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悲情,在大多数时候只是瞬间剪影。
新年的开始只是数字的变换,当然老天终于结束了阴雨绵绵,晴空之中的阳光收放着淡淡的温和,寒意仍是深重。褚哲瀚的表白在遭到拒绝后,两人重新回归于原本的生活状态。各自伪装了情绪,上演着相敬如宾的戏码。新请的保姆,是个叫四雨的女孩,是个手脚勤快个性腼腆的女孩。总是默默的把手里的事情做好,然后很低声的说句“苏小姐,我先走了。”
这天,久不相见的海雪忽然找上了门。语蓉让四雨泡了一杯茶,便打发四雨先走了。语蓉想到那日褚哲瀚说的海雪要离婚的事,此刻见海雪越发的消瘦,叹了口气。
“海雪,为什么就要弄到离婚的局面呢?”
海雪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没有想到,这事语蓉会知道,她今天来找语蓉,为的是另外的事,但既然说起这件事,也一并谈谈好了,这么多天闷在心里,她也难受。
“他不同意。”不待语蓉开口,她继续说道:“其实,我也只是想试试他。”
语蓉失笑,“你这个疯子。万一书易就同意了呢?”
“那我也没办法,变了心的男人我不稀罕。但是那个米秘书,我也不会让她好过。”海雪咬牙恨恨道。因为那个贱人,她难过了那么多天,说什么她也不会给她好过的,一定要让她知道,别人花园里的花,不是那么好惦记的。
“算了,海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这样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计较不过来。”
“你别担心,我会处理的。”海雪敛下眉宇间的情绪,转而忧心的看着语蓉,半响轻声道:“褚哲瀚的婚期定下来了。”
“哦。”语蓉轻轻的应了声。怪不得这段时间极少回来,原来是忙着婚礼的事。想起那天他说的,求她爱他的话。唇角掠过一抹讽笑,原来爱情与婚姻真的是两码事!好在自己的心自己清楚,不然若真为他一时的甜言蜜语所惑,此刻只怕伤心的是自己。“什么时候?”
“这个月的十九,请先生挑了日子,说是这个日子好。”
“哦。”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寂。海雪小心的看着语蓉的神情,她不是没有过担心,必竟褚哲瀚也是个出色的男子,抛开品性来说。而品性,她隐约知道褚哲瀚的心里有个结,只要解开那个结,他和语蓉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见语蓉神情寡淡,海雪转而暗想,也许婚后的褚哲瀚会对语蓉放手也不一定,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期盼。
“如果,我是说如果,蓉蓉。”海雪斟酌着用词,“如果他不结婚,你会不会爱上他?”
语蓉沉沉的摇了摇头,“海雪,没有如果,没有万一,没有意外,你应该知道。”
“是啊,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如果呢!”海雪摇了摇头。
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扇门,有些人开以开开关关很多次,而有些人,一生只开一次,然后它被关上,便再也打不开。
婚礼如期举行,语蓉不知道褚哲瀚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南洛琪认可她的存在,当然包括南氏和褚家,一切在风平浪静中举行。婚礼那天的早上,褚哲瀚如同往常一样,吃过四雨做好的早餐,跟语蓉平静的说声,我走了。似乎他只是如常的去公司上班一样。语蓉在他出门后不久,便换了衣服跟着出去。她想要为自己最后一次争取自由。
关于这场婚礼,因为褚哲瀚的刻意压制,所以语蓉知道的并不多,而海雪因顾及着语蓉的情绪,也只是寥寥几句带过,因此语蓉想要找到他们所在的教堂,费了一番心思。明淑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乖巧的南洛琪理所当然的遵循了母亲的意见,选择了西式婚礼,而褚家,褚家国因顾及着声誉,并不参与多少意见。反而是姚知琴背地里不少怨语。
好在这场婚礼有够荣重,有够豪华,街头巷尾中,语蓉随意的一站,便得到了想要的讯息。她伸手拦了辆的士,说出地址,司机从反光镜后中,看了眼她,眼里闪过一抹艳慕的眼光。
“小姐,是去参加婚礼吗?”
语蓉邹了邹眉头,出于礼貌,她客气的点了点头。
“是南家小姐的朋友吧。”
语蓉再次淡笑着点了点头。司机见她这样冷淡,便收住了说话的心思。但还是自顾的说了几句,“真是强强结合啊,官商成一家了,以后这C市便是褚家的天下了。”
语蓉扬了扬唇角,这C市何时不是褚家的天了?见司机看着她的眼光有了点惶恐,语蓉轻声道:“我和他们并不熟。”
司机点了点头,也许是意识到祸从口出这句话,他闭上了嘴,专心的开着车。只是拐过一道路口时,却发现前面遇上了交通管制。司机恨恨的骂了声娘。
“TMD,老百姓真别活了,结个婚也能来个交通管制。”
语蓉结了帐,推开车门往外走。往前走了几分钟,这才发现,曲径通雅的小道两旁停满了各式豪车,而山路下,不断的还有新的车辆往这边驶来,语蓉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安静的坐在草坪上,打量着那些香车豪绅。
教堂是那种欧式的建筑,这座教堂在C市历史悠久,据说是清末时期第一批传教士入土中原时,留下的伟大一笔,很多时候它已是做为古迹来让人瞻仰,而做为婚礼场面,这是第一次。教堂外面有一棵参天古树,学名紫薇,是当年的传教士亲手所植。三三两两的红男绿女娇声细语的往教堂汇聚。语蓉想起一段关于教堂的叙述,“四面皆壁的封闭空间、弯曲的围闭形成的穹顶及尖塔的笔直通道暗示着上一层空间的存在,这就是天堂,人世是苦难的,只有天堂才是乐土。建筑的每处细节无不用心良苦地表达出天国与人间两个世界的对立。”其实本没有天堂地狱之说,只是人生活的太累了,才会寄望于另一个世界的安乐。钟声敲响时,语蓉看到小道上开来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车的正前方一个心型的花环,在寒风中灿烂芬芳。
车门开处,尽管已是太过熟悉,语蓉仍不得不说,褚哲瀚在哪都会是一道风景,黑色的修长燕尾服很少有男人能穿得像他那样高雅而富贵,只是他脸上的肃冷神情却让人有种参加葬礼的感觉。南洛琪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结成繁复冗杂的花辫,一顶小巧的钻石皇冠松松的插于发中,一件花式简单的抹胸婚纱外披一件白色的貂绒坎肩,素雅的装饰中尽透小女人的妩媚与高雅。
走到教堂口的褚哲瀚忽然转了身往语蓉这个方向看了眼,语蓉不知道那么远的距离,他是否能看得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她依然绽放了如花笑颜。看到二人走进教堂,她深吸了口气,夹在观礼的人群中往教堂走去。
“阿辰。”褚哲瀚将阿辰叫到跟前,低声的说了几句。
阿辰邹了邹眉头,快步的往外走,却只看到入目的空旷。语蓉待阿辰回了身,才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身后走了出来,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她抬头看着那些印着彩画的窗户,镶着彩绘玻璃的窗户,在阳光的映射下异彩纷呈,置身其中的人犹如走进了一个巨型的万花筒。
“我代表教会在至高至圣至爱至洁的上帝面前问你,褚哲瀚先生,你愿真心诚意与新娘南洛琪结为夫妇,遵行上帝在圣经中的诫命,与她一生一世敬虔度日;无论安乐困苦、富贵贫穷、或顺或逆、或健康或病弱,你都尊重她,帮助她,关怀她,一心爱她;终身忠诚地与她共建基督化的家庭,荣神益人!你愿意吗?!”
“我愿意。”
语蓉唇角挽开一抹讥诮的笑意,就在她犹豫着要怎样才能让南家注意到她时,已经有双锐利的眸子盯在她的身上。语蓉抬起头,迎着那双眸子。明淑邹了邹眉,看了眼已经互换戒指的新人,终是压下心里不适。
“哦,”哗的一下人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语蓉收回目光,这才发现新人已经在互吻。而南琮在人群中目光如剑直直向她射来。语蓉同样回以他一个淡淡的浅笑,然后转身往外走。却没有看到,身后褚哲瀚半启的眸中,寒意如瀚。
趁着新娘抛花束的工夫,许然悄然走到褚哲瀚跟前,低声道:“阿哲,苏语蓉来过了。”
“我知道,找到她,送她回去。”褚哲瀚同样以极低极快的语速回他,“叫上阿辰,只怕南家也注意到她了。”
“好的,我知道了。”许然很快隐于人群中。
扮郎陈启豪也看到那抹身影,想着二人的关系,苦笑着跟上褚哲瀚,目光却仍在人群中游移。见许然将胸前的小花摘下,一脸肃然的离开,他放下了心。那个女孩,真的应该有不一样的人生。
语蓉走出教堂,料峭的风一吹,整个人似乎都清醒了。很唯美的婚礼,所有有情人都向往的幸福,不久以前,她也曾经怀想过的,安元,她曾经在无数个夜里期待梦想着他会给她一个怎样的婚礼,会怎样庄重肃穆的向她宣誓他的爱?而此刻,山盟虽在却锦书难托,她遵照他的意思,无任再如何艰难却好好的活着,哪怕一世的孤苦,哪怕忍受着每日每夜焚心噬骨的痛。但是此刻,她真的觉得很无能,这一刻她像个脆弱的孩子迷了路,只能无能为力的哭泣。她是那样向往交付彼此的神圣,而可交付的人却再也不会出现。
空气中忽然便有了一种浓郁而平缓的轻香,那样独特的香味,让人无端的便感觉到神秘与高贵,语蓉死寂的心在闻到香味时,猛的狂跳,那样的感觉,在不久前的那个雪夜,她也曾有过,只为一抹相似的身影。
冬日的天空,青蓝湿润。那抹身影徐徐前行,语蓉捂着自己的唇,只怕心中的狂喜会惊走那个身影,她疾步前行,眼见男子已走向了停在路边的车,她终于控制不住的小跑过去,却在一步之外,猛的站住,心,咚咚咚的像是要跳出胸腔。她死死的咬了唇,不敢呼出那两个字,却在这时,男子像是感应到身后的人,缓缓的转了身。阳光下她看着他微微回首的如雕刻般的脸,甚至分不清那一刻,是失望到极点还是绝望到心死。男人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眸幽暗如冰。心没来由的一痛,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的往上涌往下落。
男人看着泪流满面的她,眼里划过一抹深暗,“小姐……”许是太冷,他的话里似乎带着冷冷的颤音。
语蓉擦了擦脸,笑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哦。”男人虽冷冽,但却有着极好的涵养,在语蓉承认错认的情况下,仍然安静的站在那。“需要帮忙吗?”
教堂门口,许然同阿辰已经远远的往这边走来。语蓉看了眼二人,轻声说道:“不用,谢谢。你先走吧。”
男人看了眼向这边急步走来的二人,点了点头。语蓉看着那抹身影,眼泪再次在眼里泛滥,为什么会有如此相似的背影。“先生怎么称呼?”
“阮柏。”男人回首,唇微启,再次看了眼向这边跑来的二人,“小姐,怎么称呼?”
“苏语蓉。”语蓉紧紧的盯着阮柏的眸,像是要在他的眼里肯定什么。
“苏小姐,再见。”阮柏微微的恭身致礼,道别。
“再见。”语蓉落漠的点了点头。
“苏小姐。”许然看着眼眼眶红红的她,话里带了一丝怜惜,“回去吧。”
语蓉看了眼已经在门口拍照的新人,淡笑点头,“不用你们送了,我自己回去。”
“这里交通管制,现在打不到车。”阿辰已经将车开了过来,语蓉没有拒绝的坐进了许然打开的车门。
而那几道锐利的目光在她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仍然如影随形。语蓉的唇角绽开一抹笑意。阿辰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促了眉头,“苏小姐,你今天不该来。”
“我只是想来送上我的祝福。”
“叱”阿辰不屑的轻笑。
一直沉默的许然却侧过身子,问道:“苏小姐认识刚才的那位先生?”
“不认识。”语蓉淡漠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