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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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听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依旧站在阳台上的舒洁看到丈夫从别墅里走出来,独自离开H.B皇家庄园,去了不远处一家小酒馆。她凝着脸色,回到房间里,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包装纸,准备把油画重新包裹封藏。

拎起画框,目光在画上流连,突然,她感到一丝蹊跷:拍卖会上竞价拍得的艺术收藏品,即使罗凯身在国外,以网络参与方式获得竞拍资格,拍卖方也不可能忽略了这件艺术品的鉴定公证书。

航空快递包裹里没有找到相关证明,她十分疑惑又有些忐忑,当即找出拍卖会负责人的那张名片,走到床头柜上摆放的客房服务电话前,试着拨打国际长途,按了几个键,还是无法接通,她搁了电话筒,匆忙梳洗一下换上衣裙,拿起房卡出了门,奔着不远处那家小酒馆的方向走。

接近午时,海岛上的气温直线上升,连吹拂来的海风都是热滚滚的,潮湿闷热。没有准备好遮阳帽和墨镜,顶着热辣辣的太阳一路走来,进了那家小酒馆,昏暗的光线一时让她难以适应。

小酒馆内,卖艺人在吹奏萨克斯。圆形的吧台里,调酒师拿着几个酒瓶,凌空抛转,耍着手上功夫。吧台外侧围了一圈的客人,大多数却在喝啤酒,啤酒杯里咕噜噜冒着泡沫,男人们大口喝酒,高谈阔论。穿了兔子装的酒吧女郎,端着托盘兜来转去,左右逢迎。

舒洁一进店门,里头静了一下,喝酒的男人们纷纷扭头看她,惊异一个打扮得挺端庄的女人居然来这种场所,还是独自一人来的,更让他们感兴趣的是她的肤色相貌,与金发碧眼高鼻子的洋妞不同,东方美人的气质,足够吸引这些男人的视线。有几个蠢动着想上前搭讪的,却被美人冷冷的神色,冻住了脚步。

适应了酒吧里昏暗的光线后,舒洁的目光直直地指住一个方向——吧台边,一圈喝酒的男人堆里,只有他置身于角落,没有大口喝酒也没有大声叫嚷,依旧十分优雅地端着酒杯,品味红酒。

她正想走过去,突然又顿住了脚步。他的身边有人,一个模样甜甜、细腰丰胸的红发女郎,暴露式的兔女装,竟然是个酒吧女!

她僵在了门口,所有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她,他身边的女郎翘着猩红染汁的指甲,也冲她指指点点,在他耳边笑说:“瞧,来了个稀罕客人呢!”

罗凯抬头,略微瞄了一下门口,看到她时也不惊讶,依旧以玩笑似的口吻说:“那是我老婆。”

“老婆?”酒吧女笑得前仰后翻,“达令,你可真爱开玩笑!老婆来了,你还能这么镇定地抱着我的腰?”说着,索性坐到他的大腿上,尽情****。

看那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僵在门口的她脸上都能刮下一层霜来。

“她真的是我老婆,不信,你看——”

放下酒杯打个响指,他召唤自家宠物似的,冲门口的她打出手势,笑得邪恶。

看来,这个浪荡子又恢复了花心萝卜的本色!舒洁没有生气,他这个样子反而让她有了久违的熟悉感,走上前去,端起以往冷淡漠然的态度,坐到这两个人的面前,连眼皮都不撩一下,直截了当地问:“那张画的附件里少了些东西,怎么回事?”

“手续还没办全,别急着来催讨那些拍卖证书。”由着酒吧女坐到他大腿上,他只瞄着她,笑得揶揄,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挑衅,“来,先陪我喝酒!”

“抱歉,我不会喝酒。”问完事,她起身想走。

咚!一只空杯子递到她面前,罗凯一手勾搭着酒吧女的细腰,一手揽住她的肩,不容许她擅自离开,“不喝酒也没关系,拿起酒杯,给我的一百零一号情人倒酒!”

看这两个人的动作神色,酒吧女虽然听不懂普通话,却也明白了几分,十分有趣地瞄着舒洁,看这个被丈夫要求给情人倒酒的妻子,会有什么反应。

舒洁盯着他,僵了片刻,冷笑出声:“你的品位还是那么低级!”话落,拨开揽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起身就想走。

“别忘了,你也是我选来的女人。”反驳了她的话,他笑得光芒四射,天使般的容颜背后,魔鬼进行式的黑色幽默还在继续,“我认为自己的品位没那么差,你完全可以正视我的‘优点’和‘长处’!成为了我的妻子,你还想逃到哪儿去?修道院?”

“不,是医院。”她冷冷地回敬,“我可以帮你预定AIDS的检测,如果你能幸运地‘中奖’,我会给你送花,白菊花!”

“没有得到满足的女人真是可怕!”他笑着,用手指抚摩酒吧女的红唇,虽然没去看她,戏谑的话语依旧是针对她说的,“下次‘办事’时记得穿点东西,过分裸露就没了美感,隔着朦胧点的纱衣,我会满足你的。”

“不必!”她冷颜冷语,“留着精力去应付你的一百零一个情人吧!”

“假使我再给你送礼物呢?”凑到酒吧女的耳边,换上国际通用语,以她听得到的声音,他笑着说,“知道吗,我娶这个女人,聘礼就花了八百万,百万新娘,身价不菲!”

“天哪!”酒吧女惊得瞪大了眼,眼里似乎有许多张钞票在美妙地飘来荡去。八百万,这个数字让她羡慕眼馋。

“罗先生!”

舒洁刻意压低的声音里裹着某种危险信号,他明明听出来了,却还是转过头来,看着她举起酒杯,往他脸上泼。可惜,她拿的是那只空杯子,里面没有被她事先斟上酒。他的脸上还是笑得那样揶揄,明知惹恼了她,仍不加收敛,依旧说着让她发冷的笑话:“舒小姐扔空弹的姿势真是美丽冻人!”啪啪,鼓掌两声。

“如果你想让我生气,那么,你已经做到了!”不爱,所以她可以对丈夫的花心漠然以待,但,她无法容忍被人以金钱来衡量人格!

“亲爱的,我说错了什么话?”罗凯无辜地眨眨眼,但是话中的意思分明表示他并没有说错一句话!

“你……”她噎了一口气,面色泛青。

“你不是说过‘我的要求你都会答应’吗?”考验才刚刚开始,他再次把那只空杯子推到她面前,“现在,你该实践承诺。”

她明白他的意思——为丈夫刚刚勾搭来的情人倒酒?好,她会让他满意的!

拎来酒瓶子,霍然起开瓶塞,她举高了酒瓶正想把整瓶酒往他头上倒,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追加一句:“我会尽早落实催讨鉴定证书的事宜,我对你的好,你要记着!”

举瓶子的手势一僵,瓶口流出的酒液最终注入了杯中。

“亲爱的,你斟酒的姿势真像人工智能!”机器人的僵硬程度,还能完成倒酒的动作,值得他再次鼓掌。

砰然搁下酒瓶时,瓶子里的酒水激烈震荡,溅到了裙子上。她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在冷凝的表情崩溃之前,转身匆匆离开。

“她好像快要哭出来了!”酒吧女看着那道匆匆离开的背影,寄予无限同情,“你可真不是一位绅士!”

“我有绅士的外衣。”端来那杯酒,在酒吧女伸手来接时,他轻轻一推,连着酒杯一起摔碎在地上,然后,笑着问:“还有酒吗?”

那种笑,隐着几分邪恶,却让酒吧女看得心口直跳,晕乎乎地起身转到吧台里,开了酒瓶为他斟酒,递上酒杯时,挑逗般摸了一下他的手背,女郎格格发笑,“那么,剥开那层外衣,里面会是什么?”

“死神的骷髅杖!”罗氏标签的冷笑话,让酒吧女笑不出声。

“让她一个人走开,你不担心吗?”显然,酒吧女对这个男人来了兴趣。

“她又不是小孩子,还用得着我担心?”

他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小啜一口,目光却从杯沿转出去,瞄向独自离开的人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舒洁没有离开酒吧,而是绕着酒吧侧门,一个人进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冲洗染在裙子上的红色酒液,裙布被她愤愤地搓揉在手中,仿佛这样做,心中所受的屈辱,能够冲刷掉一些。

哗啦啦的流水声中,她突然听到门口一丝异样的动静,霍地抬头,洗手台前面的镜子里照出门边有一道人影闪过,或许是去隔壁男厕方便的人,她并没有在意,只是加快速度冲洗污垢。溅到酒液的裙子下摆拎得很高,几乎暴露到大腿根部,雪白的肌肤、纤长柔韧的腿部曲线,一览无遗!

门口又有人影晃过,舒洁有所警觉,拧干裙子上的水渍,放下裙摆,疾步往外走。

刚刚走出卫生间的门,一团黑影迎面而来,斜刺里竟然冲出四五个酒气冲天的男人,狞笑着伸手抓向她。

“唔……”

口鼻被一块手帕捂住,刺激性的气味冲上来,胸口发闷,脑子里一阵眩晕,舒洁来不及挣扎,整个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模糊了意识。

朦朦胧胧中,舒洁感觉到自己被那几个男人从后门抬了出去,绕进一个肮脏的陋巷。

阳光照不到的陋巷里,阴冷幽暗,堆放了许多木箱子,空了的啤酒瓶滚落在地上,那几个醉鬼把绑来的人扛到这个僻静的陋巷,扔在了地上。

粗鲁地一扔,摔跌在地上的舒洁,胳膊肘压到墙角几个啤酒瓶砸裂了的玻璃碎片上,划出几道血口子,疼痛刺激着昏沉的大脑,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她动了动手指头,感觉浑身麻痹,使不上劲。

“……救……命……”

她费力地张开嘴唇,呼救声却细若蚊鸣。围在她身边的几个醉鬼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脸红脖子粗地争吵起来。听不懂他们的话,她心里却十分明白:这些人是在商量一个先后顺序,都想第一个来占她便宜,互不相让,起了争执。

危机迫在眉睫,她却只能倒在地上等待厄运降临,犹如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毫无反抗能力!

惊慌、焦虑、恐惧……心头犹如浇了火油,舒洁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任何办法脱险,目光乱转,猝然,她发现酒吧的后门开了,有人走出了酒吧,那一抹熟悉的身材轮廓,竟然是她的丈夫!他一定是放心不下她,瞄着她往卫生间去了,久久不见出来,才急着来找她的吧?

“罗……”

她急切地喊,吐出来的声音却破碎不堪。

似乎有着某种心灵感应,从酒吧后门走出的罗凯,竟然也绕进了这个陋巷。那几个争执中的醉鬼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他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她,出人意料的是,发现自己的妻子被绑,危难之时,他却没有立刻冲上去救她,反而后退了几步,悄然藏身在木箱子堆放的阴影后面,默不作声,冷眼旁观。

他到底在想什么?快、快来救她呀!

惊愕交加,舒洁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躲到了一旁。这时,争吵声平息了,那几个人似乎商量出了结果,四个醉鬼退到一边,留下一个正在解裤子皮带,狞笑着俯身,向她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不!不要——”

瞳孔紧缩,惊恐地看着对方狞笑着逐渐靠过来,舒洁使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呐喊。

“罗凯——”

最后的一点希望,落在了躲于木箱子后面的丈夫身上。

听到她的嘶喊声,罗凯终于走了出来。

发觉陋巷里来了个不相干的外人,恶行遭人窥伺,醉鬼们凶相毕露,拔出匕首就想行凶,罗凯却笑着冲他们打了个手势。这个手势,舒洁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突然之间,她停止了挣扎,整个人如遭雷殛,竟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瞪大了眼看着,看着她的丈夫向那几个侮辱她的人,洒出了一叠叠的钞票,看着那些理应得到惩罚的歹徒却如同获得奖赏一般,欣喜若狂地蹲在地上,争抢钞票。

趁几个为非作歹的醉鬼在地上捡钞票时,罗凯不慌不忙地走到妻子身边,弯腰将她抱起,迟疑地问:“你……还好吗?”

“你做了什么?!”震惊到了极点、愤怒到了极点,她面色铁青浑身颤抖,如果有力气,她会推开他,甩个耳刮子让他清醒些。

“英雄救美。”他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你不是最讨厌野蛮人的做法吗?看,金钱果然能够解决很多事!”

野蛮人的做法……

这句话听来耳熟,她怔了怔,突然盯着他,神色变得古怪。

“一个人出来多危险!”他对着她叹气,如同揽了一个包袱,非常无奈,“跟我回去。”

嘴里头虽然叹着气,他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小心地抱着她,稳步走着,顶着毒辣的日头,从小酒馆一路走回到H.B皇家庄园。

回到901客房,将她安顿在床上,他坐在床前,没有离开。

“麻醉的药性失效后,你就能自由走动。”他的脸上有一丝罕见的温柔,“闭上眼睡一觉吧!”

舒洁没有看到他脸上的温柔,她紧闭着眼,冷冷开口:“别再让我看到你的礼物,我不想知道你还能用钱买到什么!”她无法赞同他的做法,想到那些侮辱她的人竟被他用钱来打发,她心中的气愤难以消除。

“你不是看到了,我已经送出第二份礼物——”不在意她赌气的行为,他依旧照着计划送出礼物,“你的人,是我赎回来的!”

对!那是“赎”,而不是“救”!

“好好休息。”

闷热的天气,开了空调睡在床上,会着凉吧?他起身铺开一层薄被单,盖到她身上,看到她腮边贴了几缕汗湿的长发,伸手正想帮她撩开,手指却在半空僵了一僵,犹豫着,终究缩了回去,转身,默然走开。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躺在床上的人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的吊灯,脑海里不停地回想陋巷中发生的那幕情形,他向那些准备侵犯她的歹徒洒钱时,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面对她的震惊与愤怒,他似乎一直在笑,笑得很古怪,似乎,很乐意看到她的这种反应!

你不是最讨厌野蛮人的做法吗?

野蛮人的做法……

对了,她似乎在什么时候对某个人说过同样的话!

脑海里闪过一些零星的光点,她正要回想起什么,突然,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心头“突突”一跳,惊悸了一下,她吃力地举起还有些麻木的手,拎起了电话筒。

“喂?”

“客人,一分钟前,有一位姓司的先生打电话来确认您住的房间,他正在电话那头等着,需不需要我为您接进来?”客房登记处的服务人员正在用内线询问。

姓司的先生……难道,是他?!

心,咯噔一下,她惊异之中有着强烈的期盼,“快!快接进来!”

“滴”的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是阿洁吗?”

“司棋……”听到他的声音,她的眼眶突然泛红,声音也有些沙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那晚你给我打了电话,有显示的区号。”

那晚她落寞的情绪还是被他听出来了?只是一通电话,竟然让他放心不下,一定花了些工夫查找她所在的地方吧?

“洁,你好吗?”

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句简单的问安,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关怀与牵挂。

“我……我很好。”捂住颤抖的唇,她强颜欢笑,眼泪却夺眶而出。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松了口气之后,又感觉这通电话打得有些唐突,有些尴尬了,“没事……那我挂了。”

“别、先别挂!”情急之下,她喊了出来,“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涩涩地说:“这样好吗?你丈夫……他不在吗?”

提出分手的是她,到了现在他还在顾念她的感受,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明知这种被人呵护在掌心般的温暖感觉已经不属于她,却,还是斩不断思念,藕断丝连,彼此痛苦着。

“棋,不要……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忍住泪水,心头却已经潮湿。

“为什么听起来,你的声音像是在哭?”依旧细心体贴的他,如此尔雅温和的声音,是一种诱惑,“如果不开心,你可以离开他,回到我身边!”

心头一惊,骤然冷静下来,她摇了摇头,无奈地苦笑,“我不可以这么做!”背叛了一次,即使他能原谅,她也无法再去面对他,更何况,她是不能够和罗凯解除婚姻关系的。

事到如今,覆水难收!

“你,爱他吗?”声音微抖,他终究还是问出口了。

她紧紧咬住嘴唇,咬得唇色发白,终于,哼出一个游丝般飘忽不定的声音:“……嗯。”

仅剩的一点希望被她无情地击了个粉碎,电话那头的人突然没了声音,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久久、久久……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猝然变了,变得毫无温度,有一种冰冷而绝望的木然,“我明白了。”他知道该怎么做了,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啪”地挂断了电话。

听到“嘟嘟”声,她依旧捧着话筒,即使他挂了线,她还是对着话筒轻轻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唯一能说的就是这一句。

握紧冰冷的话筒,她的心腔一阵阵地紧缩,凉气袭来,刚才那一点点温暖的感觉也从体内抽离出去。冷得发抖,就用双手圈抱住自己,额头抵着膝盖,哭不出声,只感觉到痛,胳膊肘上被玻璃碎片划开的那几道血口子,被指甲抓到,她吸了口凉气,喃喃自语:“我记得了、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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