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鸿门招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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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鸿运山庄

寻欢寺外有十二名轿夫垂手肃立,中间摆放着三顶青色软轿,三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站在轿前,一名庄丁模样的中年男子正牵着两匹黑马,站在最前方。

出了庙门,小伙子抢先一步,奔至一顶软轿前,高高兴兴地掀起轿门帘,欲坐入轿内。

“且慢!”仇二爷上前一把拽住小伙子的胳膊,又冲老乞丐唤道:“天寿!”

老乞丐在庙门台阶上解了身上的乞丐衣,露出一袭青色长袍,看那袍上绣字,这人竟是鸿运山庄的总管事!他整整衣衫,走到仇二爷面前,鞠躬问道:“庄主有何吩咐?”

“天寿,今日怎么只准备了三顶轿子?”

“庄主,这是您吩咐的。”

“哦?是老夫疏忽了。”仇二爷满脸歉意地看着小伙子,一指前面那匹黑马,问道:“阁下若不介意,老夫的坐骑便让给你骑,如何?”

“好!”小伙子也不客气,从庄丁手中接过缰绳,骑驴似的先抬起右脚——没跨上马背!他踮起脚尖,使劲往上抬,勾到鞍辔,右手一搭马背,半个身子斜斜挂了上去,左手左脚却还悬在下面。

没见过有人这样骑马的,仇二爷在一旁看傻了眼,这位“独孤公子”除了一身蛮力,当真看不出半点高明之处!

黑马不耐烦地刨着前蹄,后蹄子猛然往上一踢,小伙子惊叫一声,整个人往前飞出,砰!脑门子先着地,摔了个七荤八素,他用手捂着脑门勉强站起,喝醉了酒似的踉跄往前冲。

仇二爷扶了他一把,笑道:“阁下似乎不擅骑术哪!”

小伙子甩甩头,两眼一瞪,怒道:“两只畜生,看准了本大爷好欺负!”摔得心头火起,他瞪着仇二爷张口就骂“两只畜生”。

“两只”原本指的是那头毛驴和这匹黑马,仇二爷哪知什么毛驴,见此人对着他骂出“两只”,再怎么宽厚大度的人,脸色也变得不太妙,他冷笑一声,“既然阁下不擅骑术,那就委屈你走上一程。”

小伙子往后一瞄,三顶软轿已被仇二爷在山中领来的三个秀气少年抢占了去,他心头更是恼火,哼哼道:“你爷爷的,不就是三顶轿子嘛,那是弱不禁风的小娘子坐的玩意,白给本大爷坐,本大爷也不稀罕!”冲那三顶轿子“呸”了一声,他大步走至庙门口,两手叉腰,往里头大喊一声:“车夫!快出来为本大爷赶马车!”

雷公般的喊声砸进庙里,正在往庙外走的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滑稽,独孤吹梦苦笑连连,试灯呆了片刻,突然眸子发亮,拊掌笑道:“梦,你不愿参加这招婿宴,却又想见一见仇二爷的女儿,不如……以一个车夫的身份混入鸿运山庄,暗中瞧一瞧那仇姑娘。”

“倒是个好主意。”试灯聪慧,有这样一朵解语花相伴,山庄之行必定轻松随意得多,独孤吹梦脸上已然泛笑。

山门外,小伙子叫了三声,又等了片刻,才见车夫从庙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先扶着“娘子”坐入车厢,这才赶着马车走来。

马车停在小伙子面前,车夫低着头,斗笠压住眉目,道一声:“大爷,请上车。”

小伙子昂首挺胸,大模大样地走到马车左翼,坐了上去,很神气地冲仇二爷挥挥手,道:“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仇二爷跃上马背,扬鞭策马,黑马昂首暴嘶,似一支离弦的箭,领先冲向山路。

轿夫们抬起三顶软轿,健步如飞,紧随而上。马车也随即跟上。名叫“天寿”的山庄管家,骑上另一匹黑马,追上庄主,双马并驰。

一行人绕山路行进。

这条山路,似是人工开拓,虽然设有九宫迷阵,却挡不住设阵的主人家,轿夫们飞速奔跑,足下生风,双肩却稳如泰山,三顶软轿竟似水中行舟,不颠不晃,异常平稳地行进。后面的马车追得却有些辛苦,这一段是上坡路,车夫挥起长鞭,马儿垂着头拼命拉车,车轮子“嘎吱吱”响动,车厢左右震晃,坐在上面的小伙子屁股一颠一颠,他却乐在其中,大声哼唱起俚俗小调,那嗓门直震得树梢打颤,抖落片片树叶。

管家回头看看后面的马车,看到车上小伙子那俗气粗野的样儿,他连连皱眉,不解地问道:“二爷,您为何将这人也一并带来?小姐那边怕是……”

仇二爷也回头看了看,道:“这人身边的车夫,老夫看着有几分眼熟,就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可是,小姐一定容不得这样一个愣头小子入庄的!”管家已是第二次提到小姐,比起庄主,他似乎更怕小姐。

“冉儿那边,老夫自会做出一番解释。你记住,一入庄内,无须多言,只须交代护院庄丁,留心那个赶车的车夫,对他要格外‘关照’!”仇二爷叮嘱。

“是!”管家瞥了马车上的人一眼,嘴角浮出一丝诡秘的笑。

穿过九宫迷阵,柳暗花明处,又闻鸟鸣之声,如带般碎玉溅珠的细瀑流泉,便从山腰的一块突崖之上垂挂下来,水花晶莹的闪跳里,汇成一弯小小水潭,又沿着一条浅溪往低处蜿蜓流去。水潭的旁边,稍稍往高处去约丈多远,是一片蓊郁的林木,隐约可见琉璃脆瓦、飞钩重角闪现云树梢头——隐藏在林中的,果然是一座山庄。

山庄大门左右两侧,各有一尊青铜巨鼎,两盏红纱灯笼高高悬挂于门檐,照亮门匾上“鸿运山庄”四个斗大的镀金篆体。扣着虎环的两扇大门徐徐敞开,一条坦荡的青石路面铺展在众人眼前,路的两侧整齐排列着百余名庄中弟子,紫衣紫巾,个个穿着统一,腰佩长剑,严谨肃立。大门一开,众弟子齐声高喊:“恭迎庄主!”

仇二爷一马当先,进入庄内。

行于青石路面,翘首可见楼宇重重,屋脊层层叠叠,绵延至山峦北侧悬崖峭壁之下,有山泉绕行庄内,水榭长廊,亭台楼阁,好一派气势恢弘的山庄景象。

一入庄内,坐在马车上的小伙子睁大了眼,左瞧瞧右瞄瞄,大张着嘴巴,不时发出惊叹声,他用胳膊蹭了蹭车夫,道:“你爷爷的,这位二爷真是财大气粗,家中这么多间屋子,这么多仆人,俺要是做了他家的上门女婿,准比土财主阔气百倍!”

车夫没有接话,车厢内倒是传出轻柔笑语:“要是他那女儿貌若盐母,你还敢不敢娶?”

小伙子犹豫片刻,一握拳头,答:“娶!只要能下崽,管她丑不丑!”

车厢里的人儿笑道:“不是你想娶就能娶得的,还得讨了老丈人欢心,方可登上鸿门女婿的宝座!”

“你爷爷的,这么麻烦?那老头要是不喜欢俺,俺给他一拳头,看他还敢不敢说个‘不’字!”小伙子哼哼着粗野的语调,眼神突然变幻了一下,抬手猛拍车夫的肩膀,“你帮了俺不少忙,等俺当了二爷的女婿,你就甭当车夫了,往后跟在俺……本大爷身边,只管吃香的喝辣的!”

“是是是!”车夫压低帽檐,拱手答谢,“小的先谢过大爷!”

“甭谢!”小伙子神气地抬高下巴,眉毛一翘一翘。

车厢里一声轻笑,试灯暗中观察了许久,横看竖看,这半路杀出的小伙子,没有一点可疑之处,她终于打消疑虑。

青石路铺展至一幢小楼门前,门开着,一楼是宽敞的迎客厅。

仇二爷一到小楼门外,楼内匆匆迎出一名锦衣少年,略显拘谨地施礼,“叔父,您回来了。”

仇天刑皱眉看看这个大侄子,挥了挥手,“这里没你的事,赶紧回房去吧!”

仇玄玉低着头疾步走开。

小楼右侧曲廊上,传来轻巧的脚步声,环佩丁冬,一名头戴紫纱帽、身穿紫色长裙的少女绕着长廊,款款而至,冲仇天刑轻唤一声:“爹。”

“冉冉!”仇天刑见到女儿,笑逐颜开,“来来来,快来见一见为父今日请来的贵客。”他拉着女儿走至轿前。

三名模样秀气的少年已跨出轿子,六道目光齐刷刷地凝在紫衣少女身上。紫纱帽檐垂下的紫色纱巾遮掩了少女容貌,面纱轻轻随风飘动,三人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别有一番奇妙感受。

仇冉冉默不吭声地打量三个少年,见他们腰间佩挂了三尺青锋,她便从袖中抽出一截柔韧的竹枝,双手捧上前去。

三人面面相觑,不解她此举是何用意。

见这三人一脸茫然,仇冉冉轻叹一声,退回爹爹身边,“爹,女儿有些困乏,今日就不陪您了。”

“这怎么行?”仇天刑蹙眉道,“客已请至厅前,你得帮爹招呼一下贵客哪!”

“这三人就不必女儿亲自招呼了吧?”仇冉冉一眼看穿,来的都是些冒名顶替的伪劣货色!

仇天刑忙道:“不是三人,今日入庄做客的是四人。”由他请来的是四人,当然,并不包括那个车夫和随从的女子。

止住离开的脚步,仇冉冉回过身来问:“四人?这第四个人在哪里?”

“喏,那里!”仇天刑指了指软轿后面静静停着的那辆马车。

仇冉冉这才注意到那辆轻便的马车,缓缓上前,打量马车上的人,目光绕过一身布衣、头戴斗笠的车夫,随意瞥了坐在车上的小伙子一眼,最终把目光凝在车厢门帘上。

隔着这层门帘,她对着车厢里的人唤道:“你既已来了,为何不出来?”

车厢里的人儿“噗嗤”一笑,轻柔婉转的语声传了出来:“我若出来了,姑娘可不要太失望。”

听得这轻轻柔柔的语声,仇冉冉愣了一愣,紧接着又看到一只纤纤素手撩了门帘,一截火红色的裙角从微掀的门帘内露出,裙摆下竟是绣了鸳鸯的三寸金莲。她怎么也想不到从车厢里缓步走出的人居然是个女子!是个穿着红嫁衣、笑容婉约的女子!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绝色美貌,但那清雅婉约的笑靥,明眸里慧黠之芒,却叫人看得怦然心动!

“你、你……”仇冉冉指着试灯,瞠目结舌。

试灯笑吟吟地看着她,倘若没有那一层面纱的遮挡,此时这个女子脸上的表情必定有趣得很!

面纱微微抖动,仇冉冉深吸一口气,霍地转身,面纱内透出两道冷箭般骇人的目光,逼视着仇天刑,冷声质问:“你说的第四个人,就是这个女子?”

鸿运山庄招婿,要嫁人的是她仇冉冉,今日老爹却请了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入庄,这、这叫冲喜呢,还是撞了喜?真是混账老爹!

仇天刑慌忙摆手,“不不不!不是她!为父说的是这一位少侠!”说着,他用手指向坐在马车上的小伙子。

仇冉冉愕然瞪着那小伙子,小伙子也正冲她咧嘴傻笑,结结巴巴地唤道:“小、小……小娘子!”

一言不发地盯着小伙子看了片刻,仇冉冉突然后退三步,转身望向仇天刑,气得发抖,“好!好得很!你居然请了这么一个人来,存心想气我是吗?”

仇天刑的脑门上竟有冷汗冒出,向女儿赔笑道:“先不要生气,这人好歹也入过寻欢寺,或许……”

“或许这样一个人就是独孤公子?”仇冉冉瞪着自个老爹,“爹爹的眼光果真了得!今日是这愣头愣脑的活祖宗,明日岂不是连贩夫走卒都要登堂入室了?”

“这、这……”仇天刑似乎怕了这女儿,半句也不敢反驳。

试灯在旁瞧着这对父女,越瞧越觉纳闷,哪有父亲怕女儿的道理?慧黠的眸子一眨,她笑着来打圆场:“仇姑娘莫要小看了我家大哥,人既已来了,考验一下又有何妨?”叫那冒名之人吃些苦头是其次,她只想见识一下这位仇家千金手底下的功夫。妃衣姐姐识得各派招式,却全然不会武功!

仇冉冉本有一肚子的火气,听了试灯一番话,心中却也有些好笑,这女子居然唤小伙子为“大哥”,二人站在一起,鼻子眉毛没有一处相似,该不会是半路认来的大哥吧?

“你大哥难不成还是个人物?”她哼笑。

试灯不愠不火地答:“肤浅、幼稚的人,才会以貌取人!”

仇冉冉瞪着试灯,道:“好!我倒要看看他有何能耐!”言罢,走至小伙子面前,双手徐徐抬起。

小伙子跳下马车,瞧一瞧试灯,又看了看仇冉冉,搔着头皮,嘿嘿傻笑。一旁的车夫低着头,斜靠在车厢上,竟似睡着了一般。

仇冉冉抬起手后,试灯反倒吃了一惊,凝眸盯着她的手,她手中捧着一样东西,仍是那截柔韧的竹枝。

独孤公子的剑,没有人见过,只因他出剑太快,与他过招的人往往没有看清兵器剑式,就已受击昏倒,也只有试灯知道,凭他这淡泊谦和的性子,身上是不会带利剑的,过招比试也从不夺人性命,所谓的“无痕剑”就是竹枝!

除了妃衣姐姐和她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女子知道他惯用的“剑”,这个仇冉冉委实不简单!

双手捧着竹枝,仇冉冉盯着小伙子,手指悄然夹起一枚银针,瞄准了他的眉心,只须稍稍用力,即可射出银针!

试灯没有看到她手中暗藏的银针,仇天刑虽然看到了,却已背过身去。

这时,坐在马车上的独孤吹梦缓缓抬起了头,盯着仇冉冉,指尖也扣起了一枚石子。

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小伙子依旧咧嘴傻笑,乐呵呵地看着仇冉冉,在她眼中迸出杀机时,小伙子冒冒失失地伸了手,笑着接了她手中的竹枝,捏到手来用力一折,“卡嘣”一声,竹枝断作两截!

“你、你……”仇冉冉的声音突然发颤,看着断在小伙子手中的竹枝,指尖都抖了起来,片刻,她强自克制了情绪,霍地转过身去,居然闷声不响就走开了。

没有预料中的冲突场面,试灯心中纳闷,疾步走到马车旁,冲车上之人悄然发问:“如何?”

“不是妃衣!”笃定的口吻。独孤吹梦不动声色地观察许久,即使仇冉冉蒙了面纱,他依旧可以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中看出端倪——她绝不是妃衣。妃衣表面柔弱,内心刚烈,极易走极端,冲突场面里断然不会隐忍着、默不作声地走开!而这个仇冉冉看似咄咄逼人,实则有一番心思,喜怒无常,叫人难以捉摸!两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不是……就好!”试灯终于松了口气,心中有几分庆幸。

这时,走开了的仇冉冉,又丢了句话给管家:“天寿,立刻安派这个人住到忏情小筑去!”

忏情小筑?!管家听得愣住。仇天刑也十分吃惊,惊异地看了小伙子一眼,心中琢磨不透,这个其貌不扬的愣头小子,怎么会得到他女儿如此特殊的待遇?忏情小筑与仇冉冉住的小园仅一墙之隔哪!

“少侠,请随我来。”管家不敢违背小姐的命令,当真引领着小伙子往忏情小筑走去。

仇二爷则忙着招呼入庄的客人,留下客人带来的车夫、随从,不闻不问。那二人呆在原地正觉尴尬,远远地来了个人,冲二人招呼道:“二位请随我来。”

独孤吹梦见了来人,有些吃惊,鸿运山庄前任庄主的儿子,身为少庄主的仇玄玉只能来招呼客人的车夫、随从,莫非,此人在庄中的地位已然一落千丈?

“那就麻烦少庄主了。”路上走着,试灯眸光一转,随口问道:“少庄主尚未娶妻,仇二爷却急着给他女儿招婿上门,莫非,你的这位叔父想把庄中产业悉数传给自己的女儿女婿?”

“自从我父亲病逝,叔父掌管了本庄,我就不是这庄子里的少庄主了!”仇玄玉低着头,一边在前面快步引路,一边无奈地叹气,“庄中摆招婿宴,来的客人还当我是庄中仆役,干的净是杂活。不过,冉妹若是嫁给了独孤公子,反倒是件好事!”

“此话怎讲?”独孤吹梦吓了一跳,他可没想过要与这位少庄主分家产,更不用说是娶他表妹了。

“我素有耳闻,独孤公子是个心性淡泊的人,要是让他娶了冉妹,我也就不必发愁!”淡泊名利之人,也必定不会来与他争夺山庄产业。

这个人看似拘谨,心思倒也细密!试灯心头一动,何不向这人打探一下?“少庄主知不知道,你的冉妹为什么突然有了出嫁的念头?”适才她就看出,仇冉冉从未与吹梦见过面,素不相识,却又为何急着想嫁给人家?

“兴许是那次受了打击,冉妹就像变了一个人。”心事闷了太久,见了笑容如此婉约可亲的女子,仇玄玉毫不设防地打开了话匣子,“半年前,冉妹在庄外结识了一个少年才俊,我叔父却不愿接纳此人,甚至不容许此人踏进山庄半步,父女二人起了争执,冉妹一时想不开,竟悬梁自尽。幸好发现得早,命是救回来了,神志却有些不清醒,竟然拔了剑要刺自己的父亲!经过这一回变故,庄里的人连同我叔父都怕她三分!后来,她似乎想开了,突然之间就忘了心爱之人,还说要嫁给独孤公子,叔父喜出望外,这就在庄里张罗起招婿宴来!”

原来喜宴背后还有这样一番曲折内情!

突然之间忘了心爱之人,又急着要嫁给素未谋面的独孤吹梦。试灯怎样也无法理解,既然仇冉冉可以为了一个人寻死觅活,又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忘了那份刻骨之情,还要嫁给从不曾爱上的陌生男子,这其中必有隐情!

独孤吹梦却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有些奇怪,“仇姑娘所爱之人莫非是邪道中人?”不然,仇二爷又为何要如此反对女儿与那人接触?

仇玄玉一语惊人:“江湖人称‘大幻才子’的端木空,只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罢了,我叔父看不上他,是因为这个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喜欢用幻术与易容术故弄玄虚,叔父认为他对冉妹是没有半点真心的!”

大幻才子、幻城之主——端木空?!二人惊异地互看一眼,十分纳闷,怎么事事都与他有些牵连?

“你猜他此刻在不在这个山庄?”试灯小声问身畔之人。

“三年前,我与妃衣完婚,他也来喝过一杯喜酒。”独孤吹梦记得当年的喜帖上有这人的名字,脑子里却没有留下这人的印象。上次,他并没有邀请过此人来参加婚宴,此人是不请自来,这次再来,就不能说是巧合了!

“不错,你与妃衣姐姐成亲当日,我与他初次相识,这件红嫁衣……”看了吹梦一眼,依旧穿着红嫁衣的试灯,欲言又止。

“二位,到了。”仇玄玉记着管家说过要好生关照这位“车夫”,于是绕开了下人住的小屋,停步在麒麟阁前,这是一幢三层高的楼阁,楼中布置华丽,珠帘云屏,画栋雕梁。

“二位,请进!”将二人引领至小楼之中,安顿妥当,仇玄玉丢下一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去办。”便匆匆离开。

既来之,则安之。

试灯在楼中转了一圈,便被几个丫鬟拉着去沐浴梳妆。一路奔波,到了住房内,女孩子自然是要梳洗打扮的,独孤吹梦便独自往楼上去了。

顺楼梯走上三楼,随意推开一扇门,进入房中,踱步至窗前,他开了窗向外眺望——山庄处处挂起了红灯笼,搭了个戏台,请到庄中的武林名宿受到主人热情款待,庄中仆役奔走忙碌,一派迎着喜事入门的隆重热闹景象。

庄丁护院还在四处放哨巡逻,麒麟阁对面一个小园子,园中一幢小楼,楼中一扇小窗里雾气朦胧,隐约可见一人在桶中沐浴,小窗半掩,春光乍现。沐浴之人挽着湿漉漉的长发从桶中站起,摘下屏风上所挂的一件薄纱罩裙,披在身上,款款走到窗前梳发,持在手中的梳子插在长发上,顺着柔亮的发丝滑落,从窗口直直掉到楼下园子里。圆月门边人影一闪,仇玄玉匆匆入了小园,腋下夹着一卷画轴,走到楼梯旁,捡了小楼窗口掉下的梳子,扶梯而上。

见楼下来了人,小窗里的倩影微闪,砰然关了窗子,进入房中。但,这人方才靠窗梳发时,对面楼阁里的独孤吹梦已然看清对方脸上蒙了紫色纱巾,正是仇冉冉!

紧闭窗子后,房间里不见了她的身影。

其实,仇冉冉仍在房中,只不过绕到屏风后面去了。她身上仅仅披了一片紫色薄纱,慵懒地倚在床头,笑睨着刚刚敲门进来的仇玄玉,“表哥,东西带来了没?”

“带来了。”仇玄玉在表妹面前也略显拘谨,庄外哨探带回来的一卷画轴,他没有打开看过,就老老实实地交给了表妹。

仇冉冉伸手接来,展开画轴,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清雅婉约的容貌,巧笑倩兮。她盯着画中女子,陡然心惊,“是她?!”

“谁?”仇玄玉从未见过表妹如此吃惊的表情。

仇冉冉冷冷发笑,猝然将手中画轴置于火烛之上,画纸冒起缕缕青烟,画中女子瞬间于火光之中化为灰烬。

仇玄玉来不及争抢,眼睁睁看那张仕女图付之一炬,跺足懊恼不已,“千辛万苦才拖人捎回一张试灯姑娘的画像,你怎么就把它给烧了?”好歹可以瞒着叔父,私下里照着画像找人,找到试灯姑娘,就不难问出独孤公子的下落了。

“本姑娘爱烧就烧,少在我这里啰嗦,走!”这位千金大小姐果真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笑脸迎着表哥走进门来,此刻突然一掌拍出!

仇玄玉猝不及防吃了一掌,整个人像断线的纸鹞,撞开了那扇小窗,飞出去,在空中翻个筋斗,左脚踩住右脚脚背,凌虚踏步,掠空而过,眨眼间消失了踪影,远远地荡回几声叹息:“冉妹这般喜怒无常,小兄惹不起,当心别把独孤公子也给吓跑了!”

仇冉冉踱至窗前,放眼眺望对面的麒麟阁,赫然看到阁楼上一扇窗前静静伫立的人影,那人似乎在暗中观察了她很久,发觉她也站到窗前往这边望过来时,那扇窗子砰然关上,窗里隐去了人影。

仇冉冉盯着对面的小窗,面纱里如箭的冷芒射出,“你终究还是来了……”面向窗外,她这话却是对着自己身后猝然出现的一道人影说的。

房门悄然打开,有人进了她的房间,静静地站在屏风外。

她转过身来,绕出屏风,不出意料地看到来人那张不太陌生的脸,不禁皱起了眉,“你能不能换一张脸?”

“仇大小姐,这张脸可是我的得意之作,你好歹赏个脸,夸赞几句!”被管家安排到忏情小筑的小伙子,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与之前截然不同,没有了粗野的举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屏风后面,眼神变幻不定,嘴角歪笑,坏坏地调侃起人来。

“你这个样子,还能被我爹请进庄来,我可是想都想不到的。”要不是他折断那根竹枝,她可猜不到来的竟然是他!

“不错,我这个样子,想冒充独孤公子也没有人会相信,幸好我在路上遇到了贵人,沾了他的光,才被你爹请进庄来。”斜靠到屏风上,小伙子哼笑一声,浑然不正经的姿态,完全变作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如果这房中还有旁人在,必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哪还有半点粗野俗气的味?

“幸好?是早就料定他会出现,也早就料定我爹会留意到他,这才坐了他的马车入庄吧?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爹断然不会加以防范!”仇冉冉目闪异彩,隔着面纱看他时,双颊竟也潮红起来,“我就知道,爹虽不让你进庄,你也有法子进来的!”

“男人多些本事,总能讨到女子欢心。”看她时,他的眼神仍在变幻不定,那一颗九转心窍让人难以猜透。

“除了我,你还想讨谁欢心?”云般变幻多端的形态,云般缥缈若虚的行踪,云般时阴时晴难以捉摸的性子,这种男人是碰不得的,碰了只怕会累一辈子,而她,却甘之如饴!

“除了你,还能有谁呢?”他的笑,却像嘲讽一般,嘲笑着她这番明知故问的话。

“还有她!”连落在地上的画纸灰烬,也被她狠踩在脚下,“事到如今,她怎么还穿着那件红嫁衣?莫非,你真想娶她回去?”

“要不,娶你回去?”似笑非笑,半真半假。

她盯着他,毫不犹豫地答:“好!”认定了一个人,死缠到底,死心眼的女人,性子可是难磨得很!

“别忘了,你想嫁的人是独孤吹梦!”渐渐靠过去,他猝然伸手掀了她脸上的面纱,看到面纱底下那张美丽容颜时,变幻的眼神定了一下,脸上竟然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突然咬着牙发笑,“客人都到齐了,准备开宴,上菜吧!”

鸿门招婿宴的第一道菜,不知独孤吹梦吃不吃得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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