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我还是害我
西街,悦来酒馆。
“乐筱封,你到底是来救我的还是来害我的?”
颤抖着嗓音,唇红齿白的少年左手蒙住眼睛,右手用力挥舞着一把镶着灿烂宝石的精致匕首,边哭边嚷:“该死,你耍我啊!耍我也不是这个方法啊,呜……快把这些东西赶走啦,我请你到品香楼吃饭好不好?”
说话间,大片大片的鬼魅触上匕首、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为青烟,紧接着又是大片大片双眼放着绿光的恶鬼呼啸着朝身量瘦小的胆小少年直直扑来。
黑得不见五指的酒馆,匕首上的宝石随着少年手臂挥动的动作,闪烁着灿亮夺目的一点寒光,呼啸的阴风大作和嚣狂的大笑在阴气浓烈的酒馆中分外刺耳。
屋檐下,一个个滴血的头颅被挂在窗前、门板上。风一吹,“呼啦啦”如风铃般撞在一起,然后又被撞开,吐出含着毒气的沙砾,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风离佑惊得一颗小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跳得剧烈,嘴巴一瘪,“哇哇”大哭了起来,“呜……”
他才十五岁,他不要死啊!
不是说,悦来酒馆只有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鬼,连化为烟雾状的人形都成问题吗?怎么这里全部是血印凝结的饿鬼?玄天符、降妖咒、诛邪匕首统统用上了也打不完!
踉跄着弄翻一大堆板凳桌子,小家伙浑身盗汗、苍白张小脸,蒙着眼睛只顾着上蹿下跳,“呜……乐筱封!你害我!”
“嘘,别哭,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怕鬼!真是胆小!”躲在桌子底下,娃娃脸的少年嗑着香喷喷的瓜子,一边津津有味看着他耍猴似的团团转,腾出张嘴毫不客气地吐嘈。
“呜……你不怕,你来呗!我怕鬼碍你什么事了啊?呜……连你也欺负我……”
“怕鬼?那你做什么驱魔师啊!你看看你,哪有驱魔师和你一样会怕鬼,真是丢人!”咦?瓜子嗑完了?
他掏掏兜里的瓜子,桌子底下少年噘起了粉嫩的小嘴,顺便踢一脚快要挨到他的厉鬼。一声怪叫,那烟雾状的绿眼恶鬼踉踉跄跄朝风离佑跌去。
风离佑哭得满脸眼泪,手中的匕首越挥越快,想破了头也想不通他明明这么努力地在杀鬼了,怎么这些鬼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呜,天底下他最倒霉了!身上的淤青不是被鬼伤的,而是蒙着眼撞翻桌子凳子磕磕绊绊撞青的。偏偏乐筱封那坏家伙还怕他不够委屈,也不知道在哪儿呆着,只管用话来刺激他。
呜……“你以为我想做驱魔师啊!”
风家到他这一代只有他一个独子,他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乐筱封从怀中取出只烧鸡,一脚踢上风离佑的屁股,那身量纤瘦的小家伙一个踉跄跌在张桌子上。
娃娃脸的少年大口大口咀嚼着鸡腿,口齿不清地打发他:“算了算了,我帮你对付些小鬼吧!你闭着眼,不要睁开哦。”
那个懒家伙会帮他捉鬼?“你不是骗我吧?”
“你什么时候见我骗过你?”
“这次啊!”就是他告诉他悦来酒馆有一点点不干净的东西,可是他来了以后才发现不是一点点,而是一大堆!呜……
抹抹嘴角油腻,那孩子打个饱嗝,毫无悔意地继续大啃鸡腿,躲在桌角下看也不看、含含糊糊地咕哝着为自己辩解:“这个是意外。”
不怪他!的确是意外!
占卜临安天劫时,他是按天道劫数来测阵眼的,鬼知道这劫数居然是人为所致!所以……算错阵眼发动的时间,他们提前了三天过来,这些鬼物打不完是正常!
唔,好吃!
手脚麻利地拽下半个鸡翅递给身边一个虚无人影的角落,乐筱封头也不回地聚精会神看着风离佑怎么翻滚跳跃,一边小声叮嘱:“嘘,别出声,被发现你在这里,就不好玩了!”
“咕唧咕唧……”
乐筱封怒得“砰”一个毛栗敲过去,发出脆亮的响声。
一个穿着古怪的白脸瘦高汉子一手抓着半只油腻腻的鸡翅,一手扶着被敲痛的脑袋,倏地现身在他身边,黑得骇人的眼眸发出森冷的光芒。
“叫你别出声的嘛!”娃娃脸的小东西面色显然有些不满,一把就将他手里的鸡翅抢了回来迅速啃个干净,恨恨瞪他一眼把骨头扔到他脸上,怒目圆噔,小声威胁:“没收了!给你吃你还出声,真是不够义气!”
讨厌的僵尸,太麻烦了!
风离佑已经吓得够戗,如果再知道屋子里不止有鬼,而且还有僵尸,岂不是更吓得“哇哇”大叫,唔……说实话,那家伙叫得太难听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叫了!
那汉子理也不理他,骤然张口,露出一对尖锐狭长的淌着恶心唾液的獠牙,黑糊糊的指甲一抓,对准了眼前孩子转过头去的白嫩颈子张嘴往下重重一咬。
“喀嚓!”
獠牙咬在温热跳动的颈上动脉,汉子眼神陡然一亮,慌忙用牙尖吸吮着鲜得让他垂涎三尺的美味人血。
可是,血呢?
预料中淌着热乎乎鲜血的动脉没有断,他的牙,仿佛咬上一块坚硬的理石上,“砰”的一声,獠牙从根部碎裂,一晃全部变成粉末落在地面。
霎时间,可怜的僵尸在乐筱封耳边发出凄惨的悲嚎,不过须臾间,登时化作摊恶心发臭的脓水,再不见踪迹。
捂住耳朵,乐筱封不悦地回过头就是阵猛吼:“吵什么!就你声音大啊!”
真是的,他也会叫的!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啊!心神完全放在手中剩下的鸡屁股上,小东西迟疑着,吃,还是不吃。
最后决定,不吃白不吃!
那可是用银子买来的,臭是臭点,咬牙一闭眼,不就咽下去了。
风离佑浑然不觉他那无良兄弟现在的踌躇,兀自在诺大的酒馆中犹如杂戏团的小丑般,上蹿下跳,心里委屈得够戗,“我哪里有吵了!又不是我吵!”
“没说你吵!”
“那你叫什么嘛!呃……小封,我好像闻到僵尸的气味了……”
愣了愣,乐筱封一个鸡屁股就塞在嗓子眼,干笑不止,天啊,这小子是狗鼻子吗?连这个都能闻到!“哪里有僵尸,你自己吓自己!”
“小封,你有在帮我抓鬼吗?”他不放心,还是问问的好。
用力咳着,小东西被鸡屁股呛得眼泪“呼啦呼啦”往下淌,“呜呜”流着眼泪“委屈”得大叫:“你居然不相信我,我那么劳累、那么努力地在帮你抓鬼呢!”
呜……讨厌啦!
他发誓,他再也不吃鸡屁股了!
好难受哦!
折腾了半天,好容易弄出嗓子眼里那块臭肥肉,小东西怒得立刻踩上几脚,休息了会喘过粗气,一溜烟就闪到挥舞着宝石匕首的可爱少年身边,不由分说抓紧他的胳膊直接突破重围往外冲。
惊得风离佑大呼小叫:“小封,你在干什么啊?如果酒馆里的鬼不抓完,放出去会危害到临安城的百姓!”
“封了它不就得了!”
“可是……”
“别可是了,反正这个酒馆是一定要封的!”
不封不行啊!他可不敢告诉他,他算错了阵眼发动的时间,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把他带走!否则打个三天三夜,这里的鬼物也杀不完!
呜乎!吃饱了,喝足了,当然就要开始干活了。
“天光光,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兄弟们通通出来帮帮忙,开条小路让小弟走一走啊,有怪莫怪,妖魔鬼怪让一让,让一让了啊!”
大声嚷嚷着,念叨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东西笑容灿烂。那笑容,宛如破云而出的朗月清风,爽利清澈,仿佛一晕淡淡白光笼罩着他。
周遭的鬼物见到这孩子,纷纷如遇更恐怖骇人的怪物,通通哭爹喊娘着跌成一团,尖叫着后退,一条大路轻易被他开辟出来。
两人就在这一片鬼哭狼嚎中,轻轻松松逃离人间炼狱。
被后世称为“逍遥仙”的乐筱封,什么都不怕,为什么偏偏对鸡屁股深恶痛绝,见着一定要满脸愤恨地踩上几脚。这个问题,无人能解。
曾有功课不及格的驱魔师用这个论题写过几百万字的论文作为能否考上“小仙”的题目,对这个问题出现了五花八门的解释,历史的真相终于越来越近地浮出水面……可惜,这并不为作为主考官的上仙们所重视。
夜色森森,阴寒得令人悚然。
风雨雷电混合着隐隐龙吟,远方的天空中厚重的云团舒卷翻滚。犹如两个庞然大兽在天空争斗不休,落下的雨水中,混着股浓烈膻腥味。
两个半大的少年连滚带爬逃了出来,雨水打在黑漆漆的地面泥泞不堪,两人跑在水洼里带起一片“哗啦啦”的水声。
屋檐下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小小的酒寮在风雨中飘摇欲坠,一个闪电劈下忽然照亮那厢,青面獠牙的鬼物发出尖锐的咆哮,张牙舞爪地要冲破禁锢撕碎一切。白晃晃的闪电中,被人砍下挂在屋檐下的头颅赫然入目。
乍见那一个个撞击着有如风铃的滴血人头,风离佑“啊”的一声尖叫力透九重云霄。
一把抹干净蒙了眼的雨水,乐筱封一个激灵用力把带腥的雨水抖开,“呸”一口不小心就把满口黄泥吐得身边少年满头满脸。
小家伙颇为不悦,一个白眼朝着风离佑就瞪了过去,“啊什么啊!封了它呀!”
“那是……”愣愣看着屋檐下飘摇着一个个滴血的人头,风离佑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一口气忽然堵在嗓子眼,心里漏跳半拍,窒息。
那些被砍下的脑袋,在酒馆里没看明白,闪电照亮了,才得明白!
面堂威仪的是本城城主,眉目清秀的是东街的豆腐西施,面容稚气的是南路的杂货铺的小伙计,还有卖水果的刘大婶、裁缝郑伯、喜欢下棋的陈大爷、开面馆的赵大妈……除了这些熟悉的面孔,还有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
他心里堵得闷闷的,一股血气冲上脑门,身量纤瘦的少年猛地喷出口鲜血。心思如电转,深深的哀痛犹如狂风骤雨湮没了他单薄瘦弱的身子。
恍如昨日,他们或与自己擦肩而过、或和自己玩耍笑闹,吃了东街的免费豆腐、穿了郑伯为他做的半价衣服、为着一钱半子和赵大妈讨价还价,回家的路上还顺便摸了刘大婶的一个橘子,和陈大爷下棋时拼死也不肯让老人家一子半颗……
因为他是爹娘早逝的孩子,城里所有伯伯婶婶大爷大妈都让着他。即便他胆小、怕事、爱财如命,喜欢占小便宜、贪轻松、斤斤计较,而且做错事嘴硬死不认错,也没有人会和他多计较什么。
热气涌上眼眶,泪,混在风雨中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他们对他的好,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不说罢了。昨天,他偷偷拿了杂货铺的一根针,害得小伙计被老板冤枉扣了三天的工钱。分明知道针是他拿走的,可那小伙计却硬是没为自己开脱半句话……
“啪嗒。”泪水落在手背。那样的热度即便是混在雨水中依然烫得让他刻骨铭心。
那些头颅,在一道道的闪电中,白晃晃得飘摇在风雨中,清楚熟悉得灼伤了他的眼睛,泪流满面地仰天暴吼,浓冽直透骨髓的哀伤让这个还没长大的少年几乎昏死过去。
“风离佑,你吓晕了吗?封了它啊!”屈起食指和中指“砰”的一下重重敲在颓然跪倒在地的少年脑门,乐筱封颇没道义地大声嘲笑他。
“我……”
“别我什么我了!封了它,快点,你这笨蛋!封不住它,你就等着全城的百姓都被你害死吧!明白不,这可是被你害死的!”
“可是……”
“好了好了!别吵了,趁现在阵眼还没发动,快封住它,否则整个临安变成鬼域,你就是罪魁祸首!”
那孩子说得顺口,叽里呱啦地说了大篇大篇的道理,直听得风离佑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原本哀痛欲绝的心思慢慢被他没个条理的鬼道理给转移了大半,只记得封了这个酒馆,否则他就是罪人这一条。
小家伙手忙脚乱想找出黄符想封住风雨中黑得让人生骇的鬼屋,龙吟的声音震得人心中发颤,雨水中渐渐腥膻味愈是浓烈,连雨水,也渐渐泛出诡秘的红晕。
被闪电耀呀耀得找不到灵符。两个半大的孩子急得满头满身的汗水,混在雨水中浑身发凉。一边躲着乱七八糟轰下来的响雷,一边就灵符问题争论不休,两人吵吵嚷嚷,半天也没有研究出个子丑寅卯。
摔摔满头红如溅血的雨水,胡乱抹掉脸上糊住眼睛的水珠,那个身量瘦小的少年结个手印,慌忙跺跺脚,手脚麻利地抛出灵符,口里还念念有声。
结印转得飞快,一个亮得惊人的巨大八卦赫然旋转不休,小家伙大吼一声,顺手就把灵力注入符中,“封!”
话音未落,就被人一个毛栗打上去,娃娃脸的少年骂得分外顺口:“封你个大头鬼,那是照明符!”
眼见着酒馆中原本的风水已经镇不住里面的鬼物,直把风离佑急得直挑脚。取出黄符,他想也不想,左手拿符,右手呈剑指,继续大吼:“封!”
又是阵龙吟,近得仿佛在头顶一般。霍然变大的腥膻雨水倾盆浇在两人满头满脸,打得皮肤生痛如同火烧。
娃娃脸那孩子现在是连脸上的雨水都懒得擦干净了,有气无力地就骂开了:“你白痴吗?随便扯块烂布当灵符,真是个疯子!”
“封!”
“……”那是个白痴,身为驱魔师,不认识符的作用,连混饭吃的工具都分不清。唔……不要和他说话了,免得被白痴传染变笨!
“轰!”闷雷滚滚中,露出金龙的半只爪子,随后是惊涛骇浪的龙吟。
风离佑只觉双耳被撕裂般的剧痛,痛苦地大吼着,他心里仿佛被人重重一击,痛得霍然失去呼吸。骇然抬头,只见头顶正上方,一条金光闪烁的神龙与黑色的大蛟拼杀在一起,腥膻的血液混在倾盆的大雨中轰然降下。
扑鼻的腥膻气息熏得小家伙几欲窒息,不察下,也不知天上那么多的雨水,分不清是人为还是巧合,偏偏好巧不巧灌进他嘴里大口大口的龙血。
暴风雨中,万物瑟瑟发颤,飘摇的酒馆破旧得几欲四分五裂。看到这场景,当下惊得风离佑浑身冰凉,来不及反应,他掏出一枚淡蓝色发出浅浅荧光的珠子,狂声暴吼:“封魔珠——”
那声音骤然从丹田中暴喝而出,蓦地惊天动地,风雨被他一声狂吼,似乎稍顿片刻,两天空中激斗不休的神龙黑蛟亦是微微一顿。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圆润的淡蓝色神珠顿时爆射出万丈金光。持珠的瘦弱少年,面色苍白如纸,紧抿的嘴角犹带一行被雨水模糊的新鲜血迹,紧闭的眼眸陡然大睁,透出惊人的气势与光芒,暴喝一声:“封!”
随着话音落下,万丈金光陡然如爆裂般,倏地暴射出越发刺眼明亮的光芒,金光所罩之地,风和雨润,万物平静安详。被金光包围的纤瘦少年,神色坚忍淡然,唇边犹带一丝淡淡的微笑,令人忍不住心生膜拜之感。
就在这时,万道金光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金光罩,轰然压在悦来酒馆中,越变越小,越转越快,倏地便将一切的鬼物通通压制在那罩中。
劫后的临安百姓只记那日,天空忽降神龙,力搏黑蛟,降下金刚罩制住倾天阴气鬼物。
没有人发现那惊天的暴喝声后,在一个漆黑的角落,有一个身量纤瘦的少年,在金刚罩封住悦来酒馆时,忽然昏倒在倾盆大雨中,满身泥泞,分不清脸上纵横的水珠,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更没人知道在那少年身边,有个娃娃脸的家伙,在抢过昏厥者手中的珠子后,拖死猪似的在暴风雨中用绳子捆住他的脖子往附近的破旧小屋里死拉硬拽,一边拽着绳子,一边笑眯眯地在口里念念有词——
“救命绳,一钱银子。劳物费,一钱银子。帮你弄一大堆营养价值极高的龙血喝了,唔,看在大家都是好朋友的份上,算你一钱银子吧……”
低声喃喃着,少年极富同情心地点点头,然后自言自语着:“不过,我知道你穷,你没钱,没关系,你那珠子挺管用的,干脆用来抵债得了……”
末了,再加一句感叹:“嗯,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被修道高神的游仙们视之珍宝,趋之若鹜的珍贵龙血,具有增强灵力与体质的特殊用处,因为极难得到而被上仙们放入炼仙池中妥善保存——
价值一钱银子。
具有封魔、超度,且许多未知功效的仙界十大宝物的封魔珠——
价值三钱银子。
更让人吐血崩溃的是,一条破绳子和乐筱封不费吹灰之力地动动手,居然能和龙血用同等的价钱卖了出去。
仙史上最不平等、且最卑劣的一宗买卖,就这么交易成功。
至于龙蛟之战的结果最后怎么样了,没有人知道。
有人说,威武的神龙打败了邪恶的黑蛟,还临安一片宁静。也有人说,正义化身的神龙为了临安的和平,与黑蛟同归于尽了。
最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分明龙蛟激战不休在天空中,为什么似乎是触动了什么禁忌一般,统统消失了。
天空,骤然间平静下来。
风消、雨停。剔透的蓝色,被暴雨刷洗得有如一面镜子,蓝得让人心中不觉泛柔。忘记了一切的灾难与痛苦,仿佛这就是极乐的世界。
劫后的众人在蔚蓝色的天空下,轻轻地呻吟,或者流泪。
一切是那么的平静,无争。
只有一间破旧的,遥遥欲坠的小屋里,传来似濒临死亡的杀猪惨叫声和一个清雅略显稚意的声音唠唠叨叨抱怨不休,“啪”的一声贴膏药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随后又是阵杀猪似的惨叫。
好半天,有声音漠然掷字——
“吵。”
随后,再听不见那杀猪似的惨叫,只有含着笑意的稚气声音依然絮絮发话,一点也没把那个冷硬携着浓浓杀意,寒冰似的声音放在心里。
呵呵,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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