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是没有意义
办公室外的阳光很好,办公室内的卫辞言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
不过十九楼高的位置,下面的一切繁华热闹对他来说,却仿佛隔得有若天上人间。
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好好地在工作,但是此刻,他却站在那里——
说他在发呆也可以。
思绪漫无目的,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所谓信马游缰,也不过如此。
为何?
他略略回眸,看向身后的办公桌,桌上放着的东西,正是导致他此刻心有旁骛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手掌大小,已经被打开了,盒子里面放了两颗白金袖扣,很漂亮的圆底豹形扣,底下压着一张小卡,上面写着寥寥的几字:“卫,生日快乐。”
没有署名,但是他绝对不会错认那字迹。
除了桑晨,还能有谁?
这礼物,应该是在她走的那一天之前就放到他的办公桌抽屉里了,可是那一天她走的时候,却没有跟他说半个字,甚至连提都不提。
果然是要分得干净利落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留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走的那天,他忍不住发了一条短信,想问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但是现在想想,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是生日而已,忘记就忘记了。
但是没想到,今天无意中打开抽屉,却发现了这东西。
这该死的见鬼的礼物!
卫辞言蓦地一脸厌恶地走近办公桌,抓起那袖扣扬手似乎就要甩出去。
“卫,生日快乐。”
那张紫色小卡上的字迹却突然跳入他的视线中。
卫,生日快乐。
卫。
除了她,没有人这么喊过他……
手上的力道仿佛突然之间消失,他默然了片刻,最后莫名其妙地将它们重新丢进了办公桌抽屉内。
电脑底座下那只粉色的卡通天使猪贴画还在,画里面背着翅膀的小猪眯起眼睛正在笑,胖乎乎,圆滚滚——
他再次皱起了眉。
既然要走,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
为什么还要剩这么多东西让他想到她?
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蓦地拉开抽屉,东翻西找了一阵子,不知道在找什么,直到打开靠墙的文件柜,从里面翻出了一只文件袋,粗鲁地将那袖扣连带礼盒一起塞进去,再顺手撕下那张卡通贴纸丢进去,这才罢休。
文件袋张着口,仿佛一张嘲笑的大嘴巴。
他与那文件袋对峙了片刻,突然将它抓进来,塞进文件柜的最深处。
终于,太平。
他坐下,眸色深沉如夜。
办公室外突然传来叩门声,拉回他四处乱飞的思绪,他抬头随口说了一句:“进来。”
待那门外的人进来,他已经恢复一脸平静。
推门进来的是苏婉婉,穿得活像是一棵活动的圣诞树,但是却是风情万种的那一种,“总经理。”
“什么事?”他微微挑了下眉。
苏婉婉把一杯咖啡放到他桌子上,一脸明艳动人的笑意,“咖啡时间。”
他微微垂眸,略一恍神。
曾几何时,也有人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对他笑脸盈盈地开口说出同样的话?
也不过一瞬间而已,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你抢了韩秘书的工作。”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苏婉婉回头朝后看了一眼,虽然从她这个方位根本看不到新来的秘书小姐的身影,但是她还是意思了一下,“韩秘书在忙,所以我就代劳了。”
“看来你很闲?”卫辞言朝身后椅背上一靠,换了个姿势看她。
“我倒也不是很闲,只不过,难得公司有新人来,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她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不过照我看,我似乎来得有点多余了,看看韩秘书工作多认真。经理,考虑不考虑给她加工资?”
“你果然是太闲了。”卫辞言看她一眼,若有所思,“你这次又准备跑哪里去拓展业务,先报告一声吧,不要让我到时候找不到人。”
热辣美艳的公关经理突然欺近他与他咬耳朵,在他耳边清晰地说出了两个字,然后笑意微微地退后,“经理,如何?”
“怎么想到去那里?”他有点奇怪。
苏婉婉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没良心!”
无端遭受这样的指责,卫辞言沉住气问她:“证据?”
“总经理大人,你真的猜不出来我要去那里做什么?”苏婉婉红唇微嘟,有些不满,“我就知道给你这样的人打工,根本就是浪费我的时间和青春……”
“说重点。”卫辞言看着她一副唱念作打全副武装上阵的模样,依旧不动声色。
苏婉婉心不甘情不愿,“我要去找我们家小晨晨啦。”
虽然面色未变,但是卫辞言只觉得心下一跳,不知道哪里被蓦地扯紧了弦,“桑晨?”
“对啊,”苏婉婉向往地作憧憬状,“小晨晨跟我说过她们家那个小城,我早就想去了,而且我还可以顺便去揩她的油,据说桑妈妈做饭手艺超好……”
一说到吃,苏婉婉明显兴奋许多。
“你到底是去工作,还是去吃饭?”
“别那么小气嘛。”苏婉婉挥了挥手,“吃饭、工作我两不耽误好了吧?前两天她走的时候我都没去送她,这次去我要好好赔礼道歉。”
卫辞言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她居然这么要好?!”
苏婉婉笑得娇艳迷人,“总经理,这个世界上,女人不和女人争夺同一样东西的时候,永远都可能随时建立起姐妹淘的关系,你们男人是不会懂的。”
“你不用管我懂不懂,”卫辞言合指,“我只看最后的业绩。”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苏婉婉大发娇嗔,“资本家果然都是冷血无情的,我要找我家小晨晨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去。”
拖着袅袅的尾音,苏婉婉终于放过卫辞言,走出了办公室。
直到办公室的门在自己面前合上,卫辞言强撑起来的表情,终于绷不住。
为什么他在听到苏婉婉那么说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紧张,或者……更类似于羡慕?
羡慕她能够以那么充足的理由和轻松的借口去看桑晨?
怎么会?!
既然已经决定从那天开始分手,那么……
就那样好了。
她说过,她回到那里之后,可能会找个合适的人结婚,成就一对俗世姻缘。
既然如此,他应该学着成全她的意愿。
那个晚上,他真的很想围绕着那个话题继续说下去,问她要不要留下来。
但是他没有。
因为她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的人。
主动表白,主动要求和他住在一起,甚至到现在……主动要求分手。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控制在她设定好的轨道里,如一列不会脱轨的火车那样,慢慢朝她设定好的终点靠近。
她是不是……一早就已经决定了这样?
当她想走的时候,就可以这么简单地抽身离去,完全不在意他……会不会留恋和不舍?
“Shit!”
房间内的墙壁上蓦地传来一记沉闷的撞击声。
对着墙壁挥拳相向之后,卫辞言终于郁闷无比地以手撑住额头,颓然无比地在心内承认,他——
因为她的离开,而心神不宁。
他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桑晨的生命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符号般的人物,但是此刻,他却开始反省,是不是他真的高估了自己在桑晨心中的地位?
不然,为什么她要走得这么决绝?
爱一个人,只需要几秒种的时间,但是等自己终于鼓起勇气走近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却有可能需要成千上百万倍的几秒种的时间。
电台里最近又热播起《勇气》,女歌手浅吟低唱,声音里藏着对爱情的坚持和倔强:“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
勇气?
桑晨认为自己不缺,或许缺的只是信念。
相信会在一起的信念。
一年多前,她主动对自己喜欢的人伸出手去。
那个人就是卫辞言。
为什么喜欢,她说不出来,她只知道,从第一眼看到卫辞言的时候,她就有种晕晕的感觉。
他身上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吸引力,就是那种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注意到他。
她从来都是一个找不到安全感的人,但是那个时候,她却觉得,看到他,就莫名地心安。
后来慢慢在工作中熟悉,看到过他其他的面目,可是最初让她心动的特点,却始终还在,于是就深深地陷进去。
凭什么她要为此而苦恼,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就为了这样和自己近乎怄气般的冲动,她主动表白,但是他却出乎她意料地握住了她伸来的手。
但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越来越喜欢。
为什么可以这么喜欢?
她曾经就这个疑问思索过无数次。
因为过早触及父母的故事,所以她对婚姻近乎是抱着悲观的心情来对待的。
这个世界上或许会有幸福的爱情和婚姻,但是她从来不相信,幸福的人会是她。
可是和他在一起之后,她闭上眼睛,却常常能够想到他们将来的生活。
她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的话,也许婚姻并不是那么糟糕。
最重要的是,她很快乐。
或许世界上最奇怪的东西就是爱情了,因为一旦牵扯到这个问题,那么一个人,就要开始负担起另外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同呼吸共命运般地将生命紧紧相连在一起。
多奇妙。
可是她此刻的现状却是乱糟糟的。
“你不打算告诉那个男人吗?”
天外突然飞来一句,瞬间扯回她漫游的思绪。
桑晨转脸,看着慕樨,很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你怎么这么闲?”
既然身为魔术师,就该四处巡演,争取有一天达到大卫·科波菲尔的境界才对。
“都说了我在放假。”慕樨却回她以温和无害的笑容,随即又关切地看着她,“桑晨,你不打算告诉那个男人?”
“你说呢?”她对他笑了一笑,就转过脸去。
此刻,他们两个正坐在小区游乐场里,周围孩子嬉戏的声音不时传来,打打闹闹的,倒也热闹。
“不要做傻事。”慕樨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微笑的脸。
“我没有做傻事,”桑晨转回脸,突然想笑,“我说你为什么笃定我是被人遗弃的那一个?难道你不认为我只是在这个时候回家看一看妈妈而已吗?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慕樨失笑,“我倒不怕我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只怕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桑晨懒得理他,抬头朝前看过去,正好看到有个小孩子不小心跌倒,她才一动,慕樨却已经快步跑了过去,扶起那个小孩子,帮他拍去了腿上的灰尘。
“叔叔,痛。”小男孩眼睛里汪着泪,指着自己的腿。
慕樨低头看了一下,才发现他的膝盖部位有点破皮。
“不要哭啊,你是男孩子嘛。”慕樨笑着扶他坐起来,“来,叔叔给你变戏法看好不好?看了就不许哭啊。”
小男孩忍住眼泪,点了点头坐正。
慕樨伸开两手,放在他的面前给他看,“叔叔手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呢。”
看过了手心,翻过来,给他看手背。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得异常仔细。
慕樨笑了,“看清楚啊。”
两手合在一起拍了一下,随即放在背后,等到他再伸出手的时候,突然有五彩纸质花瓣沸沸扬扬地从掌心里冒出来,他甩出去一把,但是掌心里随即又多出来同样多的东西,仿佛下了一场奇怪的花瓣雨。
小男孩顿时兴奋起来,拍手叫好。
慕樨蓦地两掌一合,花瓣随即消失不见,再次张开手时,一颗包装分外漂亮的心型巧克力糖赫然出现在他的手心里。
“哇,哥哥好厉害!”小男孩瞪大了眼睛,鼓着掌又跳又笑。
“好了,糖给你,去玩吧。”慕樨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着把巧克力塞进他手里,看着他快活地跑远了。
回头,却发现桑晨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慕樨上下打量自己,“怎么我很可笑吗?”
“没有,”说是这样说,但是桑晨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原来慕大魔术师这么亲民啊。”
“没办法,我这把戏,也就骗骗小孩子罢了。”慕樨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
“怎么会想到学魔术?”对这个问题,桑晨有一点点好奇。
“魔术……”慕樨手指一动,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突然多出来一株小小绢花,他笑了一笑,“可能是因为它的不确定****。”
“不确定性?”桑晨若有所思。
“对观众来说,这种不确定性是最明显的,你并不知道下一秒,魔术师将会用什么手法,变出你所不曾想象的东西,不到最后,你不会知道魔术师将会带给你多少惊喜,”慕樨笑意微微地将那绢花放到了桑晨的膝上,“我喜欢看到观众们惊喜的表情。”
“无论怎么说,都是假象的高明手法表现而已。”桑晨有些故意打击他的意味。
“即便是假象,但是也有人心甘情愿去看魔术表演对不对?”慕樨微笑起来。
桑晨见他不以为意,反倒有些讪讪的,索性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又不是不认得路。”桑晨耸了下肩。
“你现在身份不同。”慕樨一句话把她噎得哑口无言,于是只好放任他跟在身旁。
桑晨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踢踢踏踏地慢慢朝回家的路上走,“慕樨,你有必要用看犯人的眼神看着我吗?”
“我只是很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肯跟我讲实话。”慕樨走得不紧不慢,刚刚好跟上她。
“拜托,”桑晨没好气地转身,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指戳在他胸前,“同志,你只是我的前男友,不是我妈。”
慕樨伸手抓住她的手指,“桑晨,你不会希望我去告诉你妈妈吧?”
“你敢去跟我妈妈说,我立即跟你翻脸!”桑晨冷哼一声,威胁地横他一眼。
“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慕樨丝毫没在意她的恶言恶行,“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你不打算告诉他吗?要不要好好谈一谈,或许他会答应结婚也说不定?”
桑晨别过脸继续走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桑晨?”慕樨继续跟在她身后。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桑晨被他缠得想跳脚。
原本就是希望这个秘密最好不被人察觉最好,但是现在倒好,不但有人察觉,而且此人还是她的……前男友?
好奇怪的身份,好诡异的关系。
她回头准备怒瞪他,但是没想到,他却气定神闲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桑晨?”
“讨厌死了,”她抱怨连连,“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怎么处理,不用你操心好不好……”
“晨晨。”他们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桑晨下意识闭嘴回头,“妈妈?”
妈妈疑惑地看着她身边的年轻男子,“这位是……”
“妈,你怎么不记得他了?”桑晨走到她身边,“他是慕樨啊,我中学同学。”
“啊,我想起来了,送你回来的时候看到我拔腿就跑还摔了一跤的那个,”妈妈顿时恍然大悟,带上了笑意,“他的名字很拗口,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拔腿就跑还摔了一跤——
一想到当年的糗事,慕樨也忍不住笑了,“伯母,那么久远的事情,没想到你还记得。”
“记得,怎么不记得,难得有人送晨晨回家,我当然要看仔细一点。”
桑晨偷笑起来。
话说慕樨帅哥当年摔的那叫一个狼狈啊,到现在想起来,都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不过你们现在怎么会在一起?”
看着妈妈疑惑的眼神,桑晨无奈地揉了下眉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遇到他。”
“可能这就叫缘分吧。”慕樨笑意微微,风度极佳。
“既然如此,这么难得遇上,到家里吃顿便饭吧?”妈妈的反应,简直完全出乎桑晨的意料。
“那我就不客气了。”慕樨答得爽快,桑晨便是想拦也拦不住他。
“喂,我家地方小,容不下你这大佛。”眼见老妈要拐着这人回家,桑晨磨了下牙,伸手一拦。
“没关系,我不介意。”结果某人粲然一笑。
还是带着这不速之客回到了家中。
桑晨丢下一句“你自便吧”,就拉着妈妈进了厨房,“妈妈,你邀请他来我们家干什么?”
妈妈却笑眯眯,“以前没仔细看过这人,现在仔细看看,发现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他也就那张脸可以欺骗大众了……”桑晨话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他岂止是那张脸可以欺骗大众?
他现在是整个人都可以欺骗大众好不好?
“他现在做什么工作,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女朋友?”妈妈问,想了想,又再次补充,“不过有女朋友,现在似乎也代表不了什么,毕竟还有旧情复燃这么一说啊。”
桑晨这才恍然大悟,“妈妈,你不是吧?准备撮合我跟他旧情复燃?”
“有什么不可以?”妈妈掩唇一笑,居然带了些少女般的俏皮。
“不是不可以,只是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那杯茶了。”她点头,肯定又慎重。
“那你的那杯茶是什么样子?”妈妈不相信地挑眉看着她。
“我的那杯茶,”桑晨微微抬眸看着虚空里的某一处,唇角漾出微微笑意,“有很俊朗的眉眼,工作的时候不怎么爱笑,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却很吸引人,偶尔的不可捉摸,猜测他内心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种拆礼物的感觉,既兴奋又期待……”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少女时代,喜欢慕樨那样成绩好的男孩子,喜欢他温和的笑容,但是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上了卫辞言这种类型的。
分明截然不同。
难道她的审美观点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在变化着的吗?
那是不是就说明了,等到日子渐渐过去,她喜欢的类型还会改变?
那么到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喜欢卫辞言了?
“啪”的一声响,妈妈伸手过去,在女儿脑门上拍了一下,“说的跟真的似的,怎么不见带来给我看看?”
敛去眸中一瞬间的伤神,桑晨对妈妈微笑,“你也说是我编的,我倒想带来给你看看,可是没办法啊。”
她长吁短叹的模样顿时引得妈妈轻笑不已,“所以说,外面那杯不是茶的茶,先端到桌面上看看也不错。”
她顺势将女儿推出门去,“好了,你不要在厨房瞎搅和了,去外面跟他说说话吧,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桑晨只好被赶出了厨房。
走到客厅里,正好看到慕樨毫不客气大咧咧坐在沙发上。
“来,坐下来。”慕樨抬头对她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桑晨倒抽一口凉气,“你倒真的不客气,把这里当成你家了吧?”
慕樨的唇微微一勾,“怎么现在老针对我?”
“难道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很小心眼的吗?”桑晨瞄他,“谁让你跟我说‘没有为什么’,针对你也是正常!”
她很小心眼地学着他的语气说那句“没有为什么”。
“我求饶,”慕樨苦笑,“咱们还是心平气和聊了聊天好了。”
桑晨坐到他对面,“聊什么?”
“不如……继续之前的话题,聊聊孩子的父亲。”慕樨神色淡定地开口。
桑晨被他吓得几乎跳起来,忙朝厨房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慕樨,再乱说话的话,信不信我杀人灭口?”
“那你说不说呢?亲爱的前女友?”慕樨似笑非笑,神色温和,但是表情却欠扁得让桑晨咬牙切齿。
“干吗那么关心我?”她笑,“该不会是觉得愧疚,所以准备补偿吧?”
“是啊。”慕樨立即点头。
桑晨顿时愣住,随即苦笑,“不会吧,我只是说说而已。”
慕樨微笑,神色很宁静。
看着他那样的表情,桑晨渐渐敛去了一直表现在他面前的夸张表情,开始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他知道这个孩子的事情吗?”慕樨低声问她。
桑晨微微摇了下头。
“那你想做什么?单亲妈妈?”慕樨见她那样的表情和动作,顿时皱起了眉,甚至连一向清朗温润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
“也不一定,”桑晨下意识伸手在腹部位置碰了一下,又快速收手,带着勉强的笑意说:“或许觉得不对盘的时候,还是会选择不要他……我看电视广告上都说,现在去医院那个……那个的话,很方便……”
“桑晨!”翩翩风度的慕樨帅哥发火了,蓦地提高了声音连名带姓叫她。
“干吗?”桑晨又挤眼又弄眉,生怕被妈妈知道。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她诡异的表情还没做完,厨房的门一响,妈妈就探出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们在聊天。”桑晨顿时心虚得连连挥手。
看着妈妈似乎并没有起疑地重新回到厨房,桑晨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慕樨压低了声音:“你简直就是在胡闹!”
是在胡闹吗?
她笑了一笑,有点怅然,“不是胡闹,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里,想回到妈妈这里,想回到最能包容她、可以给她安全感的地方。
看着她那样的表情,慕樨忍不住紧紧握了一下拳头。
因为那个时候的不曾联系,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才会越来越觉得对她歉意,所以他一直都希望,桑晨会幸福,但是没想到,现在他遇到的桑晨,居然是这个样子……
“你这样,又能瞒住伯母多久?”他无奈挑眉。
“不知道,反正我跟妈妈说,我已经找到工作,过些日子就去报到……妈妈不会知道的。”她勉强微笑。
慕樨蓦地握住了她的手臂,“桑晨,是什么样的男人……值得你这样牺牲?”
什么样子的男人?
桑晨的眉微微舒展开去,“很普通的一个男人。”
并非家大业大,富贵得无人能及。
对于她的感情付出,他也永远处于被动的位置,似乎是被迫接受她。
没有公开承认过他们情侣的身份。
没有主动说过什么甜言蜜语。
甚至在她离开的时候……都不曾挽留一下。
在偶像剧里,在言情小说中,这样的男人通常都是女主角在遇到男主角之前的选择,借以强烈反衬出后来出场的男主角的多金温柔主动强势专情……
但是她喜欢的,就是这么一个和男主角相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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