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温暖的壁炉,瑟兰迪尔还是第一次见到屋外的世界,凛冽的寒风仍在呼啸,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严寒,却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与释然。
莫里村是环湖而建,山峦相护,阿尔详细地解释说这个中心湖名为月儿伊湖也叫月湖,是全村的命脉,源于村子对面绵延群山的雪水,唯一的支流通向北边,形成又一个不小的湖泊,同样名为月儿伊湖,就是乔伊老爷打渔的那个地方。为了区分所以通常把这个湖叫做月湖。
他们应该是进村所见的第一间住所,向南看去只能见到密不透光的丛林,阿尔说丛林过后便是可怕的塔桥泥沼,除了阿格力没有人能从那里过去。
往北走去便是人们密集的居住地了,这里的房屋低矮,大都以单排相邻,面朝湖泊,湖畔沿岸被栽植了整齐的矮木灌丛,现在是冬季,枝叶竞相凋敝,紧凑的枝干交错在一起,形成一排天然的围栏。沿湖眺望,银灰的天色加以连绵的雪山,湖水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被风带起阵阵涟漪,经过湖水的润色,风的味道新鲜且潮湿,略有一丝腥气,很像冬日里的空气里蕴藏的雪的味道。
阿尔扯了扯瑟兰迪尔的衣角,打断了正在欣赏美景的瑟兰迪尔:“先生,要不我马上先给您买个斗篷?或者帽子?”
瑟兰迪尔皱了皱眉头:“我看起来很需要这些吗?”
“并不是,先生。”阿尔吓得缩了缩头,欲言又止。“那我们直接去马蒂的小店买点吃的,然后赶快回去吧。”
“不急。”瑟兰迪尔慢悠悠地说:“买点酒再回去。”
阿尔耷拉着脑袋,心想这位先生为什么跟刚才说好的不一样呢,不过他并不想破坏瑟兰迪尔的好心情,如果没听错的话瑟兰迪尔现在正在哼着歌,看来前段时间确实是闷坏了。
马蒂的面包屋有些遥远,他们途经了两个岔口加一座石桥,直到快看不见月湖了都没有遇见一个人影。不过民居从这里开始逐渐密集起来,阿尔在心中暗自庆幸的同时仍止不住担忧。
“你们村子里人很少吗?”瑟兰迪尔问。
“也不算少吧,我们这里在道路未封闭以前可是个镇子,拥有好几百户人呢。不过午后时光大多人会选择午睡,特别是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因为我们这里是湖边,下雨的时候很多地方泥泞不堪,大雨会把湖面拍打得特别响,吵得很,所以没有人会愿意在这种天气出门干活。”
身旁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顿,毫无情绪地问说:“你是在向我暗示吗?”
“什么叫暗示?”阿尔仰头问道。
看着阿尔清澈无波的眼神,瑟兰迪尔轻声叹了一口气:“没什么。走吧。”
这段对话并没有让阿尔放在心上,相对来说还是另一件事更令他操心一点。尔后发生的一切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刘秦会坚决不让瑟兰迪尔出门了——引发的后果实在太过惨重。
原本有望见晴的天空不知何时又突然飘起雨来,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寒彻入骨,瑟兰迪尔看了看穿着同样单薄的小阿尔,随后牵起他躲在了就近的一家屋檐下。
小阿尔很是积极:“我去找这家人借把伞!”
“叩叩!”阿尔敲着门,身边瑟兰迪尔背对着站在其实是用油布搭起的檐下,感受着愈渐滂沱的暴雨,几乎是砸在了这摇摇欲坠的顶上。
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人打开了门,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瞅了几眼才看清来人:“哦,小阿尔啊。”
“托马斯先生午安,下雨了,我们要去马蒂家的面包店,想向您借两把伞。”
“你们?”托马斯先生的瞌睡还没缓过劲儿来,左右看看,这才发现站在左边屋檐下的高大男子。他揉了揉眼睛:“这是谁?”
“他是莱格拉斯先生。我陪他出来散散步。”
托马斯隐约觉得这个名称似乎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于是问:“外来人?”
阿尔忐忑地点了点头,只见托马斯迷迷瞪瞪地回屋里去拿伞,同时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啊……最近怎么来了那么多外地人。”
阿尔转过头冲瑟兰迪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种颇为侥幸自得的笑容让瑟兰迪尔有些不解,他不太明白不过是借到两把伞而已为什么会这么开心,难道小孩们都特别喜欢打伞?有一瞬间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蠢到了,准备继续回头默记较为复杂的村落路线,却在一晃而过的余光中瞥见一丝难以觉察的危险。
“小阿尔,这有一把伞有点毛病,不过还能用,你将就将就着……”正拿着两把伞从屋里走出来的托马斯话正说到一半,屋外突然“咚”地几声传来重物捶打的声音,紧接着木杆子哗啦啦四散倒地,原本置于篷顶用来固定油布的砖块在暴雨的攻击下尽数滑落,全部砸在了油篷布罩着的一团物体上面。
这下子可把托马斯吓醒了,他扔掉伞冲到门口,在暴雨和泥浆的冲刷下费劲地捞起厚重的油布,急切喊道:“小阿尔!你没事吧!小阿尔!”
所幸小阿尔的声音很快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没事托马斯老爷,您能帮我把它给支起来吗?莱格拉斯先生好像受伤了!”
听闻有人受伤,托马斯赶紧把倒成一堆的木杆挪开,掀开将他们裹成一团的篷布,刚刚那个高个男子半跪着用左手将阿尔护在身下,从额头上渗出血染红了淡金的头发,右手呈不自然的状态垂下。托马斯心里直犯怵,这外乡人初来乍到的就被咱弄受伤了,这十多块砖头,砸下来可怎么得了,这人要是被砸死了可怎么交代哟。
还好瑟兰迪尔从来不会令人失望,在砖头落下来时他还数了一下砸在脑袋上的大概有一块,砸在右肩膀的大概有五块,除了头有点晕反应变得有点慢之外,其他地方倒没什么严重的。当油布被掀起,他抬头看向那个中年人,眼里的责备之意不言而喻,那个中年人却做出了出乎他意料的举动——与他对视后瞳孔竟然不自觉地收缩,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发起抖来,脸色都吓得惨白,还没等瑟兰迪尔说话,他快速扔下手里的油布向远处奔去,在暴雨的狂袭中大声嘶吼道:“魔鬼!魔鬼来了!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