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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墓区是采用私家庭院的布局,晴空朗月之下,那些冰冷的墓碑迎风而立,镶于其间的音容笑貌于岁月摩挲之间苍白失色,如同她们系于这世间的留恋,总会被时间冲淡最终模糊消失。

许然看着相片上,浅浅淡笑的女孩,眼里的悲哀一点点的汇聚,他抬起手轻轻的抚上那张笑颜,悲伤的问道:“雅仪,为什么?为什么最终背负一切的是我?。”风吹起竹林萧萧作响,似乎在回答他,许然坐下背靠着墓碑,眼睛看向深远的天空。“雅仪,你后悔吗?选择隐藏真像,就连死都承受着他的怨恨。”他转过头,眼睛看着照片里女孩像是会说话的眼睛,苦笑道:“他有没有来看过你,雅仪?”

天色微明时,许然带着一身的沧桑离开,青灰的石阶一级级向下延伸,左右两旁林立的石碑在这暮色蔼明中注视着他的孤单与落寞。

林洛没有想到,他大半个晚上差点找遍C市一无所获,却会在RedRooster的门口看到许然。他将夹克拿在手里,想要点支烟,却在摸到空瘪瘪的口袋时,想起烟早已没了。林洛上前径自伸手去摸许然的口袋,但触及的是同样的空瘪。

“许然。”

林洛张嘴时被自己口腔中的一股恶臭吓倒,他下意识的退了半步。许然笑笑,光洁的下颌已冒出浓密的青碴。指了指自己的嘴,告诉林洛,他也好不到哪。

“把人给我吧。”

林洛拍了拍许然的肩,“人,昨天晚上被褚少带走了。”

似乎并没感到意外,许然点了点头。转身打开车门,准备走。

“你不问怎么接走的吗?”

许然似乎这才看到林洛的不对劲,那双妖眉的眉眼不似平日的水灵,水汪汪的双唇也失去了血色,青白之中夹着干裂。出事了?

“去医院吧,市一院。”林洛对着车子的尾气喊出了地址。然后不紧不慢的折回身,去收拾自己。走到大厅时,才想起206房间一浴缸的血水。他随手招了名服务员,“去把206房间打扫下。”

“林哥,206昨天没人使用。”

“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话?”

服务员连跳带跑的往楼上冲去,边跑边骂自己猪脑,老板的话服从就是何必多嘴。打开206的房门时,他装势理了理平整的床单,然后看到半开的浴室,上去推开门,入眼的景像,骇得他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碎裂的镜子,满浴缸的水,那水淡红中带着丝丝血腥气。

语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看到了爸爸。爸爸的样貌维持在他当年离去时的样子,浓而密的眉,深遂幽墨的瞳仁,那样慈爱的看着语蓉。

“蓉蓉。”

“爸爸。”语蓉上前,想要一个拥抱,她太渴望父亲的怀抱,但苏父却往后退开,温和慈蔼的笑着,摇了摇头。“爸爸,抱抱我,求你。”

“蓉蓉。”苏父伸出手,想要抚上语蓉,最后的关头却将手陡然的放下。“蓉蓉,回去,不能扔下妈妈不管。”

“爸爸,我累了,我坚持不住了。”语蓉流着泪摇头。她不想回去,她想跟爸爸一起走。

“傻孩子,世上的人谁不累呢?回去吧。替爸爸照顾好妈妈。”

“不,我不要回去。”语蓉抗拒的摇头,脚步追随着爸爸。那道原本幽长的走道在苏父的身后突然亮起强烈的光芒,语蓉被那光芒刺痛了眼,爸爸的身子在那光芒中渐渐模糊,及至消失。

“爸爸,爸爸,不要丢下我。爸爸,带我走,带我一起走。”语蓉哭喊着向前追,脚下一个趔趄,人跌倒在地。

“蓉蓉,蓉蓉你醒醒。”

耳边有个声音带着哭腔嘶喊。不,不要吵,不要叫我。语蓉摇头拒绝那个声音,她不想回去,她就呆在这黑暗的角落吧,语蓉抱着脚想要沉沉睡去。

“蓉蓉,蓉蓉,醒过来,求你醒过来。”那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响,阻止她的睡意。

“苏语蓉,你想要你的妈妈陪你一起死吗?”带着杀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妈妈?爸爸要她照顾妈妈的。妈妈,对不起,我真的累了,我不在了,事情就结束了。

“安元呢?你不为他报仇了?你不顾他的妈妈了?”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一声一句,字字如刀,直抵仇恨的最底层。

安元?安妈妈?为什么,为什么安元不来相见,安元恨她,安元是因为她才死的。语蓉抬起头,空寂的黑暗中只有自己沉沉的呼吸。不,安妈不能有事,她要守护安妈。黑暗散去,浅白由模糊逐渐清晰。

“蓉蓉,你醒了?醒了就好,你终于醒了。”海雪看着睁开双眼的语蓉,扑在语蓉的身上哽咽着责骂,“你怎么就这么傻,有什么好想不开的,你不要干妈了吗?”

泪水从眼角滑落,语蓉看着埋首身上的海雪,脸上一片漠然。海雪的身后,恶魔张开巨大的羽翼虚视眈眈的看着她。她跑不了,只能等着他手中的屠刀落下,而那屠刀是生锈的钝了的刀刃,每一下的出手虽不致命却让她痛不欲生。

褚哲瀚看着她死寂的眸子,那双眸中看不到做为人该有的感情,空洞、虚无、绝望、苍白、悲凉,所有他能想到的词语都不足以来描述。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恩怨纠葛过后,她自此将自己当成这世界的过客,不问归宿,只是寂寞的往下走。

褚哲瀚冷冷的看着语蓉,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那种想要上前施虐的冲动,这不是他要的,他宁可她哭闹寻死觅活,也不要眼前的这具行尸走肉。心像是被捅了个窟隆,空气嘶嘶的往里钻,哀痛与愤怒,绝望与无力将他的灵魂慢慢的啃食。

他不置一声的往外走,门外,许然闭眼坐在椅子上。他靠着许然坐下,双眼看着白白的地砖,想要问许然要支烟,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

“醒了吗?”

“醒了。”

“她很幸运。”许然起身,往窗户跟前站了站。习惯性的伸手去摸香烟,却发现已经空了。“哲瀚,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的。”

褚哲瀚抬头,阳光在许然的脸上渡上一层浅浅的金色,那片金色里能看到细小的绒毛,“阿然,为什么?”他看着许然,幽深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悲伤,“为什么我真正想要的总是得不到,我不想要的却有那么多?”

许然看着他,这样的褚哲瀚是极少出现的,他从来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褚少,不服输,不懊丧,得到的不屑,得不到的用尽手段争取。他不知道要怎样告诉他,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强取豪夺,唯有爱情不能。

“我累了,我回去睡一觉,有事给我电话。”提到电话,褚哲瀚才想起,一个晚上打不通许然的电话,“你的电话为什么老打不通?”看了眼他身上浓重的湿意和鞋上的湿泥,他点了点头,不再等到许然回答,转身往外离去。

“褚少,回家还是去公司?”阿辰看了眼靠在椅子里的褚哲瀚。

“回家吧。”

明茹看着进屋的褚哲瀚,眼里有惊喜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