唇红齿白丰神俊,翩翩如玉小少年。
看在宝瓷眼里依旧是那红花绿叶精花瓷似的,那看起来比他还大上一两岁的侍女却一下子红了脸,低眉颔首咬着红唇正犹豫。
——原来,美人也不是万能的,还要见什么兔子撒什么鹰才好。
那侍女纠结几番却也应了,只是嘱咐:“可不要告诉老爷和管家是我带小公子去的,您是客,老爷不会责怪,却要怪罪我的。”
“姐姐放心,我不说的。”
君安宁一笑,弯弯的朗目如星,忙不迭的跟着侍女走去,手背在身后快速的招了招——快些找到书房完事,他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