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结束
将热气腾腾的鱼汤端上桌,宫藤贵南深深吸了口气,“嗯,味道真不错。广美的手艺很棒啊。”
广美没有立刻坐下来,“我还买了点青菜,一小瓶清酒。”
“好哦,还是你想得周到。”宫藤笑着用筷子敲打桌面,“快把酒菜都端上来,陪我喝两杯。”
黑羽良木取笑道:“老不死的,你小心你的胃,一天到晚抽烟喝酒,能活到现在真是你命大。”
“那是因为我积德,老天不让我死。”宫藤贵南喝了一大口鱼汤,很享受地咂咂嘴,“这些年你都忙着杀人,抢地盘,做那么多的坏事,你就小心断子绝孙吧。这次直人不肯回来,没准就是神在惩罚你。”
黑羽良木被说中心事,脸色大变,本来想发作,但是又按捺下来,“你这张臭嘴,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平时有那么多人对你前呼后拥,拍你马屁,不差我一个啦。”宫藤贵南咧咧嘴,“对了,你这次准备在我这里呆多久?如果住的时间长我可要去多买点生活用品,什么牙膏啊,肥皂啊,手纸啊……”
“这一桌菜还堵不住你的嘴!”黑羽良木忍不住打了一下他的脸。
两个老人打打闹闹,广美将酒菜都端上桌后,站在房门外,靠着墙仰头望天。
难得今天可以看到这么多的星星,星星很低,显得又大又亮。星斗灿烂的夜晚也许对于常人来说只是寻常景象,但是对于她,却弥足珍贵。
记得小时候,她常常靠着爸爸妈妈的怀抱,数着天上的星星,以每颗星星代表自己的年纪,妈妈常常会说:“我的流音将来长成大姑娘不知道会多漂亮哦。”如果这一晚他们可以数到一百多颗,爸爸就会笑着说:“流音一百多岁的样子我们是看不到了。”全家常常因此笑着抱作一团。
后来她被接到北海道进行特训,在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她都是靠数着星星熬过无数个****夜夜。那时候星星对于她来说是父母在天堂上的影子,默默地注视着她,对她说:要坚持下去啊,流音。
就那样坚信着,过去了许多年。现在黑羽崎突然解开伤疤,让她回忆父母的死因,所有甜蜜的回忆似乎也因此要被摧毁成泡影。
“还记得在东京你被刺杀的事情吧。”黑羽崎不知道何时静悄悄地靠近她,“那个人的确是我派去的。因为你阻碍了我通向黑羽家顶峰的道路,只要有你在,老头子就不会看到家族其他优秀成员的存在。一个直人,不过是因为是他的直系血统,他就那么看重。而我跟随他的时间,对他的忠诚度,绝对胜过黑羽直人,为什么老头子就视而不见?还让你这么个女人压在我的头顶上。”
广美闭上眼睛,“所以就想要杀我?你从来都不肯自视自己的问题,也不知道真正去争取目标的方法是什么。你太年轻了。”
“别对我倚老卖老。”黑羽崎无声地笑,“你是老头子很看重的人,你每次都表现得忠心不贰,可是你对他的背叛早在我之前,他还是把你当块宝。如果让他知道你做的事情,你说他会不会亲手杀了你?”
她倏然转头,“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你应该比我清楚。上次东京地震,你从机场离开后去了哪里?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一直派人跟踪你。你和那个谢天傲回到饭店,在他的房间足不出户地住了七天,你们在里面干些什么我不好奇,我觉得老头子会比较关心。”
广美的胃部抽紧,手心都是汗,“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你就打错算盘了。我已经告诉过爷爷,那次我受了枪伤,而且是被自己人暗算。他对暗算我的人会更感兴趣。”
“哦,是吗?”黑羽崎撇撇嘴,“还有你上次被德川家带走,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也是被自己人暗算?你一个多月不和这边联系,到底是因为联系不上,还是你压根儿就不想联系啊?”
广美陡然按住他的咽喉,“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最好说清楚。我不喜欢被人要挟。”
黑羽崎被迫仰起头,嘿嘿低笑着,“其实很简单,不是我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而是我的新主人希望你能弃暗投明。”
广美眯着眼,“你的新主人?不会就是德川明子吧?”
“说对了一半。”黑羽崎似笑非笑,“对外德川家似乎一直是明子主事,其实德川家幕后还有别的当家人,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罢了。你只需要知道我的新当家是德川就行了。”
“朝秦暮楚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广美冷笑,“我今天就应该杀了你,永绝后患。”
“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黑羽崎发现这一次她的表情冰冷中透着杀气,不同于白天的简单威胁,更像是要来真的了。
“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要提起?”她反问之后另一只手去摸腰畔的枪,突然间,有人从后面按住了她的手。
她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蓦然回头,同时间,黑羽崎用力夺枪。
“我不在,你就不知道怎么爱护自己。”
熟悉的声音总是以这样熟悉的方式出现,让她来不及惊喜就陷入恐慌之中。
“你!”
她被按住口,“这里不好说话,我带你走。”
依然是强势的掠夺,霸道的独裁,他将她拉出这片房子,远远地拖到渔村口,那里有几辆汽车零散地停着,但是车上没有其他人下来。
他将她一直拖到车门口,去拉车门的时候,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束缚。
“我说过,不要再看到你。”她压低声音,双目环视四周的车子,所有车牌都是东京的。
他用力扳过她的脸,“流音,我要和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她推开他,“你要是想对爷爷不利,我不会饶过你。”
“你的愚忠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蓦然他挥起手,似乎要打下来。
这个动作让她一愣。自相爱之后,她就是他精心呵护的宝贝,从来不允许别人动一个手指头,现在,他竟然要打她?!
四目相对,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像是挑衅地迎接。但他到底还是缓缓地将手垂落下来,从后方圈住她的身体,将她拉进怀里。
“流音,从你走后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一些事情。过去是我错了,束缚你,禁锢你,要求你忘记过去的日子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太不现实。”他的眉头蹙得很深,有两道深如刀刻的皱纹。
“再多的甜言蜜语在现实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泡沫,妄想用一场婚姻或一段感情帮你脱离阴影也是幼稚的想法。所以,我不会再逼你跟我回台湾去,我这次来日本,是要留下来陪你面对。”
“你疯了?”她终于动容,“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自负,自以为是?这里的世界不是你一个富家大少所能接触的。因为迷恋一个人而错误地选择人生,这样的人最愚蠢!我不会选择这样的男人在我身边。你赶快走,永远都不要回来!”
“我们总是一次又一次要求对方做什么,但是每次都是南辕北辙。”他苦笑一下。
旁边的车门打开,德川明子跳出来,对着他们俩喊:“你们俩要卿卿我我也好,要生生死死也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不能换个地方?”
广美盯她一眼,又看向谢天傲,“我讨厌这样的你,一方面口口声声说要陪我面对,一方面又带人来抓爷爷,你走,我不想和你为敌。”她掰开他的手指,要抽身离开。
谢天傲情急地质问:“除了为黑羽良木死,你真的没有想过别的路吗?”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无数遍,不会再有第二种结果了。”她瞥了眼德川明子,“别以为你们大队人马到了这里就一定可以抓住爷爷。”
“我知道没那么容易。”明子耸耸肩膀,“你们以声东击西的方式在名古屋投放小型炸弹,然后制造还藏身在札幌那边的假象,其实你们是躲到这个偏辟的小渔村,因为这里才是黑羽良木最早发迹的老巢,在这里藏了他不少的武器和现金,你们这次回来是要取走这些东西,对不对?”
广美暗惊,差点脱口问出:你们怎么会知道?
明子读出她的表情,得意地笑笑,“虽然黑羽崎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没有他,我们一样可以知道你们黑羽家的很多事情,包括连你都不知道的秘密。”
“是你把他的身世真相告诉他的?”
明子挑挑眉梢,“不完全算是。应该说是德川家族的新主人吧。”
广美哼了声,“用离间计就能动摇黑羽家族吗?一个黑羽崎,如果不是看透他,我们也不会将他带到这里来。”
“嗯,我家主人说了,你们不惜用黑羽良木亲自做诱饵,布置这么一个绕了大圈子的计谋,肯定还有别的打算,不过无所谓,我们德川家玩得起。”她通知所有车上的人,“下车,准备行动。”
车门打开,十几个青年男子走下车。广美立刻往回跑,谢天傲一把没有抓住她就被她跑出去很远。
情急之下谢天傲急忙对明子喊:“先别开枪!”然后迅速追逐过去。
广美跑上甲板,黑羽崎已经准备好手枪对准了她的方向。
“广美小姐,上去就只有一死,你这么年轻,该不会想不开吧?”他侧着头对她身后跑来的谢天傲微微一笑,“谢大少,好久不见。我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会是情痴。”
广美也掏出枪对准对方,冷冷地说:“让开,否则我说不准到底是谁先打中谁的头。”
谢天傲突然插在两人中间,面对黑羽崎的枪口,“我要见黑羽良木,希望你不要阻拦。”
黑羽崎一愣,又笑了,“见老头子?你不知道他最恨的人名单里就有你吗?你要是见到他,他肯定立刻杀了你。”
广美在后面拉住他的衣服,“天傲,别再疯下去了,我求你。你这么做,任何事情都解决不了!”
“我说过我这次来是和你面对,而不是和黑羽家作对。”谢天傲拨开黑羽崎的枪口,大步走上甲板,走向那间亮着灯光的房屋。
远远地就可以听到两个老人喝醉酒大声唱歌的声音,当谢天傲出现在房间门口时,宫藤贵南已经喝倒在地上,哈哈笑着,“好你个黑羽良木,酒量不减当年啊。”
黑羽良木也喝得满脸通红,但他依然很警觉,忽然发现门口出现一个人,立刻坐直了身体,揉了揉眼睛,看向谢天傲:“你、你是谁?”
谢天傲走进来,坐下,用日语回答:“我是谢天傲。”
“谢天傲?”黑羽良木皱皱眉,对这个名字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谢子轩——也就是黑羽直人的哥哥。庄凯集团的董事长。”
混沌的眼睛突然变得清亮,黑羽良木瞪大眼睛,像是一只恶鹰即将扑过来,“原来是你这个混蛋!”他大声叫着:“广美!广美!”
广美奔进来,跪倒在地板上,“爷爷。”
“杀了这小子!哼!我不去找你,你居然会送上门来!”他不停地催着广美,“快点动手!”
但是广美全身上下动也不动,只是僵直地跪在哪里,头也不抬。
“你怎么了?听不见我的话吗?”黑羽良木晃晃悠悠地推了她一把,大手去夺她手中的枪。
广美闪身避开,扶住他将倒的身体,“爷爷,他是来和您谈判的。”
“谈判?我与他没什么可谈的了!直人不肯回来,我与谢家就再没有什么可谈的!”黑羽良木的愤怒咆哮惹得原本醉醺醺的宫藤贵南也爬了过来,“怎么回事?好像你们在说直人?那小子现在如何啊?”
“他很好,也许快结婚了,和他真正喜欢的人。”谢天傲面对黑羽良木——这个叱咤日本****几十年,让人谈之色变的风云人物,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爱情不应该是被人包办,而是建立在真正的真爱之上。”
“谁要听你胡说八道!我是他的爷爷,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
“是,你让他为你死他就要死,你让他活,他就要活,他只是你心中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玩物。不,应该说在你心中,所有黑羽家的成员都是你的玩物。他们的生死由你掌控,而他们都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感情和自尊。”
“天傲!你闭嘴!”黑羽广美将他往后拉。
“你刚刚叫他什么?”黑羽良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么时候和这个混小子这么亲近的?”他扬手重重地打向广美的脸。
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将他的手腕牢牢地攥住,谢天傲沉着的声音响起:“黑羽先生,我想你大概是被太多人包围太久的缘故,所以过分高估自己的实力。不用说外面已经包围你的德川家人,只是在这里,你已经不具备和我一对一的力量。不要总是高高在上的,那样只会让别人加倍地嘲笑你!”
“你,你们都给我滚出去!”黑羽良木挥动着拳头,自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板上。
“本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和您谈清楚,既然您现在这么愤怒,而且醉得厉害,我会等您清醒的时候再来谈。”谢天傲颇有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流音,你在这里暂时无济于事,出来吹吹海风吧。”
黑羽广美迟疑了一下,也站起身,“爷爷,您先休息,我会拦住德川家的人不让他们进来。”
“你滚出去,永远不要再进来!”黑羽良木将手边的酒瓶子用力掷了过来,差点砸到广美。
谢天傲拉着她退出来。
“他的脾气永远都是这么差吗?”谢天傲笑笑,“如果每次发脾气都用酒瓶砸你的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广美靠着墙,望着天上的星星,“他在外人面前都是冷酷又好强的。对于所有背叛他意志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忠实于他,就因为你姓黑羽?”
她的眸子清亮,那淡淡的忧伤如梦而至,“从小,我的父母就告诉我,我姓黑羽,这是日本最古老的姓氏之一,能成为黑羽家的一员是我最大的荣耀。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要为黑羽家做什么,只知道我要爱自己的家人,爱这个姓氏。直到我的父母去世,我被接到北海道,成为少数能接受特训,成为黑羽家顶尖杀手的一员之后,我才真正了解到背负这个姓氏的意义。”
谢天傲不止一次听到北海道这个名词和黑羽家同时出现。以前子轩只是淡淡地提及他在那里接受过特训,也曾经说过那种特训艰苦无比,但是到底有多艰苦,他却不知道。在她的眼睛里,他所能找到的,是一闪即逝的恐惧。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让她即使在过去许多年之后依然心有余悸?
他悄悄抱住她的肩膀,“那样的日子,到底有多苦?”
“……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她动了动嘴角,苦到极点的生活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一两个字来形容清楚。
“在来的路上,明子和我说,你的父母去世与黑羽良木有很大关系。”他小心翼翼地提及,留意着她的反应。
她的肩膀果然颤抖了一下,垂下眼帘,“爸爸和妈妈,是爷爷派去的人杀死的。”
谢天傲震惊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妈妈又怀孕了,我就要有小弟弟了,全家都欣喜地迎接这个新生命的到来。但是爸爸突然接到任务,要到韩国去刺杀一个政府要员。按计划应该是七天之内完成任务,但直到第十天爸爸才回来。他让我们立刻收拾东西准备逃离,他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只是让我抓紧时间。但是那天妈妈的肚子疼得厉害,他们不得不多逗留了一个晚上。就在当晚,爷爷派来的人敲开了门,告诉爸爸,因为他没有完成任务,背叛组织,所以被处以极刑。”
说到这里,她的肩膀抖动得更加厉害,“那天晚上天很黑,看不到月亮,只有满天的星星,又多又亮。妈妈将我挡在身后,片刻间我就同时失去了三个亲人。爸爸,妈妈,还有我从未谋面的弟弟。
“我被从家里硬生生地拉出来,带到爷爷面前,爷爷只是瞥了我一眼,说:送到北海道去。就这样,我的命运轨道被重新决定。”
谢天傲忍不住愤怒地质问:“这样残忍的人,如同中古时代的暴君!又是杀害你父母的仇人,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我也恨他。但是这恨里还有着更为复杂的感情,这是你们外人所不能理解的。”她叹了口气,“从小我听到的故事里有很多是和他有关的传奇,从小我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即使牺牲一切也要忠于黑羽家的理念。后来我从别的前辈口中得到消息,说当初父亲是觉得那个韩国官员为人正直清廉,是个好人,所以没有下去杀手。但是从爷爷的角度上来看,他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必须做到,这是道上的规矩,即使天塌下来都必须遵守。”
“任意夺取别人的性命,冒充上帝,这算什么狗屁规矩!”谢天傲脱口骂道。
“所以我说,这是你们外人的想法。也许你们比我们理性,比我们想得透彻,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一旦成了黑羽家的人,就一辈子都是,至死都不可能改变。恨他,又要尊敬他,这是矛盾的,也必须这么去做。”
低垂下眼帘,她又说:“何况,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对我一直很好。我一天天地在长大,他却是一天天地在衰老。从他的身上我渐渐发现,其实他也是很爱护自己的手下,只不过这份感情被他埋藏得太深,埋到他自己都发现不了的深处,几乎遗忘掉爱人和被爱的方法。”
“说杀就杀,将人命当儿戏,这样叫爱护?”谢天傲嗤之以鼻。
黑羽广美不再和他辩论,反问道:“刚才你说要和爷爷谈话,谈什么?”
“关于子轩的事情,我们的事情,都要说清楚。”
“不行!”广美攥住他的手腕,“你不知道爷爷的厉害。你别看他现在被困在这里,在外面,还有无数的黑羽家死士随时准备为他献身。即使德川家能在这里束缚住他,依然不是扼制黑羽家咽喉的最佳办法。”
“生活中有太多我们掌控不了的事情,但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的话,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依然是热烈的感情,“其实这个道理也不完全是我自己悟出来的,而是别人告诉我的。”
“别人?”
“是你认识的一个人,曾经她把你当作敌人。”
广美困惑不解地看着他。
“路雅娴,还记得她吗?”
“路雅娴?”她依稀记得碧柔曾经和她提到过这个名字。
“就是在酒会上故意跌落酒杯,想让你出丑的那个女人。”
“哦,原来是她。”广美笑笑,“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
“不是对我,是对庄凯感兴趣。”
“怎么说?”
“雅娴的家族企业从一开始就与我们家连在一起。最初彼此是互相扶持着共同发展,但是随着庄凯发展得越来越大,外姓的控股权已经成了潜在的危机,所以我一直是希望路氏放弃,自谋发展。
“其实雅娴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感觉自身力量不够,必须借助庄凯。所以这些年她假装作出与我私人关系亲密的样子给外人看,打着庄凯的旗号在外面联络生意,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只要她闹得不厉害,我就睁一眼闭一眼由她去做。
“最近我发现她做得越来越露骨,公开怂恿庄凯的老董事做出不利公司的事情,迫不得已将她调到南美的分公司去拓展业务。她在临走之前和我长谈了一夜,对我说了她的理想。她说她一直不喜欢依附任何人,但是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违心做很多事情。现在她走了,只是暂时的妥协,总有一天她会带着完全脱离庄凯、更加强大的路氏回来。”
广美静静地听着,虽然与路雅娴可以说并不认识,但是这样自立自强又颇有心计的女孩子让她不得不感叹。
“她所面对的艰难其实并不比你少,但是她勇于直面这些问题,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谢天傲将话题带回来,“既然你说黑羽良木也是有感情的人,我就要试一试,到底与他能交流到什么程度。”他转过脸看向正走过来的明子,“等一下,现在先不要撕破脸。他喝醉了,你们处在不平等的位置上,抓他是易如反掌,何必急于一时?”
“错过时机就可能错过很多东西。上次让他逃跑,我已经被家里臭骂一顿,今天我可不想失手了。”明子说着就要往里闯。
广美横在她面前,“要想抓爷爷,就从我的身体上踩过去。”
“广美姐,我一直是很敬佩你的,也不想与你为敌。”明子看着谢天傲,“我背着韩俊带你过来,最怕的就是你给我添麻烦,结果呢……”
谢天傲拉紧广美的手,“看来今晚不解决是不可能了。”
“但是……”广美刚要说话,忽然听到旁边传来“扑通”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不禁一惊,几个人急忙跑进旁边的屋子里。
只见宫藤贵南一个人靠坐在地上,原本醉意十足的脸上此时变得严肃镇定,而刚才还在这个房间的黑羽良木却不知去向了。
“糟糕!”明子意识到出了大问题,急忙派人四下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黑羽良木的影子。
“黑羽良木去哪儿了?”她急得追问宫藤贵南。
宫藤贵南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谁是黑羽良木啊?”
“别装了!信不信我把你这间房子拆了!”德川明子简直是气急败坏,人就在眼前居然也能跑掉。她返回到广美面前,大声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广美闭紧嘴巴,就是不吭声。
“算我倒霉!”明子吩咐手下,“去搜!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看着明子带人离开,广美才幽幽地低声说:“你们,都误会他了。”
“什么?”谢天傲听到她的话,意识到有什么关键性的东西被她隐藏没说。
广美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天明的时候,德川明子还是没有找到黑羽良木,但是在宫藤贵南与他喝酒的这间房子里她发现了一个秘密的隔板,这个隔板装在地面上,外接一个机关,只要按动机关,隔板翻动,坐在隔板上的人就会掉下去。下面有根柱子,好像是拴船用的,而黑羽良木昨夜大概就是乘船趁夜逃走的。
德川明子背着手在房间内来回地走,眼睛不时地盯一眼广美,像是生怕她也跑掉似的。
“小姐,有个电话找您,他说他是黑羽良木!”属下急忙将一个行动电话交给明子,屋内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她,包括广美。
明子将电话放到耳边,听到里面传出的果然是黑羽良木的声音:“丫头,你不是要找我吗?那就来吧,在西南边,距离你们那里三公里外的鹿角码头有一个废弃的仓库,我在那里等你们。”
“他说什么?”广美急切地问。
“你会不知道?”明子摞下一句话,“想知道就跟着来吧。”
废弃的仓库大门上生满了铁锈,一个铁铸的大锁扔在地上,大门微敞,远远地看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埋伏其他的人马。所以德川明子的手下不让她靠近,“小姐,黑羽良木向来阴险狡诈,说不定这里他藏了炸药,诱你上钩而已。”
明子在犹豫中时,广美从她身边迅速走过,疾步向仓库里面走去,谢天傲从后面追上她,她回头看他一眼,“你说过,无论何时都会站在我身边的,是不是?”
他坚定地点点头。两只手挽在一起,同时退开那两扇厚重的大门。
偌大的仓库中只有黑羽良木一个人坐在地上。他看起来神志清醒,像是个随时准备奔赴站场的斗士。
看到外面的人,他哈哈大笑起来,“德川家到底是胆子小,到这个时候了居然站得那么远,就不怕我再跑了吗?”
明子被激,气愤不过想要过去,但还是被属下拦住。
广美一步步靠前,走到他面前五六米的地方,大声说:“爷爷,我来陪您了。”
“你?”黑羽良木冷笑一声,“我真是小看你了。我一直把你当作最亲近的手下和亲人,没想到你竟然和这个混蛋搞在一起。广美,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你背弃了我对你的信任,也不配再叫我爷爷。”
广美深深吸了口气,“好吧,黑羽先生,我与他的故事现在来不及告诉您,但是外面的情况的确很危险,您这么做是不理智的。有些心里话,以孙女的身份角度我不能说,既然现在您不再让我叫您爷爷,我想我可以一吐为快了吧?
“将近五十年了,您过了这么久的****生活。您没有疲倦过吗?当宫藤先生可以坐在海边悠闲地垂钓的时候,当直人少爷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相守的时候,您真的不祝福他们,不羡慕他们吗?
“在黑暗中前行,看不到前进的方向,杀人,血腥,被警察通缉追捕,我不认为现在的您还会觉得这是刺激而充满荣耀的。
“我知道您叫人杀了我的父母,我也知道是您叫人杀了黑羽崎的父母,因为他们都没有完成任务,所以背叛了黑羽家。但是,他们的背叛您从不问情由,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向往平静的生活,因为他们都有善恶之念,因为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知道什么样的人该杀,什么样的人不该杀。好吧,您一生杀人不少,难道您的良心从来没有受到过道德的谴责?难道您真的不渴望过平静安宁的生活?难道……”
“住口!”黑羽良木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广美,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走,否则我让你也留在这里给我陪葬。”
不知何时,他的左手握着一个小巧的打火机,右手握着一条长长的引线,两边的距离不过十几厘米,似乎随时可以点燃。
谢天傲大惊,将广美牢牢搂进怀中向后拽到门口。
黑羽良木在仓库中哈哈大笑,“你们想不到吧,我这么多年积攒的军火枪支竟然会藏在这个废弃的仓库里。德川家这么想抓我,还不是为了这批火力?”
大笑过后,他喃喃自语道:“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也许我真的是老了。”
“爷爷!”广美面色惨淡要扑过来拦阻他,但谢天傲拼尽全力将她拉出,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羽良木用打火机点燃引线,“哧哧”的声音长长地响起,黑羽良木暴戾的表情化为平淡的微笑,这样祥和的表情是广美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不由得呆住。
爆炸声冲天而起,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火海,不敢相信,日本****界的一代枭雄黑羽良木竟然会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一切。
是非成败转头空,原来真的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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