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大厦。
香港著名的海景酒店,第十七层。大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水晶枝形吊灯流光溢彩,人影绰绰。地板是一副精美的马赛克拼接图,乐队在带有拱柱的舞台上演奏着,不偏不倚,舞台的背景正是《孤旅》的封面放大版。
宴会的女主人,蓝可凡,一袭优雅的雪白色古希腊长裙,乌黑的发丝高高绾起,妆容大方而不失甜美,整个人宛如一朵半开的盛夏蔷薇,美好无暇,璀璨生辉。
这般费尽心思的打扮,一颦一笑,皆熟稔不已,隐退?封笔?告别文坛?
呵,面具戴久了,不怕拆穿的那一刻,一脸烂疮,吓死人吗?
知恩压了压额前的鸭舌帽,看着她缓缓走向发言席,咔嚓咔嚓的闪光灯疯狂的响着,所有的记者如大雨中的蚁群般,失控的蜂拥而上,每个人都拼命提高声音,争先恐后的发问,以免被别家传媒抢了第一手资讯。
直到发布会正式开始,整个大厅,才开始安静下来。
“蓝小姐,如今外面一大堆书友在静坐请愿,希望你不要退出文坛,请问你会不会改变想法?”
“谢谢大家的关心,在这,我对前些日子因自己的任性对大家所造成的困扰感到万分惭愧。这一年,我全身心投入于写作之中,而忘了去经营跟流觞的感情,所以才……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
蓝可凡轻吸一口气,抬起头,微笑着,一滴清泪缓缓淌过她的脸颊,楚楚动人。
“可昨晚,我接到流觞百忙之中从美国打来的电话,所有的误会都说清了,因此,我们俩,决定近期内订婚——”
订婚?
知恩浑身一震,握笔的手指骨瞬间惨白不已,脊骨像是被人连皮带肉的抽出来,痛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所以,对颜小姐,我请求大家,不要再找她的麻烦。毕竟,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不会知道,流觞对我的感情,原来这么的深……”
蓝可凡含泪微笑着,笑容美好而纯净,仿佛来自天国的单翼天使,让人心生怜惜。
电视机前,大屏幕下,连日来愤怒狂热的书友们不由得慨叹唏嘘,眼见凡凡受了伤害,却还大度的选择原谅那个不要脸的小三!要他们别去找她麻烦,多么善良的凡凡……
幸好,老天有眼,凡凡跟流觞,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白色的闪光灯咔咔的闪着,知恩推了推夸张的黑色镜框,笑笑,不动声色的开口。
“蓝小姐,《孤旅》作为你的成名作,一出来,便受到时下众多读者的一致好评,请问女主角安息的经历跟你有关吗?貌似蓝小姐是去美国读的大学而非意大利,专业是金融管理,对吧?”
四目交错,知恩看到了蓝可凡眼底的惊诧,恼怒,鄙夷,与复杂。
她很清楚,自己这副扮相逃不过对方的利眼,但别忘了,此时此刻,她顶着的可是报社记者的身份,蓝可凡纵使再不情愿,亦不能当众跟记者闹翻。
呵,舆论这柄双刃剑,可不是那么好用的。
“呵呵,或多或少,有的。因为,《孤旅》有加进我在美国的求学时的感受。”
蓝可凡大度的微笑着,不过,嘴角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知恩摇摇头,惋惜的看着她。
“你错了,安息不是求学,而是流浪。还有,安息最讨厌白色的衣服,因为小时候她的继母只准她穿白色的衣服,逼她跟工人房里的老伯一起烧煤,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好在她父亲面前造谣诋毁。既然是《孤旅》的告别式,蓝小姐的打扮,未免太不合适了吧——”
刻意拖长的尾音,令众记者一愣,视线一下子从蓝可凡梨花带雨的脸转移到她鲜亮高雅的希腊长裙上。
“难道说,蓝可凡小姐身为安息的创作者,却一点都不了解笔下的人物吗?”
“怎么会呢,安息,是我很用心去描绘的女子。”蓝可凡淡雅的微笑渐渐挂不住了。
看向知恩的眼神,夹带着恶毒的煞气。
“呵,确实,《孤旅》的前十五万字,风格诡异,引人入胜,安息与璟生的感情更是叫人心疼不已。但为什么,这个故事,没有……结尾呢?”
知恩唇角恰到好处的扬起,似笑非笑的脸,像极了哥特式的油画,明影暗影间,流露出低调而华丽的美。
轻轻的一句话,令蓝可凡脸色唰然惨白,搁置在发言席上的十指紧攥,指节略略发抖。
她惊愕的看着乔装打扮后的知恩,喉间涌出一股腥甜的热气。
隐隐约约,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袭上心头,难不成,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颜知恩查到了吗?
“这位记者,请注意你的措辞,《孤旅》确确实实完结了,我们出版社才审核发行出版上市的。”旁边一位出版社的编辑插—进话,不满的瞪着知恩。
“没有到过天堂,所以呆在地狱,也很幸福。天将发白,夜将破晓,来生,我一定最先找到你,十指交缠,不离不弃。安息,请你安息吧……”知恩停了下,语气很淡,仿佛她说的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可传进看过《孤旅》的读者耳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知恩站起身,摘下帽子跟眼镜,露出本来面目,顿时引得全场一阵哗然。
天,传闻中的两大女主角正面对决!
全场所有的记者一下子跟发了疯似的,咔咔的闪光灯拼命的晃着,恨不得将知恩整个人都塞进相机里面去。
“为什么《孤旅》的结局跟前面的风格大相径庭?”知恩唇角的笑意愈深,雪眸细眯,慵懒的像一只刚睡醒的花猫。
下一秒,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