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华、乐思蜀等人对非诗之诗的探求也难能可贵。这实质上仍是诗体革命的延续。诗歌的先天枷锁是分行。这也是诗歌有别于其他文学体裁的形式标识。但是,在诗歌实践中,越来越多的诗人发现诗与非诗的区别不在于是否分行,而在于是否有诗意,有时分行反而削弱了诗意。于坚、西川等人不少诗有人认为是散文而不是诗,争议也由此而生。20世纪末出现的跨文体写作、混合文体写作,是文学家文体意识觉悟的表现。文学史也证明,文学体裁的限制越多其死亡得就越快,诗经体、汉赋、格律诗等的消亡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三条道路的诗歌评论家也出手不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显示出他们的价值与革命性的贡献。谯达摩、林童、莫非、树才、李祖德、庞华、蔡俊、胡亮、兰马、胡磊、郭希明、严家威、杨沐、谭五昌、赵思运、毛梦溪、飞沙、刘歌、邵子华、孙谦、林韵然、聆听等都有精彩的文章,尤其是谯达摩、林童、莫非、树才的一系列文章,奠定了第三条道路的诗学基础,可谓开山之作。新近关注并为第三条道路写评论的张放、罗云锋等教授、评论家,只要文章一出手,立刻一片喝彩。
四
第三条道路的问题。
1没有标识性的写作原则,自由性随意性有时成了盲目性散淡性。当然,这样易于扩散、吸纳和包容。
2缺少论争与批评。要么夜郎自大,要么井底之蛙,要么自娱自乐,要么自恋互捧。
3随意写作,泡沫写作,即兴写作随之而来。零乱性、庸常化、无中心、不确定、无深度的网络优势会变成写作陷阱。
第三条道路的对策。
1.由重诗歌信息诗歌思想,转向重诗歌作品,最好理论创作并重互动互张。
2.吸引、发现、培养新秀。优秀作品只能出自优秀诗人。最终的因素仍是人。
3.举荐代表诗人、代表作品、代表评论家。推出经典作品、经典诗人、经典评论家。
4.加大批评争鸣力度,不仅是一种风度和素质的体现,更是健康与发展的说明和需要。
5.举办高品位、有创意、有影响的活动。
6.由多元初现,到多元互渗,到多元化生,逐步实现汉诗复兴。
汉语新诗诞生于1917年。到2007年,即3年后,汉语新诗90庆典时,第三条道路会成为汉语现代诗坛最有影响力的流派,取代目前朦胧诗派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到2017年,即13年后,汉语新诗百年华诞时,第三条道路会成为在全世界有影响力的诗歌流派。最好的结局是它又分解为一群诗歌流派。
中国第一个诗人屈原,大约生于公元前340年,死于公元前278年。到2007年端午节,即中国第2285个诗人节时,7岁的第三条道路会有什么作为呢?到2010年即屈原诞辰2350年时,10岁的第三条道路会给祖宗献上什么礼物呢?
到2020年前后,第三条道路也许作为一个诗歌群体已经不存在了,但作为一个诗歌或文学思潮将波及到永远。
种种迹象表明,中国现代诗歌已进入前所未有的繁荣期和活跃期,主要原因或标志就是网络诗歌的兴盛与第三条道路写作的出现。具体表现为:
诗人多,论坛多,作品多,活动多,书刊多。
个人化,民间化,国际化,多元化,互动化。
先锋性,宗教性,自由性,生活性,世俗性。
可贵又令人感动的是,这15个特征能同时存在,而且各自的特征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和发挥,如第三条道路。有的甚至走到了极端,如下半身和垃圾派。这也正是繁荣的说明和证明。
中国现代诗歌已进入前所未有的繁荣期和活跃期,好像也可以说现代汉诗正在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大众化运动,其实它不过是在收复失地。虽然不排出一些名利之徒投机钻营。历史已说明,大众化不是诗歌的福音,而是诗歌的丧钟。
现代汉诗的表现再次告诉世界:诗歌才是人类精神之源。因为,
诗歌是思想的思想,
诗歌是哲学的哲学,
诗歌是宗教的宗教,
诗歌是历史的历史,
诗歌是文化的文化,
诗歌是艺术的艺术,
诗歌是生活的生活。
当然,诗人的痛苦仍然是永恒的。因为诗人身上,物质和精神的关系永远是失衡的,这与诗人社会地位的高低、财富的多少没有必然关系。这与诗有关系,因为诗人是自由的圣徒,而诗又是最不自由的文体。
2004年7月5日至25日于酷热中,8月又改。
【作者简介】李霞,1961年出生于河南省陕县。1984年毕业于河南大学中文系。出版有诗集《一天等于24小时》等。现为河南工人日报副总编辑。摩崖石刻温皓然(1976-)
温皓然,原名温冰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76年9月出生,天津人,祖籍内蒙古临河市。毕业于天津大学建筑系,硕士学位。曾任《香港国际经贸导报》记者。出版有长篇小说《般若飘香》、《花魂鸟魂》、《凤兮凰兮》和《塞外明珠》等。现居北京。
滴水观音
一滴水,两滴水,三滴水
观音菩萨开始显灵
我看到的是一种美丽的植物
她名叫滴水观音,她就是滴水观音
一滴水,混沌初开
两滴水,尘埃落定
三滴水,解脱一切烦恼
她名叫滴水观音,她就是滴水观音
一滴水,莲花盛开
两滴水,慈航普渡
三滴水,穿透人间佛国
她名叫滴水观音,她就是滴水观音
我看到的是一种美丽的植物
观音菩萨的另一化身
一滴水,两滴水,三滴水
世界的心中从此充满了悲悯
清角吹寒
明月呵,借借你的清辉
莫让这浓雾般的忧伤
憔悴了我的面庞
清风呵,借借你的翅膀
我不飞往远方
只到秦淮就转回
星星呵,借借你蕙盼的眼睛
让我看一眼深深思念的人儿
他的黑夜,他的白天
神明呵,借借你的慈悲
莫再让心灵朝向天堂的人
总是命如薄烟李祖德(1976-)
李祖德,1976年2月出生,四川大足人。现在北京大学中文系攻博士学位,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文化研究。
1989年我们曾经相爱
在纸上写下无数个1989年
和那一年春天,我的心无限温暖
1989年我们曾经相爱
那一年你逃离家乡的大水
我被自由放逐
在语言所不能照亮的世界里
1989年,我们曾经相爱
我们看见大火漫过远方的城市
焚毁了我们曾经自豪的风景
在僻静的角落,在远离现场的地方
在生命无法抵挡希望与绝望的日子里
1989年,我们倾心相爱
穿过现场,我们看见了历史
曾经在这里怎样辉煌地耸立
满足地崩溃、沦陷,曾经怎样
哀伤地哭泣。1989年
我们守着内心的荒芜相爱
那一年桃花灿烂,心头的坟地
埋藏着我们孤独与自由的生命
漫天飘飞的桃花就像我们生与爱的心血
骄傲地开放,洒满大地。1989年
看着那一年春天死去我们相爱
一个时代已经过去,在这告别的年代
总有一种宿命般的力量
还让我面对世界哭泣。有一种痛苦的希望
还在悄悄地生成。1989年,我们的事情
经得住所有的时间。1989年
我们用最后的语言相爱
“一个人由他的历史构成,
历史珍藏于他的记忆。”在时间的进程里
所有的历史与记忆都没有意义
在一个人的历史里
时间也失去了他的法则
1989年是一个空洞的时间容器
1989年是记忆的因子
1989年是一个词语
1989年是许多个词语
在纸上写下无数个1989年
和那一年春天
在词与物的悖谬中
我看见你正离我远去,和我虚构的爱情
已悄悄地沉入了我的历史
2001年2月5日于北碚
亚当的工作
天将擦黑,太阳落山
回去吧,女人
回到主的身边
去和主倾心交谈
在所有可能的历史里头
女人是没有罪的
我,回不去了
我必须留在这旷野
而且沉默无声
我不能休息
我不能和主交谈
我必须劳动
低下头,以劳动挽回
那些却无可挽回的损失
继续种植智慧之树
生命之树
继续种植一些希望
以树叶遮羞
以果实充饥
这是我的工作
亚当的工作
回去吧,女人
这是我和大地之间的事情
与你无关,与主无关
这是我和大地之间永远无休无止的了断
这是我的工作,亚当的工作
是苦役还是快乐
让我和大地倾心交谈
2003年12月9日于北京昆玉河
我们小镇上的恶霸
多年以后,当我在北京
我还记得小时候
一个天地玄黄的早晨
爷爷带我去小镇赶集的情景
爷爷要带我去吃酒席
因为我们小镇上的恶霸死了
恶霸死了,镇上到处都是人
爷爷牵着我的手
穿过悠长的小巷,喧天的锣鼓声
得得锵、得得锵、得得锵地叫着
厉声尖叫的唢呐穿过耳朵
我紧紧抓住了爷爷的衣角
唢呐和锣鼓的声音越来越近
到了一个幽暗的院子
一个头扎麻布的男孩举着旗帜
爷爷说,快叫老表
今天就是到他家吃酒席
我就喊了一声老表
他说你来了好热闹啊
我带你一起去玩耍
喧天的锣鼓声里
老表的白旗在空中呼呼地飘扬
……
爷爷喝得微醉,我牵着他的手
穿过一条小巷,锣鼓声停歇下来
街上人声鼎沸
买气球的买气球
买苹果的买苹果
买耗子药的买耗子药
广西来的大棚车上在表演摇滚乐
一条蟒蛇缠绕着一个女人的大腿
那个女人却还在高声地唱歌
恶霸死了,赶集的人那么多
小镇赶集的日子仍然是逢初二五八
恶霸死了,我们吃完了酒席
乘坐村里的拖拉机回家
一路上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地响着
山坡上的高音喇叭滋滋滋地开始广播
是新闻联播,来自传说和我梦想的北京
一个人物已经死去了
2004年3月29日于北京昆玉河胡亮(1975-)
胡亮,四川遂宁人,生于1975年,现供职于遂宁市人民政府。一个诚实而坚韧的阅读者。业余从事诗歌写作与批评,已发表20余万字。目前致力于第三条道路诗人系列论的写作和元批评理论体系的构建。论文集《元批评:第三条道路》编竣待出。
李某
早上八点在乡村露珠快要消失
而城市面孔逐渐明朗和僵硬
在政府大楼的大厅里
官员保安和秘书用相同级别的惋惜
打发了三至五分钟
多么人性的话题理发室空了
理发室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
毛巾椅子剃须刀之类
来自于某笔明明白白的公款
理发师李某却有点身份不明
他既不是正式工人
也不是临时工人
他被市场经济或体制改革绊了一跤
多年来站立不稳
耐心地等待着某种机缘等待着好心发现
等待着一个破例的事业编制
像他哥哥那样在五十五岁以后
可以享用退休金平稳而又闲适
啊破例破例以前可是惯例啊
李某念叨着发现染发剂没有了
于是骑车去了一条什么街
当然他更多的时候是搭车
便车很多丰田云豹卧车或者越野车
进进出出
现在这些车显得有些空
因为理发室空了
空于一场意外李某在一个突然的凌晨
吐血死了
据说既不是癌症也不是其他什么绝症
对于死因无人深究
第二天治丧委员会成立
这次却依照惯例李某很快化为灰烬
大多数人在讣告上第一次知道了李某的名字
(啊原来是李某某)
然后很快又忘却
有一位科员忽然想起才理发没几天
他总是怀疑出了差错比如李某某
事实上还活着
他拨通理发室的电话又放下想证实
又害怕真的有人接听甚至有可能
回拨
第三天晚上天更冷了
这位同志去街上理了发
这样一来仿佛就与死亡断绝了关系
2003年12月4日草成,后有小改刘川(1975-)
刘川,1975年生,着有诗集《庸才的马桶之歌》(又名《面包诗》),译有大量欧美诗人作品。现居沈阳。
对话
父亲,站起来,你不是一直这样鼓励我吗
不,这躯体太重了,总算扛到终点了
抓我的手,父亲,像从前那样
孩子,我太虚弱了,我的手被它自己的重量握着我挣不脱
父亲,你为什么不呼吸、不喝水
不,不久之后我也是空气、水以及万物
父亲,从此你吃什么
泥土?种子?沉默?不,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饿了
你腕上的表停了,我来上弦吧
不用,我的孩子,我已经不再需要时间了
那么我给你穿上鞋子吧
不,道路已经不再需要我
父亲,这书你还看吗
看,但我的眼睛睁不开
也许我该看一些不用眼睛的书
父亲,鱼竿你也带上吗
不用了,从此河边每一个垂钓的老者都是我
我是他们身后忠实的影子
父亲,今天正是你的生日啊
是的,我正去另一个世界诞生
父亲,为什么抛弃我
不会的,你一直跟在我身后,现在
我不过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而不久后你也会找到它的门
父亲,我要听你讲话
那就听吧,我一直在你的记忆里讲个不停
可是,父亲,我多么爱你
好孩子,我也是,这是死亡也无法阻止的
拯救火车
火车像一只苞米
剥开铁皮
里面是排排的座位
我想象搓掉饱满的苞米粒一样
把一排排座位上的人
从火车上脱离下来
剩下的火车
一节一节堆放在城郊
而我收获的这些人
多么零散地散落在
通往新城市的铁轨上
卑微者
学校教给我那么多历史
在我这里存下千万件大事
而我不知道谊给它什么样的利息
就像一头猪为了报答
世界给它的一条命
而用自己的身体养更多的虱子
还给世界更多的生命
我给历史回报这个;
像知恩图报的肥猪在身上
努力生着小小的虱子
我给历史回报许多许多
个人的琐事丁燕(1971-)
丁燕,1971年出生在一个葡萄园下,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后读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生。1993年离家远游。2002年触网并开始写作“葡萄系列组诗”。诗歌被翻译介绍到美国、加拿大,并被国内外多种选本中收录。现居乌鲁木齐。
寂寞飞天
你的身体抛下飞旋的阴影
在等待着我
你携带着天使的性感
富裕得膨胀
谁能从你这里逃走
而我要把摇篮中的孩子哄睡
用清水把刀子洗净
把大雨弄湿的麸皮晒干
才能听到你的哭泣
你一个人,没有性别
只有舞蹈
没有年龄,只有放弃
而我,早已失去了你
你被笼在一只敞开的袖于里
你一挥动,我就痛
我看见你寂寞的两腿之间
有一颗粘满果汁的爱情路也(1969-)
路也,女,1969年12月出生于山东省济南市。1991年7月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曾在《上海文学》、《人民文学》、《中国作家》等杂志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等。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散文选刊》等刊物转载。曾出版诗集《风生来就没有家}和《心是一架风车》。现任教于济南大学中文系。
我不知道你是谁
从未相见便已经分离
还没有得到便突然失去
当有人谈起你的行踪,我沉默
但不是真的沉默,我微笑
但那也不是真的
我是风中最敏感的一根触须
城市在幽暗的灵魂深处沦陷
生命这样单薄,假如现在
我突然离开人世,那么
你又在哪里
你的名字有一个硬硬的壳,我牙齿柔弱
怎样努力都无法将它咬开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这没什么要紧,一点也不妨碍我
盲目又盲目地爱你,可望而不可即地
爱你,从你的瞳仁里
看见我这张女人的脸
如今已没有谁还懂得怜惜
一大堆日子在脚下发白
生来只为了忧愁
让忧愁连绵不断地再生
我被封存在这有香味的盒子里
命运发出檐雨的嘀嗒声
我不知道你是谁
世界把我否认了,你是不是
能够将我重新拾起
在远方吹来的微风中
季节的心情渐渐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