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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事实证明,秦墨涵说的,一针见血。

次日香港媒体对此大肆报道,有勇无谋的二世祖,这顶大帽子,就此结实的落在了陆璟生头上,偏偏,他面对镜头时,依然笑得阳光明媚,落落大方。

而华盛,则则以两亿五千万的价格拍到了海上新区的地皮,从长远估计,市场价值甚至比九龙的那块地皮高出整整五倍。彼时,知恩才醒觉过来,那份标书,是个诱饵,自始至终,秦墨涵就没想过要投那块地!

她,身陷局中被当他当成棋子,巧妙的将了对手一军,竟半点都不自知?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知恩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咬牙切齿,习惯性的接起,“喂”了一声,片刻之后,整个人当场僵住。

“王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的声音微有些抖。

“小姐,你快回来吧,老爷晕倒了!”

知恩下意识后退一步,呆呆地看了手机半会儿,继而飞速冲出办公室,打车直奔香港第一医院,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双肩颤抖得厉害。

二楼的病房外,秦西雅与颜婕儿分别站在外面,脸色竟有种莫名的惊慌,知恩站定,亦打算候在门外,彼时,医生检查完毕走了出来,颜奇山苍老的呼唤声在耳畔低低响起。

“恩恩来了吗?”满是疲惫的声线,伴随着一声声剧烈的咳嗽,听上去,分外揪心。

知恩捂住胸口,强压下那股莫名生出的窒痛,吸了口气,顿了下,终是推门而进。病床上的颜奇山面色铁青,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般,以往鹰翼般凌厉的眸子,浸满了颓色,泛不起半分光泽,见了她,眉间的褶皱方才稍稍舒解了些。

“坐吧。”他艰难的抬起手,指指床边的椅子。

知恩沉默,微点下头。

一个月前还厉声喝斥自己的人,转眼之间,变得像风中的烛火般孱弱,连说句话,都仿佛快要断气般,知恩顿觉荒唐,喉咙里像是卡了块尖利的骨头,硌得难受,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甚至,看他这副样子,她竟会觉得全身上下很不舒服,隐隐喘不过气来,眉心下意识拧起。

“您,还好吗?”硬邦邦的口吻,很不自然。

“恩恩,刚刚,我做梦,梦见你妈妈了……”颜奇山嘴角微微上扬,声线悠远而绵长。

知恩唇瓣紧抿,雪眸狐疑地眯起,不答话,心脏却失控地砰砰狂跳不止。

多少次,她一在他面前提起母亲,换来的永远是铺天盖地的暴喝跟毒打,到如今,伤口是愈合了。可印入骨髓的疼痛,日积月累,岂是那么容易好得了的?

“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好言劝你回来,却为了你秦姨让你备受委屈,很过分?如果王妈不打电话给你,你是不会来医院的吧。”

“颜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别打亲情牌,我消受不起。”知恩十指用力握紧,狠下心肠,客气地反驳。

与其再傻兮兮地被骗,倒不如一恶到底,她从来,就没有把自己限定在社会规准的道德范围之内。

闻言,颜奇山又是一声叹,不知是在感慨女儿的无情,亦或自身的衰败,他从枕头下抽出一份文件递到知恩面前,示意她打开看看。

知恩接过,淡淡地翻开,一脸漠然。紧接着,五指倏地攥紧,双眼死死盯着上方密密麻麻的数据,流露出掩饰不住的错愕与惊诧,但她很快便恢复过来,神色平静将文件放回他手中。

“颜先生身为华盛的董事长,出了这种事,应立马召开董事会解决才是。呵,我没记错的话,大义灭亲,是你的专长啊?”

说是这么说,心底却仍不免惊骇万分,凉意涔涔。

没想到,秦西雅竟瞒着他借用FTP项目的名号,私自在转移这么一大笔资金,等于将大半个华盛都掏空了啊,华盛现在可是上市公司,这样做的结果,根本就是欺诈!

如果成功,到时秦西雅便可拿着百亿资产逍遥自在的过下半生,而他,华盛集团董事长,必须承担起所有的罪责,坐大牢。

“恩恩,这么多年,你恨我害死了你妈妈,所以说出那样的话,我不怪你。当年,我一时色迷心窍,跟你秦姨发生了关系,却没想到,她后来捏着我走私的罪证来威胁我,我是没有半有办法,没有办法才……”

“没有办法就可以牺牲糟糠之妻吗!”知恩厉声打断他,愤怒起身,“颜奇山,你不配!”

理智告诉她应该快步离开,他颜奇山是自作孽,就算后半生都要在监狱里渡过,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看着那张苍老而悲伤的面容,不知为何,她的双膝竟似灌铅般沉重。

“不要现在才装出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你不是色迷心窍,而是嫌弃!嫌弃母亲,嫌她生不出儿子!嫌她肥胖!粗鲁,丢人,让你带不出手,在那一帮生意上的朋友里边丢脸!虽然当时年纪小,妈妈什么都不说,可我有眼睛,我看得到!她半夜三更常常溜到我房间,以为我睡着了,抱着我一个劲儿的掉眼泪,我当时好想开口,劝她,劝她别哭了。”

“但我不能,因为偌大的颜家连个允许她哭泣的地方都没有!呵呵,说出来多可笑啊,她是你的妻子!是颜家的女主人,可谁不知道,她不过是你开心时哄两下,不高兴就一个巴掌,直接踢着吼着让她滚的牲口!颜奇山,她是我母亲——!”

知恩深吸了口气,仰起脸,稳住濒临失控的情绪,扬唇,苦笑了下,继续说道。

“知道吗?我恨你恨到骨子里去了,可看你生病,我还是会觉得难过?知道你可能会坐大牢,我还是会感到心痛,我不清楚这是不是所谓的血缘?颜先生,你的情—妇所惹出来的事,我会处理,可同样的,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颜奇山闭上眼,知道,这个孩子,终还是外冷内热,心软了。

“第一,将母亲的灵位迎进颜家。第二,将秦西雅赶出颜家,永远不得踏入一步,日后她是死是活你不得插手!第三,终身,不得再娶!”

什么?

这回轮到颜奇山错愕的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大女儿。

这三个条件,第一条还好说,这第二第三条,实在是……

“决定权在您手里,抱歉,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一步。”知恩恢复最初的淡漠,客气地颔首,转身,朝门外走出。

手搭上门把的那一刻,背后突地响起一阵猛烈地咳嗽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