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继母
新化二十五年。
泰州的天气异常的燥热。一辆汽车驶过午后平静的街道,开进了一栋豪华的别墅的大门,在前院中央稳稳停住。车门被上前的仆人打开,一位身着粉色丝绸旗袍的少女从上面款步下来。
容容走了两步略微皱眉,这六年,在外祖母的教导下,她一举一动都是仪态万方的样子。只是回头对身后跟上的傅家的老管家问道:“陈伯,怎么不先回家?”
陈管家连忙跟上,“老爷现在已经是总理了,家已经搬到这里了。若是大小姐住不惯,过两日可以搬去南郊的别院。”
容容点了点头,父亲如今已经晋为总理了。在外祖父家的六年中,泰州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父亲在前年就续弦了,不过不是给二姨太太抬位,而是娶了在南方鼎鼎有名的陆家的小姐,也就是她的继母了。
前年父亲就拍了电报去丰原说是要她回泰州。姥爷听说父亲续弦,怕容容回来受欺负,没有答应。只说姥姥身体弱,要留外孙女在身边。
今年父亲当上了内阁总理,亲自派了人去丰原接她回泰州来。姥爷也不好再留,只好由着去的人带她回来了。
容容其实明白,依着父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她在“封建”家庭生活那么久。
“陈伯,让二燕拿着那些个礼物随我去给父亲请安好了。”二燕是在姥爷家侍候她的丫鬟。因着她回来姥爷姥姥都不放心,就让二燕随着她来了泰州接着侍候。陈伯不料以前倔强的大小姐如今这么礼数周全,先是有些愕然,随即又想到大小姐在丰原官家住了这么几年,自然不同往昔,忙应了。
容容给二燕使了个眼色,二燕拿了一只锦盒出来。容容接过递给陈管家,“陈伯,这是丰原特产的老山参,给您拿去补身。”
陈管家连忙摆手道:“不敢。”
容容硬放到他的手上,“陈伯这么些年在傅家也是不辞辛劳,这个是您应得的。”话音未落,已经起步向正门走去。
书房里,傅江白正拿着报纸看今天的时事。陆婉凝在一旁的椅子上握了一本刚从书库里找到的《宋词》看着。听到有人敲门,随即有人禀道:“老爷,大小姐回来了。”傅江白抬头看了陆婉凝一眼,见陆婉凝未动,似乎没有听到的样子,于是冲着那门口说了句“让她进来。”
容容进屋便瞧见父亲正坐在大书桌的后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盯着自己。于是上前低头,唤了一声:“父亲!”
傅江白见她态度恭敬,心底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如此是好还是不好,只低低地问了句:“路上还好吗?”话一出口便觉得太过关切,又冷着声音道了句:“总算知道回来了?还当着你乐不思蜀了呢。”
容容还是低头未语,只是等着他接着还有什么话要说。
沉寂良久,也许陆婉凝实在觉得气氛太过诡异,站起身来,似嗔怪地冲傅江白说:“哪儿有父亲对着刚回家的女儿如此说话的。”转而上前拉了容容的手,“你就是容容吧?”
容容抬头看见面前的笑脸,白皙的皮肤上一双玲珑大眼,目光流动。心里想道原来父亲续弦的这位继母如此年轻,竟然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觉得尴尬。
傅江白看了眼另外二人,依旧是冷着声音:“这个是你继母。”
容容憋了半天,只叫道:“大太太。”
傅江白刚想发作,却不料陆婉凝已经笑出声来,“怎么这么叫?瞧着生分了许多。其实我年纪也长你不过十岁,你若是不介意,日后唤我一声婉姨便可。”
容容心底里开始喜欢这个继母,至少觉得她比二姨太太好许多。嘴角扯了微笑,点了点头,“婉姨。”
陆婉凝笑着拉了容容的手往边上坐下,“别理你父亲。瞧着他这会儿子跟你凶,你没回来之前他不知道打电话问了多少遍门房你的车什么时候到。”
容容没料到父亲会这样,印象中他一直对自己是极严厉的,只是睁大了眼却没有敢表示疑问。
傅江白无奈地看了陆婉凝一眼,没有说话,扭头看见二燕还抱着许多礼品盒子站在门口,“你是干什么的?”
容容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父亲,这是二燕,是服侍我的丫鬟。”
傅江白挑了挑眉毛,“怎么可以把你外祖父家的丫鬟带回来使?”
“因为她服侍惯了的,想着回来一时肯定不习惯换别人。”容容低头答道。
陆婉凝早已上前走去书桌旁,“瞧你,就会大脾气吓人。女儿不过是带个丫鬟回来,值得这么大脾气吗?我不是照例那么多陪嫁过来的丫头吗?”
容容也赶忙从二燕的手上拿过了几个礼盒,上前放到书桌上,“这是舅父和表哥给父亲的礼物。”随即又拿了一个精致的礼品盒,“这是我给父亲准备的礼物。”
陆婉凝忙接了过去,打开,叹道:“好精致的怀表。”
傅江白扭头看向那怀表,哼了一声,随即看到表上密密镶着许多钻石,问道:“你哪里来那么多钱买这东西?怎么在别人家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买东西?”
容容只得答道:“十二岁生辰时姥爷将一百户农庄过给我当生日礼物。所以那一百户农庄每年的收入都是我的,花的也是自己的钱。”
“就知道到了你外祖父家会被他们纵容坏了。”傅江白叹了口气,“回去休息吧。”
容容如获大赦,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软软的西洋大床睡得容容很不习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有些认床,到了陌生的地方睡不着。突然想起刚去姥爷家时也是总睡不着,晚上姥姥就会抱着她给她唱歌。有时候还会给她说妈妈小的时候的故事。实在晚了舅妈会替姥姥哄自己睡觉,然后跟她说如果她能在一刻钟内睡着第二天就带她去吃永丰楼。
容容开始想家。当然是丰原的家。想到十一岁那年,下午姥爷在后院儿的竹椅上小盹,她拿着画工笔画的毛笔在姥爷白色的褂子上画了两只老虎。结果姥爷醒来后也没怪她,反倒说她画得好。思宇表哥却插进话来说她画得像病猫,气得她好几日都没有理他。后来思宇表哥为了赔罪答应她晚上偷偷带她去丰河边看星星。两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从花园边的矮墙上翻出去,坐在丰河边被风吹得鼻涕直流,却没有看到星星,因为那天是满月。
又想到俄国人在北地几省修铁路时,因为俄军的督统跟姥爷是旧识,于是有好些俄国军官在他们家住了好久。姥爷跟他们聊天的时候总是带着她,让她坐在腿上,然后跟那些大鼻子们聊着天。渐渐地,教她好些东西。英吉利语,法兰西语,甚至还有俄国佬的话。每天下午舅父从衙门里回来总会问她今天都学了什么,给舅父说说好吗?
又想到刚到丰原那天狼狈的样子,还有那个带她骑马的少年。自从那日跟着舅父离开大帅府后,再不曾见到郑炯。后来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听舅父跟姥爷说话时提起过郑炯被他父亲送去东洋的军事院校学习去了。倒是他的父亲,郑大帅曾到家里拜见过姥爷几次,每次都会温和地拉着她的手说:“世侄女下次可不能再走丢了。”眉间英武与郑炯很是相似,容容也总是笑着点头。
因为在姥爷家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第二日容容起得极早。整个家里除了父亲已经出去办公其他人还没有起来。
容容有些庆幸,昨日下午她见到远征和远行兄弟两个,跟小时候的顽劣模样已是截然不同。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样子,见了她也是恭敬地叫大姐。许是因为陆婉凝进门的缘故,二姨太太的气焰已经不那么嚣张。见到容容时虽然还是那尖俏的嗓音,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叫了声大小姐。
容容后来才听说其实陆婉凝刚进门的时候二姨太太还是很跋扈的样子。只是陆家的小姐不是母亲那样性格,她动了家法去治二姨太太。后来父亲也因着在政局里要借助陆家的势力,凡事都顺着陆婉凝,二姨太太才渐渐平静下去的。
才吃过了早饭陈伯就拿了张单子过来,说是自己以前的一些同学,约她一起出去玩儿的。容容看过单子后心里不由轻笑,哪里是老同学约好玩儿的,那单子上的人个个都是政界要员们的子女,怕都是在父亲们的授意下才来的。好在里面有那么几个人都是有过往来的,也不讨厌就是了。
下午在起居室正看着杂志,陆婉凝端了一杯咖啡放在容容的面前。容容笑着叫了声“婉姨”。陆婉凝只是笑了笑,示意她接着看。
“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被父亲送去日本留学。当时人生地不熟的,也总是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看杂志的。”过了好久,陆婉凝突然感慨,“那时觉得苦,现在却总是怀念那时的时光。”
容容抬起头,略带兴奋地问:“婉姨在东洋留过学?”
陆婉凝点了点头,“那会儿家里的几个哥哥姐姐都被送去法国留学,独我被送去了日本,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不过现在想来,比起哥哥姐姐们,我总归是离家近的。”
容容也来了兴趣,“婉姨,东洋是什么样儿的?那儿的人好吗?”
陆婉凝诧异地看了眼容容,随即笑道:“听你父亲说你是最不喜欢外面这些玩意儿的,怎么就对这个感了兴趣?”
“只是好奇罢了,以前听我姥爷说东洋人吃鱼的时候是生着吃的。”
陆婉凝也笑道:“要是好奇几时我带你去东洋人开的馆子去。东直门那边开了不少日本料理店,也好叫你瞧瞧那生着的鱼是怎么吃的。”
……
不知不觉已是过了冬至,容容从丰原回泰州已有半年。这一年,天气冷得异常,容容也只是缩在家里的壁炉旁看看书,偶尔跟几个“同窗”出去聚会。
这日正是西洋人的圣诞节,肖晓帆打电话叫容容一起去陈子戌家的派对。陈子戌是晓帆的未婚夫,因着一群朋友中,晓帆跟容容最投契,所以从来有什么活动都是晓帆来叫她。
容容挑了一件浅兰色的挑银线碎花长旗袍穿了,仔细地化了妆,将及腰的长发松松地盘了起来。正打扮妥当准备出门,却遇上父亲和陆婉凝从外面回来。
“这是去哪里?”傅江白看了容容一眼,停住了脚步。
“肖小姐约了我去陈家的圣诞派对。”容容低头答道,眼睛盯着脚上的那双白色高跟鞋,想着上面的卡子是不是换成粉钻会更好看些。
“嗯,是去陈部长家?”傅江白挑眉问道。
“是。”容容还是低头的姿势,只是轻轻应了一声。陈子戌的父亲正是现任的财务部长,陈伯伯来过家里几次,容容约略见过几次。大约父亲跟他的关系还不错。
“这样才像是我的女儿,去陈家不要太过拘束,诸事大方得体些。”傅江白嘱咐了一句便向楼上走去了。刚走到楼梯却又转过身来,“婉凝,叫管家给容容准备些零花钱,这几日再定做些西洋礼服。不要总是穿着旗袍各处走动。”
容容抬头疑惑地看向父亲,他却已经上楼了,倒是陆婉凝过来拉着她的手嘱咐了两句好好玩儿早些回家的话。
陈家的派对办得很有样子,容容禁不住想起在丰原的时候,姥爷带着她和思宇表哥去俄国人派对的光景,自然也是非常有意思。
乐队在旁边一直奏着曲子,中央的场子中有不少人翩翩起舞。容容端了一杯果汁站在边上喝着,不时跟过来过去的人打声招呼。晓帆今天很够意思地没有跟她家陈子戌一起玩儿,倒是陪在了容容的身边。
“怎么今天不跟陈二公子一起,反倒陪着我?”容容诧异地看着身边的人。
晓帆叹了一口气,拿眼神瞟了眼舞池另外一边,“他有别的人要陪。说是他父亲请来的人,碰巧跟我们谁都不认识,所以子戌只能一直作陪了。”
容容“哧”地笑出来,“我说你怎么今日这么好来陪着我,原来是你们家二公子有别的美人在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竟然让陈二公子都不撂你肖大小姐的面子。”话才说着,已经看向舞池那边。
却看见陈子戌旁边站着的分明是一个青年男子,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同样穿着西装,却似比周围的男子们挺拔许多。说不出来为什么,容容只觉得这个人十分面善,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就盯住了。
晓帆抬手在容容眼前晃了两下,“我说傅大小姐,怎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这么盯着人家先生们看?”
容容抬手拨开了晓帆的手,还是盯着那男子,脑海中还在回忆着在哪里见过他,“你们家子戌旁边的人是谁?怎么看着这么面熟?”
晓帆怅然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子戌他父亲请来的。约略是他们家什么世交家的公子吧。我们都不认识,你怎么会面熟?子戌还说他以前也从未见过呢。”
容容已经收了视线,拿着果汁又啜了一口,只道:“确实似是在哪里见过的。”
晓帆喟喟:“你当是红楼梦?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容容也笑了,“大约人总是有三分像的,觉得他像是见过的也不足为奇。”
这时恰好有人过来请容容跳舞,容容也就收了思绪冲晓帆歉然一笑,随那人转身进了舞池。
一曲终了,容容回到刚才呆过的位置,就看见晓帆、陈子戌和那个男子已经三个人站在一起笑谈。
晓帆将果汁递到容容的手上,笑着说道:“真巧,这位郑公子也觉得你眼熟呢。我看可真是应了红楼梦了。”
容容看那男子正朝着自己微笑,脸上立时烫热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怪着晓帆多嘴。
恰好陈子戌会做人,指着容容说:“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姐是咱们傅总理的千金,傅容容大小姐。”又拉了那男子上前,“这位是郑炯先生,我父亲请来的贵客。”
容容霎时抬了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男子。果然真的是他。那个尴尬的无助的夜晚,他拉她上马,在她的耳边吹着暖风说:“我叫郑炯,字明旭。”眉眼间依稀还是那晚的样子,只是昔日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了。
郑炯也是一脸惊喜,“竟然是你!”随即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笑声爽朗,“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果然是这样,险些认不出来了。”
陈子戌和晓帆听着郑炯的话,有些呆住,忙向容容问道:“真的是旧识?”
容容点头,“小时候见过的。刚才一时认不出来,只觉得面熟,如今一说名字就知道真的是认识的。”
“竟然还有这般缘分?!”晓帆笑得灿烂,“傅大小姐,既然你们二人是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旧要叙,我们二人就不打扰好了。你帮着子戌招待郑先生好了。”话还未说完,已经拉着陈子戌闪去了一边,剩下满面赤红的容容和一脸愕然的郑炯。
“跳舞吗?”郑炯大约也觉得尴尬,指了指中间向容容问道。
容容点头,将手放进了他的掌中。是一曲华尔兹,他的舞带得极棒,容容渐渐放松下来,没了刚才的紧张。
“肖小姐看陈二公子一直陪着你,大约已经无聊坏了。所以才一有机会就带了陈二公子离开的。”容容跟郑炯解释道。
郑炯只是笑笑,“二公子怕也因为跟我在一起不能陪肖小姐无聊坏了。”随即又说道:“你几时回的泰州?我之前被父亲送去东洋留学了,今年秋天才回来。回来时还随父亲拜访过令舅父家。”
“真是不巧,我今年夏天才回来的呢。”容容心底划过一丝遗憾。
郑炯笑道:“只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才来泰州两日便遇见了你。”
容容也是笑,“郑伯父还好吗?之前在姥爷家还常见得到呢。”
“家父一切都好。此次正是奉了家父的命令来泰州拜访陈部长。”郑炯轻描淡写。随即划了一个弧步,带着容容转了一个圈。
“不知傅小姐这几日是否有空?”郑炯微微低头在容容耳边问道。
容容抬头送上一个不甚明了的表情。
郑炯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明旭想游览泰州城,只是怕让陈二公子当导游的话会令肖小姐觉得厌烦。所以还想烦请傅小姐陪同明旭一起游览。”
容容呵呵地笑出来,“当然没有问题。”
第二日一早,容容果然就接到了郑炯的电话。她正在摆弄那几枝剪回来的腊梅,就有仆人过来说陈公馆来了电话。
“傅小姐,是否有空与明旭逛街?”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仿佛带了磁性,容容觉得心也被吸到那声音上。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是在打电话,忙说:“好。”
听筒里传来了他爽朗的笑声,“下午一点我去接你。”
容容似乎被他感染,也笑出来,“好的。”
衣柜里的衣服被容容全都扔在了床上和椅子上。二燕一边帮她拿着一件又一件往身上比划,一边叨咕着:“小姐往日出门也没见这么兴师动众啊。”
容容只是急急地又扯了一件粉色的绣百合花的旗袍在身前比画,还是觉得不好。
正在急着,陆婉凝敲门进来了。看了这阵仗,不由“扑哧”笑了出来,“容容你这是怎么了?”
容容撇着嘴道:“今日约了朋友出去,可是不知道穿什么才好。”
陆婉凝狐疑地看了眼容容的表情,似乎是一副了然的样子,“我前日里做了一件日常礼服,偏偏小了,要不你先拿去穿了。”说着忙就转头吩咐了丫鬟去拿。
容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婉姨。”
衣服拿来,是一件白色的立领长裙,上身仿若旗袍的样式,下身却是西式长裙的大摆。容容穿上刚好合适。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样子,才满意了起来。
“容容你果然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这衣服别人穿只怕没有这样的效果。”陆婉凝从旁边一边点头一边赞叹。
恰好二燕拿了一件在丰原时做的白色狐狸毛大衣过来,穿在了外面,刚好搭配,也说道:“大太太不知道,我们那边的老夫人和夫人天天拿小姐当衣服架子使的,但凡有了什么新样子的衣服,必定叫小姐先试了好了大家才裁制的。”
陆婉凝点头,“是应该这样的。怕以后我也应当让容容先帮我试过衣服再去做了。”才说完,又立时说:“只是容容今日里约的这位朋友,什么时候也要带回家里让婉姨先瞧瞧才是。”
容容诧异地望着陆婉凝,脸上轻微地有些发烫。
陆婉凝没憋住笑出声来,“值得咱们家大小姐这么劳民伤财地准备约会的必定是个青年才俊吧?只是不知道是哪家公子?”
容容这才低了头,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婉姨……”
陆婉凝忙道:“好好好,女孩子面子薄,我就先不说你了。只是日后若要介绍给家里人时,必定要先介绍给婉姨才是。”
容容满面赤红,只是点头道了声好。
下午出门时容容特特地叫了管家不要备车。才走出家门,就看见外面停着陈家的汽车,郑炯正靠在车门上向这边张望。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和同色的大衣。颈间是一条深色格子的羊毛围巾。因为天气冷,嘴边不停呼出一团团白气。
容容忙跑了过去,因为下午路上人少,高跟鞋跟地面敲击的声音异常响亮。
郑炯看见来人眼前一亮,只觉得她仿佛是堕落凡尘的天使。遍身雪白,让人心内疑惑是否她是那九天的仙女。来到面前,不由笑着问道:“出来了?”
容容看他被冻红的双颊,心内老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随即又立刻怨怪起来,“怎么不在车里等,这样在外面冻着多不好?”
郑炯微微一笑,“不碍事的。”转身拉开了车门请她上车。
容容扶了他的手,跨入了车内。他也自顾上来,继而对司机说:“麻烦你去东直门大街。”
那司机是陈家的老司机,车开得极稳,让人并不觉得是在车上。车窗外的景物仿佛沉舟侧畔千帆过,容容心跳加快。也许是并排坐着,离得太近,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似远似近,时有时无。而她的手还一直握在他的掌心里,他的掌心也滚烫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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