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是一个人
每天早晨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都会数一下日子,今天是离开他的第几天。
这已经桑晨的习惯。
其实并没有特别刻意,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明明已经在心里做过无数次的警告,但是脑袋却完全不受控制,一个不留神,就会想到他。
晨光微曦的早晨,想起他的时候,她有种自虐的快感。
都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回想,但是她明明在心里想着要忘记他,自己的行动却完全不受控制,总是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场合地让思念来得那么汹涌澎湃。
卫辞言,他知道她是这样在想他吗?
一定不会知道的。
买了碟片回到家,每次想到他的时候,就会打开影碟机去看,或者是一个挑眉的动作,或者是一个淡淡的微笑,那个和他有六成相似活跃在屏幕上的男人,是她此刻最大的慰藉。
买回来的笔记本,高级铜版纸里,记载的却只是几个“正”字符号。
原本她是想写日记的,结果最后提起笔来却什么也写不出来,最后只好一笔一画写下了这些“正”字。
每离开多一天,就多画一道。
看到那符号的时候才会想起,原来自己离开得也不是很久,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曾在他的臂弯中,沉默着微笑,触得到他的温度。
“桑晨?”心不在焉的时刻,被人唤醒。
桑晨回头,对上慕樨的眼神,“什么事?”
“你真的要走?”慕樨颇不认同地看着她,“你以为只要离开了这里,你妈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你坚持生下这个孩子,难道你还准备将他藏起来,一辈子对你妈妈隐藏这个事实?”
“所以我才犹豫,”桑晨故作轻松,“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
“你……”慕樨觉得自己脑门上有根筋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桑晨拍了拍他,“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再继续愧疚下去。”
“我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构造的。”慕樨无奈。
“我想,十有八九不会要这个孩子吧。”桑晨叹息,“现实不会允许我这样任性的。”
“去找那个男人!”慕樨忍不住捏了一下拳头。
“不想去。”桑晨闷闷地垂下了头。
“那你又非要我看着你那脸色?”慕樨叹了口气。
“谁让你知道了这事?”桑晨苦笑,“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想找个人说一说而已,但是找到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要是嫌我烦的话,就不要理我了。”
“算了,”慕樨伸手过去在她发顶上揉了一下,“我也只是说说,并没有嫌你烦。对了,你不是说要我陪你找房子,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
“是哪里?”桑晨抬起头看他。
“是我一个朋友的旧房子,可能有点简陋,但是好在没有离开这城市,你如果想念妈妈的话,还可以偷偷跑回来看看她。”慕樨笑了一笑。
“我呸,你才‘偷偷’呢。”桑晨对他翻白眼,站起身来,“既然这样,反正现在有空,不如去看看那房子如何?”
“也好。”慕樨点了点头,前头带路,出门拦车直奔他口中所说的那座“旧房子”。
桑晨看了一下时间,从自己家到他朋友的房子,车子一共行驶了四十三分钟,到路口后下车,慕樨带着她七绕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地方看起来很偏,其实是很便利的,早点店和菜市场都在不远的地方,邻居也很和善,你自己注意一下就行了。”慕樨回头嘱咐她。
“这地方……”桑晨迟疑地左看右看,“离我家也太近了吧,万一哪天和我妈妈狭路相逢,我就是想跑都跑不掉。”
“你不是说你十有八九不会要那孩子?”慕樨帅哥这次很没风度地斜睨她,“既然如此,你怎么会跑不动?”
桑晨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恨恨地掐了他一把。
进了小巷子之后,又拐了个弯,终于看到他口中所说的那座“旧房子”。
开了门进去,桑晨已经先欢喜了一半。
里头虽然简陋,可是正好合她心意,“我就最不爱房间里面东放一件西放一件,如今这样简单,正合我意。”她在房子里左右察看,末了翻出纸笔一边碎碎念一边记录,“要去买方窗帘,还有水壶、水瓶,凳子……”
慕樨帮她左右检查房间里的电器设备,末了拍了拍手,“似乎没有问题,都可以用。”
“慕樨,我能住到什么时候?”桑晨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一时半会都可以,”慕樨站在房中抱着手,“就看你准备龟缩在这里当鸵鸟躲到什么时候了。”
“你不损我会死吗?”桑晨横他一眼,放下笔将手中笔记收起来。
慕樨没说话。
桑晨继续在房间里东察西看。
又过了片刻,慕樨终于开口:“是什么样的男人,让你这样付出而没有怨言?”
心里那根隐约的刺,仿佛被他轻轻拉了一下,桑晨顿时感受到那种痛,之前还在东翻西看,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慕樨怜惜地看着她,“桑晨,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喜欢在爱情中付出得比较多的那个人,但是有很多事情,让男人去扛比较好一点。”
不知道为了什么,明明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些许责怪,但是桑晨却突然红了眼圈。
用转身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态,待她回转身来,却已经恢复一贯的神色,“慕樨,回头陪我去买这些东西吧。”
她对他扬了扬之前收起来的那张购物清单。
慕樨点了点头,“好。”
完全是有求必应。
桑晨觉得自己又要失态了。
慕樨却微笑,“你说,要是我的粉丝看到你这样使唤我,会不会跳出来暴打你一顿?”
桑晨顿时笑了,“你就会乱扯!”
虽然心里还是抑郁,但是,到底她笑了一笑。
是应该老老实实上班认认真真工作忘记旧爱才叫正常,还是应该正视自己的反常面对自己的感情找到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才叫正常?
卫辞言突然不清楚怎样的自己才叫做正常。
但是不论怎么说,他已经很反常地突然决定杀到一个陌生的小城里,仿佛大海捞针一般去寻找某个人——更正,不是大海捞针,起码他有正确的地址。
结果就是这样,在他不信邪地以为坐飞机会快一点到达目的地的情况下,他在飞机落地之后,辗转反复,连倒了四次车才摸到地方。
不要问他为什么是四次——
难道不许他摸错方向吗?
总之,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就是她的家。
桑晨的家。
正门上贴了一张过年时的福字彩画,微微有些发白褪色。
房檐下搭着衣服,微潮,带着水意。
门关着,他左右看看,上去又敲了一次门,却发现并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坐在斜对着那房门的花坛边上,卫辞言突然有些莫名的沮丧,随手点了根烟,却没有抽,只是拿在手中,看着那烟雾出神。
她不在家?
还是……
又去了别的地方?
一念及此,他突然有些紧张。
为什么?
他也不清楚。
要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
他更不清楚。
但是除了这样等待,他还能做什么?
他只知道她的家庭地址,除了这里,他不知道还要到什么地方去找她。
这只是一座小城,但是于他来说,却仿佛大得漫无边际,让他怎么也遇不到她。
桑晨并没有立即去买采购清单上的那些东西。
反正这两天就会把事情给慢慢办妥,也不急于这一时,所以看完房子之后,她就和慕樨一起坐车回家。
经过路口的时候,碰到在超市上班时轮休的熟人,寒暄了两句后才各自散开。
只是要走的时候,她却笑着说:“桑晨,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记得喊我一声啊。”
她误会了……
苦笑着对视一眼,桑晨和慕樨都有点汗。
不过看她走远,两个人却又笑了起来,笑完了,桑晨一伸手,勾住他的臂弯,“在问我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呢。”
慕樨微笑,“随便你说时间好了。”
“我说啊……”桑晨佯作深思状,“就现在好不好?”
“好啊,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慕樨倒真的拽着她朝民政局方向走。
桑晨吃了一惊,随即失笑,对他又捶又打,“慕樨,我现在才发现,你真的是欠抽型的。”
慕樨微微一笑。
桑晨还要说话,眼神一瞥,却在无意之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没有在意,移开了目光。
正想继续跟慕樨为他们刚才幼稚的举动而自我嘲弄,心底却猛地一个激灵,她顿时如被雷击,身体发僵,只能一寸一寸移过目光。
那熟悉的、微蹙着眉的表情,从袅袅烟雾中辨认出来,清晰可见。
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眸,正看着她。
微微挑高了眉。
几乎是完全下意识地走过去,她伸手掐灭了他的烟,“都说了不许强迫别人抽二手烟……”
“他是谁?”卫辞言却蓦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神凌厉地看向慕樨。
面前的男人与她究竟熟悉到什么程度,可以和她这样肩并肩勾着手臂一起回到她家?
桑晨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事实上,她整个人自从看到他之后,思维就有点停摆的趋势。
慕樨缓步走近,神色淡然,看了一眼桑晨,再看一眼他,对着他伸出手去,“我是慕樨。”
“卫辞言。”他下意识站起来,将桑晨推到自己身后。
伸出去的手,与慕樨的手紧紧握了一下。
带着些许的火药味,味道浓得让慕樨想错认他的身份都没有办法。
慕樨微笑起来,重新介绍自己:“我是桑晨的初中同学。”
初中同学?
卫辞言看着他的笑容,脑海里瞬间掠过苏婉婉说过的话。
“虽然她介绍说是她以前的同学,但是有点脑子的人想一想也就知道了,老同学嘛,只要稍微一捅那关系纸,老同学也就可以变成阿娜答了……”
“啪”的一声,他的脑海里仿佛有根极细的弦突然被断掉了。
此刻眼前是什么状况?
桑晨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还是没有搞清楚,为什么卫辞言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此刻的他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那个……我去倒茶。”桑晨站起身,想就此遁走。
“我不渴。”卫辞言伸手拉住了她,眼神终于从慕樨的身上移开,转而细细打量她。
桑晨被他看得浑身紧张,但是却没有力气拨开他的手。
他怎么会在这里?
此刻她满脑子想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卫先生,”慕樨挑了下眉,“你用的力气太大了一些。
卫辞言恍然回神,微微松了下手,“桑晨……”
“你怎么会在这里?”桑晨顿了一下,低声开口。
脱口而出的回答就在唇边,但是卫辞言的心思却在瞬间转了几圈,最终回答她:“公事,顺便路过。”
他不太想让她看清楚他在那一瞬间的狼狈。
要怎么和她说?
告诉她,其实从她离开之后,他就有点想念她?
不,不,他不想这样,尤其是在看到她身边现在有个“他”之后。
“原来是这样啊……”桑晨有些失神,勉强笑了一笑。
“你现在还好吧?”卫辞言的话一出口,立即就知道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都已经看到人了,还问好不好?
“我还好,你呢?”桑晨紧张地笑了一下,同样问了这个蠢问题。
尴尬。
她埋头去看自己衣服上的纽扣,而卫辞言就很有压迫感地继续注意慕樨。
桑晨偶然间抬眸,就看到卫辞言异样的眼神。
顺着那眼神看过去,她这才想到慕樨一直在旁边,看来,是从头到尾看了一场好戏,于是急忙开口:“慕樨,你先回去吧。”
利用完了,现在才想到赶我回去?
慕樨以眼神如此对她说话。
那你要怎样?
桑晨同样以眼神反问他。
慕樨站起身来,轻咳一声,微微笑着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话,他转身出门,临消失之前,却又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桑晨。
桑晨看着他临走时那眼神忍不住一个头两个大,只是尚未嗟叹完毕,蓦地回神,才想到身旁还有一个人。
简直一团混乱。
她转身,客套地笑了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房间里一时沉寂下来,空气似乎也陷入了胶着状态。
卫辞言蓦地抬手。
桑晨眼角余光无意中瞥见,顿时朝后猛地一缩,“你做什么?”
谁知道卫辞言却只是松了一下领带,然后放下手,眸光牢牢锁住她,“老同学?”
“初中同学。”虽然不明白他从哪里飞出来这么一句,但是桑晨还是习惯性地回答他的问题。
卫辞言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在室内自由活动,“这就是你家?”
这不是废话吗?
桑晨没有应声,只是警戒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末了才小心翼翼地问他:“公司……是不是出事了?”
卫辞言转头看她,挑高了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出事的话,你怎么会……”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桑晨把“到这里”三个字又给吞了回去。
卫辞言看着她,嘴角抽动了一下,“桑晨。”
被这样贸然点名,桑晨只觉得心下一跳,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他。
站在她对面的卫辞言抱着胳膊,领带松开了一点,衬衣的扣子也解开两颗,姿态既随性又潇洒,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
他想说什么?
桑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做了错事一样,居然有惴惴不安的感觉,想说点什么,可是又无话可说明明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他就站在她面前,但是当梦想成真了的时候,她却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桑晨。”卫辞言看着她局促的表情,不由自主地靠近,俯下身,修长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带着些许的试探和小心翼翼。
终于可以再见到她,这种感觉真好……
桑晨的脸颊在碰到他的手指的瞬间顿时嫣红一片,那种热度仿佛在瞬间攀升,烧得她有些神志不清,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拍开他的手。
熟悉的温度就藏在他的指尖,仿佛蕴藏着魔力似的,让她连日来的委屈在瞬间被抚平。
她颊色嫣红如醉,身不由己地节节败退。
卫辞言……
他就在她的面前,她可以触到他,可以和他说话,只要一伸出手去,就能碰到他熟悉的眉眼,可是……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家门口?
蓦地一惊,桑晨不由分说,重重推开了他,“卫辞言!”
卫辞言被她推得朝后退了一步,强自压抑住自己的冲动,他微微握了下拳头,“你在做什么?”
“我问你在做什么才对?”桑晨别过脸去,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那么一句话来,“我们……我们不是已经……”
没错,不用她说完这句话,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们已经分手了。
对于之前没有作出挽留的他来说,便是默认了她要求分手的决定。
可是……
几乎是在瞬间,他敛起流泻于外的情感,朝后退了一步,“难道顺便来看看你,也不可以?”
桑晨抬眸看他。
这是卫辞言吗?
为什么突然觉得他那样陌生?
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她一点儿都看不懂他。
“只是顺道来看看?”
“难道不可以?”他微微挑眉。
“当然不是……”桑晨总觉得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她却又说不清楚。
“来也来了,你总算是地主,不做款待可说不过去。”卫辞言微微勾了下唇角。
看得出来,他的到来,让她觉得困惑。
但是,困惑就好,怕的就是她完全不在意,将他当作陌生的熟人那样招呼。
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他要很努力,才可以克制住自己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
所以,就这样就好。
他不能着急。
他终究是爱着她的,即便她如今的反应差强人意也没有关系,因为,他——
势必步步逼近,蚕吞鲸食她对他的感情!
即便如今只剩下那么一点点,也没有关系。
“既然那样,我们就出去吧。”桑晨笑得很言不由衷。
“怎么了?”看她一副赶人的架势,卫辞言根本不想动。
“你不是要我这个做地主的款待你吗?既然如此,你待在这里,要我怎么款待?”桑晨看他一眼,稍微有些紧张。
笑话,难道要他留在家中,等妈妈回来参观不成?
卫辞言坐在沙发上看她,见她下意识地绞着手指,突地一笑,站了起来,“既然如此,也好。”
桑晨只觉心头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顿时松了一口气。
出了家门,却不知道要去哪里,站在路口忍不住四下里张望踌躇。
卫辞言看她一脸为难的模样,也没说话,袖着手站在她身侧微笑。
“晨晨,你妈妈还没放学啊?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有认识她的大婶无意间路过,跟她说了一句话之后,狐疑的目光随即拐了个弯绕到卫辞言的身上。
桑晨下意识走到她自认为安全而不引人怀疑她与卫辞言的关系的合适距离,这才回答:“我妈她还没……呀!”
卫辞言不知道何时走近,并且伸手揽在她肩上。
大婶暧昧地笑着从她面前消失。
这下子有理也说不清了……
桑晨咬了下唇,侧过脸看着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手指修长漂亮,骨架分明,指甲剪得干干净净。
深吸一口气,她咬牙微笑,“卫辞言,放手。”
在生气吗?
卫辞言看她一眼,放开了自己的手。
只是一想到刚才她那种极力撇清关系的模样,他就有点……不是滋味。
“是因为他吗?”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卫辞言自觉表情不是那么友好。
“嗯?”桑晨讶然回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你那位老同学。”卫辞言微微弓了下眉,提醒她一句。
“慕樨?关他什么事?”桑晨皱眉,不再管他。
到底要去哪里?
总不能站在路边跟他这样继续拉扯下去吧?万一妈妈放学回来正好撞到……
桑晨忍不住捂了下脸,有点不敢想象那一刻可能会出现的狼狈情景。
但是卫辞言却因为她的反驳而微微有点满意,所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弯里之后,微微一笑,“既然你这么为难,那么我带你参观这座小城好了。”
“你带我参观?”桑晨立即瞄他,“是我带你参观吧?”
“不,是我带你参观。”他说得很肯定,而且还对她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
桑晨完全接不住招了。
虽是小城,但是好玩的地方,却没想到有这么多。
桑晨不知道有几个人如她这般,在一个完全不是本城人的带领下,居然发现了自己平时从不曾注意过的小城美景。
或许就是因为太熟悉这座城市,所以才会忽略掉它的一些美妙之处?
被卫辞言一路拖着同行,桑晨有些紧张,但是那紧张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就像礼花一样,轻轻一点,就能腾上高空四下里绽开。
她所喜欢的人就在她身侧,大方地让她搭着他的臂弯。
不时会凑在她耳边说话,微微的气流掠过她的耳轮,让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热。
会对着她微笑,眉眼间,似乎全然只看到她一个人似的。
怎么会这样?
是做梦吗?
桑晨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有点疼,看起来是真的。
可是……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位先生当真是卫辞言?
“你在看什么?”他却蓦地转过脸看她。
“没什么。”桑晨连忙摇头微笑,笑得有多勉强,或许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此刻他们正走在小城的中心广场上,刚刚喷泉才洒过,所以地上有点水意,卫辞言索性紧紧握住她的手,以免她走路打滑。
广场上有人在表演,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男孩子负责弹吉他,女孩子站在三脚架前负责唱歌,似乎不是本地的,随身的包袱都带着些风尘仆仆的味道,但是那个女孩子的歌声却格外精彩,桑晨看了两眼,有点舍不得走。
“要不你也点首歌,顺便也可以给他们的路费添砖加瓦。”卫辞言一边说一边掏出钱放进了女孩脚边的帽子里。
女孩子对他笑了笑,“想听什么歌?”
“桑晨,你想听什么歌?”卫辞言回头问她。
“可以唱王菲的歌吗?”桑晨问她。
那女孩笑了,“我是她的粉丝啊,你想听什么歌?”
“《开到荼蘼》。”她微笑。
即便不是很喜欢王菲,可是有些时候,就会很想听她的歌,不知道是歌词的吸引,还是曲调的诱惑,或者是她的声音——即便明知道她的唱腔也是一种模仿,但是那个时候,还是会喜欢。
唱歌的女孩眼神奇异地看了一眼她和卫辞言,但是她并没有在意,反正卫辞言这人没什么音乐细胞,无论唱什么,他都记不住歌词和曲调。
女孩已经开始唱了:“每只蚂蚁都有眼睛鼻子,它美不美丽,偏差没有一毫厘,有何关系,每一个人,伤心了就要哭泣,饿了就要吃,相差不过天地,有何刺激………”
声音婉转空灵,居然唱得比王菲似乎还要有味道,这让桑晨忍不住有些感叹。
其实她想听的不是这首歌,她想听的是《扑火》。
“爱到飞蛾扑火,是很伤痛,我只是相信人总会被感动,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爱我,像我那么深地爱你,为什么?”
“爱到飞蛾扑火,是种堕落,谁喜欢天天把折磨当享受,可是为情奉献,让我觉得自己是骄傲的,伟大的。”
完全唱出她的心情,可是吐字太过清晰,她害怕即便是卫辞言这种家伙都能听得出来唱的是什么。
她不能冒险。
不敢把真心奉上,再被他似乎漫不经心地推开。
女孩子还在唱:“……谁比谁美丽,谁比谁甜蜜,谁比谁容易,又有什么了不起,每只蚂蚁和谁擦身而过,都那么整齐,有何关系,每一个人碰见所爱的人,却心有余悸……”
声音袅袅地飘散开去,桑晨觉得仿佛自己的心神也被那声音带走了。
卫辞言的手暖暖的,她无意识地在他手心里蹭来蹭去,直到不小心发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才蓦地一惊,连忙抽回了手,给那个女孩鼓掌。
“谢谢。”女孩子笑着甩来一个飞吻,原本就中性的打扮因此更显得帅气十足,桑晨还没有从她的美丽中回过神来,却被卫辞言拉走了。
“你怎么回事儿?走慢一点行不行?”脚下踩的高跟鞋一滑,桑晨差点摔跤。
卫辞言没说话,只是伸手扶住了她。
桑晨眼一溜,正好看到路边有张长椅,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你不累我还累了,歇一下。”
说着便甩开他的手,走到长椅边坐了下来。
卫辞言站在原地看着她有些小小抱怨的神情,微微笑了一笑,也走了过去。
桑晨活动着自己的脚腕,根本就没看他。
但是天外却突然飞来一句:“桑晨,你要不要去我家乡的小城看一看?”
她呆住了。
转过脸,卫辞言正在对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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