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是墨曦国左相大人成亲的日子,整个墨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安吉一大早就被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她任人穿戴好衣服扶出门外,往等候在房门口的软轿里一塞,不一会儿又被人扶出轿子塞进了大门口的马车里,她在马车里迷迷糊糊了一阵,直到站在城东别院的大门口,看见等候在门口的洛无痕她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此时天色还早,别院内外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洛大哥,早啊!”看到洛无痕总让人感觉又温暖又安心。
“吉儿!”洛无痕温柔地看着安吉,尽力掩饰心中的酸涩。
两人两两对望着,突然从屋子里面冲出来两位喜娘,身后另有两位圆脸妇人跟着,四人挤开洛无痕冲到安吉身边,齐齐抓了安吉的手将她架着就往屋里面走,轻烟轻霞紧跟其后。
“洛爷,让让,我们现在要带新娘子去沐浴焚香,一会儿你们兄妹再来话别。”其中一位喜娘跟洛无痕解释,说新娘子来得太晚,本来这个时辰该是沐浴好了,所以再不能耽误了以免误了吉时。洛无痕苦笑了一下,侧身让过一边。
安吉被人架进一个房间,屏风内烟雾缭绕,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喜娘们吆喝了一声,就见一个小丫头端了杯清水让安吉喝一口,据说这是从里到外都清洗过的意思,总之就说明她是个新人就对了,这时又有两个小丫头过来准备给安吉剥衣服。
“等等,我自己来,你们都出去吧。”安吉双手抱胸,防备地看着众人,难不成要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不成!轻烟轻霞见状正要上前帮忙,就被一个喜娘喝斥了一下,吓得两人再不敢动一下。
“去,小丫头不懂事,别折了新娘子的福气,新娘子越多人服侍越有福气!你们两个带新娘子到后面去吧。”她又指着刚才的两名小丫头说道。
规矩真多!安吉无奈,只好转到里面任人剥去层层衣物,直到解了亵衣裤的扣子,安吉无论如何也不让他们脱了。
“这个我自己来可以了吧?”两名小丫头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的转过脸去。
安吉扭头看了一眼,赶紧脱了衣服往浴桶里一坐,两名小丫头听到水声,转身各人抢了件亵衣亵裤,连同刚才脱下的其它衣服就往外跑了出去,安吉顿时哭笑不得,这又是什么风俗啊?
沐浴过后,另换两名丫环服侍安吉穿衣,平生第一次她穿上了肚兜,肚兜手工精美,质地柔软舒适,安吉只要不是剥光她的衣服就随便她们怎么倒腾摆弄,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穿了几层衣,幸好这是在墨城,要是在边城,这个时节穿这么多怕要捂出痱子来!
嘿嘿,就不知道晚上有没有人服侍她脱衣服?若是让左承轩脱那就够他受的了,他一向最没耐心了,不过她认为他撕了它们的可能性比较大!安吉幸灾乐祸的想着,也不知是因为左承轩还这些衣服。
安吉穿好衣服就被人拉到梳妆镜前面坐好,先前的两位圆脸妇人过来给她挽面开脸,据说只有儿女双全有福气的妇人才够资格做这种事,安吉无所谓啦,只要挽面的时候不要那么痛就好了。
新娘子的头发原本是要自己亲娘给梳的,安吉没有娘亲,喜娘又去给她找了个有福的妇人给她意思意思梳那么几梳子,一边梳一边嘴里唱着‘长命百岁、白发齐眉’的吉祥话,毕竟不是自家亲娘,口气就跟背书一样空洞。
接下来挽发,上妆,就如同现代的新娘盘发、化妆一样,期间安吉稍微让人喂了几口吃的东西,她还没品出味道来喜娘就让人给端了下去。一切妥当后鲜红的嫁衣就上了身,在这之后安吉就让人扶到床边坐下,再不可随意乱动了,忙完这一切时辰已不早了。
洛无痕此时才有机会跟安吉说几句话,可是当他站在安吉面前,却又无话可话了。安吉抬眼看着洛无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他的心情她虽然不能体会,但是也明白这应该并不好受,即使是自己心里也难过的很。
“洛大哥,谢谢你!”安吉此时唯有这一句话好说,为了他为她所做得的一切。
两人在房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洛无痕很快就被人叫了出去,作为新娘子唯一的娘家人他今天根本没有多少空闲的时间。
很快,就听到外面喜乐声声,炮鸣阵阵,定是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口,然后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过了一会儿,媒婆就进了新娘房里,进门前早有小丫头将喜帕盖在了安吉脸上。因为安吉没有爹娘,所以一切从简,只对着洛无痕行了礼就算是拜别了亲人。
做完了一切该有的程序后,媒婆便背着安吉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花轿,接着在一阵鼓乐鸣炮声中,迎亲队伍离开了城东别院,向相府出发。
外面鼓乐震天,人声鼎沸,安吉在轿子里却昏昏欲睡,她把喜帕往后拉了拉,露出半张脸来透了口气,从城东到相府的距离原本并不算太远,可是今日怎么那么久还没到?最主要是她肚子饿啊!
她偷偷掀起侧面小窗上的帘子一角往外瞧了瞧,正好看到马背上一身火红喜服的左承轩骑在轿侧,脸上带着浅笑,眼色笃定,身姿挺拔,没有了平日的妖娆,却更显得英气十足,令人神魂颠倒,引得路上观礼的人群中时不时有女子发出阵阵惊呼声。
左承轩因为容貌的关系平时很少骑马,而更喜欢坐马车,所以虽然所有人都传言左相大人是墨城的第一美男,可是百姓中真正见到他的人并不多,这次终于一饱了眼福,众人议论纷纷,不停惊叹,也更加好奇这轿中新娘又是何等容貌才配得上这样的男人!
左承轩自帘子一动就发现了安吉,早知道她不会守规矩的,他目光微闪向她看去,两人目光对接,安吉快速放下帘子,一颗心却不停地跳动着,他看着她的那是什么眼神啊?是温柔?是深情?不是的,一定是她饿到眼花了!
花轿抵达相府门口快要临近傍晚,接着新郎踢轿门,新娘跨火盆等等一系列寓意吉祥的行为,然后被左承轩牵了红绳去拜堂,拜了天地,没有高堂就对着左承轩爹娘的牌位拜了拜,夫妻对拜后算是礼成,据说这黄昏时分行得就叫‘昏礼’,而‘婚礼’就是由此而来的。
“送入洞房!”与赞礼司仪同声响起的是一个略显尖锐的的嗓音。
“皇上驾到!”
立刻,热闹的大厅安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三呼万岁,而古焰曦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那个火红色刺人眼目的盖头。
左承轩愣了愣,牵了红绳将安吉拉到自己的身边,他握了握安吉的手,两人一起躬身施礼。
“臣/臣妾叩见皇上!”
“轩今日大婚,就不必多礼了,大家也起来吧,今日朕是在观礼的,更想一睹新娘子芳容。”左焰曦愣了愣,对于安吉的那声称呼颇为不习惯。
皇上一说要看新娘子,虽然众人都觉得于理不合,但是谁也没敢说出口,而且很多没见过安吉的人也很想一睹其芳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期待。
“皇上请容臣先与夫人入洞房完成仪式,一会儿皇上再来闹洞房就能看到新娘子了。”左承轩可不能满足他人的好奇心,他自己还没仔细看过呢岂能便宜了他人!也不知道皇上要闹到几时?
“呵呵,皇兄你就别逗他了,看把新郎官急的!”人群中一个戏谑的声音缓缓向皇上走近。
新房内,安吉坐在床沿上,周围全是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左承轩本来送新娘入洞房后就该去前厅招呼客人,可是他怕安吉顶了个喜帕在头上坐不住,于是就在喜娘的指导下先挑了安吉的红盖头,盖头下的安吉让人眼睛一亮,平时见惯了她的素面朝天,上了妆之后让人有惊艳之感,且与以前风格迥异,比之前更多了份女人特有的娇柔与甜美。
安吉抬眸迎上左承轩的眸子,眼中却不是新嫁娘该有的娇羞,反而有丝担忧在里面。
“喜娘,带丫头们先出去一下,我与夫人说句话。”
丫头婆子们面面相觑,最后喜娘一个眼色,招呼众人退出了新房,心想反正这个婚礼的怪异之处也不止这一桩,先是新人双方没有长辈出席,只有新娘子的异姓兄长代为主持大局,这位兄长还是墨城首富,出来搅局的是皇上,婚礼还没完成就吵着要看新娘子,现在左相大人不去招呼客人却要与新娘子说话,哎,乱套了!
新房内,左承轩坐到安吉身边,将她的手握进自己手中,安抚地轻拍了几下。
“皇上他是不是——”刚才若不是古墨曦和司守他们解围,不知道她会不会当众被掀起盖头来,当然安吉倒也不怕这个,就当是走秀好了,她就怕左承轩的脾气上来,别当众与皇上僵持起来,而皇上也真是的,都这种时候了还不死心。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左承轩转头看着安吉娇艳红润的脸颊,他真希望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他一点也不想出去招呼那些难缠的人。
“我先出去招呼客人,看架式一会儿可能会有人闹洞房,娘子可要做好心里准备了,等我回来我们再喝交杯酒!”左承轩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往外走。
“那个,这些是什么?”安吉指了指屋里一个个箱子,喜帕揭了之后她才发现有这些东西的。
“娘子的嫁妆!”左承轩脚下一顿,扭头颇不自然地看了眼安吉。
嫁妆?对啊,她好象是该准备嫁妆的,可是她怎么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也根本没有准备过这些东西,那这些是谁准备的?难道是左承轩?眼看左承轩就要走出门外,安吉不禁回过神来。
“那个,我肚子饿了!”安吉瞪着空无一人的房门口,喃喃低语。
左承轩一走,丫头婆子们立刻又往房里涌,安吉没有了喜帕遮盖,大家都偷偷的看她,一边称赞着新娘子如何如何的漂亮,好在安吉不似古代女子不怕被人看,否则真要羞死了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新房里看热闹的人也走了不少,轻烟端了个碗过来,上面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安吉也不管是什么,反正肚子饿了什么都好吃,轻烟小口小口的喂着安吉,安吉嫌她太慢,要不是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她早就一把抢过来自己吃了。
虽然没有吃饱,不过总算让她有了点精神,压了一整天的脖子也能伸直了,看来她刚才的话左承轩还是听见了,这人倒也并不是全无是处啊!
可是这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这么久了怎么一个人也不来?要闹洞房就快点闹,闹完了她好睡觉!一大早起来,简直累死了。
安吉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扭头依恋地看了眼身后的床,虽然床上撒了一床的花生、红枣、贵圆、瓜子,可是安吉一点也不讨厌,只要床单一抖就可以睡了。
终于外面有了凌乱的脚步声和嘻笑声,左承轩被人从门外扶了进来,脸色通红,酒气熏天,一过来就往床上扑,安吉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嫌恶地瞪着床上的左承轩,想到身后还有人,赶紧又收回嫌恶的表表看向众人,却见送左承轩回来的那些男人全都张着大嘴盯着自己,她赶紧又扭回头装作娇羞状,暗自偷偷翻了个白眼,抽了抽嘴角,这些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喜娘手脚麻利地将那些人赶出新房,说新郎官都醉成这样还闹什么洞房,快快散了回自家闹去。众人一走喜娘也束手无策,新人喝了合卺酒她才能功成身退,可是新郎却醉得人事不醒该怎么办?
她叫人扶起左承轩,左承轩东倒西歪坐不直,嘴里嚷着找娘子,不知是谁将安吉往他身上一推,他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安吉,脑袋随即枕到了安吉的肩上。
“快叫他们都离开!”突然,安吉耳边一热,左承轩竟然贴着她的耳朵说话,话里并无半丝醉意。
“喜娘,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合卺酒一会儿我们会喝的,轻烟,一会儿叫人送桶热水过来。”安吉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是不想让人来闹洞房才故意装醉的吗?
众人见新娘子发了话,也就不再自我纠结了,忙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既然如此,人各有命!
安吉从内室拧了把冷毛巾给左承轩擦脸,她是很想叫他把衣服脱了扔到外面去,他身上的酒味太重,不过合卺酒还没喝呢。
左承轩擦过脸后完全没了之前的醉意,眼神温柔地看着安吉,如果说刚才她在外面看到的是错觉,此时不可能还是错觉吧,安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抢过他手上的毛巾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
“娘子,别走!”
安吉心头涌上一阵异样,他今天也不止一次叫她‘娘子’了,本来以为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可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这么叫她实在让她很不好意思。
“你不想喝交杯酒了吗?”安吉挣脱他的手,将毛巾放回去,等她回身,左承轩已经一手一个酒杯,其中一个递到她的手上,并将她拉坐在自己身边。
“我们喝交杯酒!”左承轩专注地看着安吉,目光深邃而多情,里面含了绵绵情意,安吉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快速地跳动了起来,他这是怎么啦?
两人双手绞在一起,举着杯子各自喝了一口,左承轩却似觉得一口不够,又将杯中剩余的一口喝下,安吉翻了个白眼,他不是在外面还没喝够吧!正当她心中腹诽不已,左承轩却覆上了她的嘴唇,将他口中一半的酒度到她的嘴里,同时吸吮着她的嘴唇。
“为夫觉得,交杯酒应该这样喝才对!”左承轩看着安吉羞红的脸,心情极好地说道,“娘子,你的还没喂我呢!”
“空腹喝太多酒不好,我还饿着肚子呢!”安吉自然不肯随了他的意,想着把话题引开。
“没有关系,一会儿为夫就让娘子吃个够。”左承轩暧昧地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引得她全身一阵酥麻。
安吉闻言侧过头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不动好脑筋,她一咬牙,豁出去了,将自己手中剩下的酒吞入口中,不就是‘交杯酒’嘛!
可是当她看着左承轩期待而又光芒闪烁的凤眸时,突然又没有了勇气,口中的酒慢慢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左承轩见状立刻抢回本该给他喝的酒,抢的工具自然用得是他自己的嘴巴,同时还意犹未尽地在她口中翻搅着,不让她的口中留下一滴酒水,只除了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