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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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重光会谈,“艳电”出笼(6)

接着,曾仲鸣和陶希圣拿着准备好的国民党政府外交部的证件,去法国驻昆明领事馆,办理去河内的有关手续。周佛海躲在龙云为汪精卫夫妇安排的临时宿舍里,打开从重庆带来的发报机,以周至柔的名义给蒋介石发电报,以汪精卫、国民党政府外交部的名义,分别给日本和法国驻河内领事馆发电报,请他们做好迎接和保卫工作;以陈璧君的名义,给朱培德夫人赵慧君发电报,请她安排汪精卫一行的住宿。

不用两个小时,赴河内的一切事宜都得到了妥善安排。

第二天清早一觉醒来,一个思考过好几遍的问题又冒出来:周至柔醒酒了没有?又该怎么进一步对付他?

其实,昨晚半夜,周至柔就醒酒了。他仿佛害了场大病,浑身无劲,吃力地伸出右手在右胸处摸了摸,笔记本还在,放心了。

“周司令!酒醒了吗?”

“感觉良好吗?周司令!”

周至柔睁开眼睛,明亮的电灯下,见陈璧君的胞弟陈昌祖、侄儿陈国璋守护在床边,心里一怔:是汪精卫派他们叔侄俩监视自己?还是因为陈昌祖是航校校长,陈国璋是航校教官,对他这个上级表示敬重和关心?他一时无法判断,出于礼节,说道:“你们叔侄俩待我这么好,真叫我过意不去啊!”

“理所当然,理所当然!”陈昌祖见周至柔想坐起来,赶忙去扶他,“见司令醉酒了,我们心里不安呢!”

陈国璋马上把枕头垫在周至柔背后,让他斜靠在床架上,然后说着谎:“大家都不安啊!汪主席夫妇,龙主席夫妇,还有佛海、仲鸣、希圣先生都来看过你哩!”

“哎呀,太感谢他们了!”周至柔相信他的秘密未被人发现,对陈国璋的话信以为真,心里着实很感动。他担心自己酒后失言,泄露天机,想问问醉酒后是否说过酒话,但马上意识到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把话咽住了。接着,他暗暗想着:“我醉酒以后,汪精卫干了什么呢?”旋即又想到酒后失职,想到蒋介石训斥人时的可怕面孔,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看看手表,已经是19日凌晨1点了。他必须静下来,集中思想思考补救办法,于是对陈氏叔侄说:“我现在各方面都感觉很好,你们不必操心了。半夜过了,快回去睡吧!”

陈昌祖和陈国璋离开周至柔之后,从航校找来两个心腹学员,让他们躲在周至柔睡觉的隔壁房间里,继续监视他的行动。

汪精卫起床后,与龙云在院子里散步,商量下午如何去机场的问题。两人正说着,陈昌祖驱车赶来,报告周至柔醒酒的情况,接着说:“天还未亮,周至柔跑到周百余家去了,大约过了20分钟才出来,不知搞的什么名堂?”

龙云急问道:“这周百余是什么人?”

陈昌祖回答道:“是航校训练部主任,也是浙江临海人,与周至柔是叔伯兄弟。”

“噢!值得注意。”汪精卫心里一怔,“你们要想方设法监视周百余的行动,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

在龙云家的餐厅里,除了昨天中午与汪精卫、龙云同席者以外,加上李鸿谟共9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喝着鲜奶,吃着蛋糕,嚼着卤味,说笑着。

话题转到上午的演讲会。龙云说:“上午8点,汪主席在省政府礼堂演讲。恭请在座诸位出席。”他回头对汪精卫说:“我讲几句开场白就请你讲,等我9点送走了詹森再来接你。”

周至柔为了更好地监视汪精卫的行动,面向汪精卫说道:“汪主席文才口才俱佳,你演讲,再忙我也要去听。”

“欢迎百福兄指教。”汪精卫言不由衷地应酬一句。

上午,汪精卫面向3000听众,作了题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演讲,他既不明确地讲抗日,也不明确地讲中日和谈,只泛泛地讲了中国历史上几个民族英雄的生平事迹。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居然搏得一阵阵掌声。

10点50分,演讲结束,汪精卫、龙云、周至柔同车回到龙云家。汪精卫一下车,陈璧君迎上来,对他使了个眼色,汪精卫会意,与她一道进入昨夜睡觉的那间房子,汪精卫忙问:“有新情况吗?”

“据昌祖、国璋他们侦察,由周百余负责,指挥20个暗藏手枪的便衣,隐蔽在欧亚航空公司和机场附近,秘密监视我们的行动。”陈璧君神色紧张地说。

“我去找志舟兄商量一下对策。”汪精卫估计‘龙云正在过鸦片烟瘾,说罢直奔龙云的吸烟室。

半个小时以后,龙云把周至柔请到吸烟室来。

汪精卫直截了当地对周至柔说:“我以国民党中央副总裁的身份命令你:立即把隐蔽在欧亚航空公司和机场附近的20个便衣撤走!”

周至柔像作贼被人当场抓获,脸色由红变紫,继而变成惨白。又仿佛猛然遇到一声劈顶轰雷,直震惊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在目前,云南还是我龙云的天下。如果硬要动干戈,那就较量一下,倒看究竟是谁扣押谁?”龙云也直截了当。

周至柔愣愣地望着汪精卫和龙云,感到没有辩解的余地了,坦率地说道:“我愿意讲真话,也希望听到真话。”

“好!我们以诚相见。”汪精卫的语气缓和了,“我们早就知道你来昆明的特殊任务,之所以没有早对你讲,是想等待你的觉醒。当然,我们不完全责怪你,因为你也是出于不得已。”

周至柔在汪精卫、龙云面前妥协了,如实地将蒋介石的吩咐说出来。

“好吧!我也真话相告:我已决定去河内,下午3点以后乘飞机离开昆明。”汪精卫感到有龙云的支持,已经充分地掌握了主动权,才敢于这样大模大样说话。

“那么,你们叫我怎么回重庆交差?”周至柔一筹莫展。

“我们已经先走了一步,昨天下午就以你的名义向蒋先生发了份电报,这已为你回重庆交差打下了基础。”汪精卫把一张字条递给周至柔,“这是电报底稿,请你过目。”

周至柔看了电报,心里一怔,无限痛苦地说:“你们这样做,我更不好交差了!”

汪精卫神色肃然地说:“不!你更好交差。你马上向蒋先生发第二份电报,将我上午演讲的情况告诉他。下午5点以后,你和志舟兄联名向蒋先生发第三封电报,就说原定下午3点由我继续演讲,可是等到4点还不见人来,这才发现我乘飞机去河内了。”

“担子由我们两个挑。”龙云说,“怎么样?百福兄!”

“遵命照办。”周至柔无可奈何,“为了避免嫌疑,汪主席一行上飞机时,恕我不送行了。”

下午3点整,汪精卫、陈璧君、周佛海、曾仲鸣、陶希圣和陈文焘、陈国琦、汪文惺、何文杰、桂连轩等10余人,在龙云、李鸿谟陪同下,分别乘坐两辆轿车、三辆吉普车,由前后各一辆卡车的保安武装护送去机场。

3点20分,这伙汉奸登上飞机,走上叛国投敌的罪恶道路。这是他们的民族投降主义思想和政治权力欲恶性发展的必然结果。

四群奸来个大聚会

19日下午5点,三辆车头上分别插着法国、日本、中国国旗的小轿车和一辆小型旅游车,穿过河内市区,几乎在同一个时候来到市东北郊的嘉林机场。从轿车里走出来的是身穿法国大尉军服的河内保安局局长亚士力克和一名法籍卫士,日本驻河内领事铃木南大,副领事门松侍郎和秘书直丸东祥,朱培德的遗孀赵慧君和周隆庠、陈璧君的弟媳朱始。

“十分感谢,十分感谢!”10天前从重庆来到河内,为汪精卫一伙的到来安排有关事宜的周隆庠,已与亚士力克、铃木南大等人混熟了,用生拗的法语和纯熟的日语向他们致谢。

大家时而看看手表或怀表,时而翘首望着北面天空,已是5点20分了,还不见飞机的影子。

“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周隆庠忐忑不安地说。

“唉!”铃木叹息一声,“汪精卫先生再不来,近卫首相将会发神经病,今井武夫先生将会剖腹自尽。”

亚士力克懂日语,听了铃木的话,很感兴趣地说:“事情会这么严重吗?”

“是的,先生!”直丸代替回答,“我五天前在东京,两天前又去过上海,这是近卫首相的秘书牛场友彦和今井本人对我说的。”

汪精卫原定11日到达河内,12日近卫文唐发表支持汪精卫的声明,这是日汪双方代表在上海重光堂会谈时作出的决定,经过日本内阁会议通过,得到天皇批准的。天皇裕仁诱降心切,到了14日上午还不见汪精卫出逃的消息,把近卫文麿首相叫到皇宫,责备近卫与他开政治玩笑。近卫气得七窍冒烟,但又不敢发作,只好低着头,垂手立正,毕恭毕敬回答说:“臣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陛下开政治玩笑!汪先生没能准时出走,可能是中途情况有变,待臣将情况了解清楚,再向陛下禀告。”近卫憋着一肚子气回到首相府,要秘书牛场友彦给在上海的今井武夫拍电报,责备他与首相和天皇开政治玩笑。近卫受了委屈不痛快,以治病为由,回到东京荻洼私邸睡了5天闷觉。今井收到电报,吓得浑身发抖,打长途电话向在香港的高宗武了解情况,高宗武也说不出具体原因,只笼统地告诉他情况有变化。今井想去重庆走一趟,但那里是蒋介石统治的地方,只身独往未免冒险。他咬咬牙,心一横,给近卫回了这样一份电报:“如果汪不履行决议出走,晚职将剖腹自尽,以谢罪首相阁下和天皇陛下。”

亚士力克听直丸说到这里,莞尔一笑,正想说什么,忽然从远处天空传来了微弱的嗡嗡声,大家向北边天际望去,见一个黑点在逐渐变大,慢慢变成蜻蜓形,几个声音同时欣喜地叫道:“来了!”

飞机在机场上空盘旋一周,徐徐降落。西装革履的汪精卫和身着旗袍的陈璧君首先走出舷舱。汪精卫见站在舷梯旁的人寥寥无几,想起过去任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出访时的盛大欢迎场面,即使卸任后出国休养也是政府部长率众列队舷梯旁,不觉一阵心酸。于是乎,他由权力引起一系列的哲理思维:国王与乞丐的区别在哪里?元帅与士兵的区别在哪里?高贵与卑贱的区别又在哪里?除了知识的差异,那就是权力。“我不正是为了夺回那失去的权力而来的吗?古贤先哲不是说‘凡伟大事业成功之前是充满苦味的’吗?”他这么想着,高兴了,满面春风地分别用法、日、汉三种语言对迎接者说:“谢谢诸位的热情迎接!”

亚士力克手指持枪站在机场四周的近20名法籍军警,说道:“为了汪主席一行的安全,机场四周和你们即将经过的街道,都有军警维持治安。”

“谢谢局长先生的关照。”汪精卫怀着感激的心情,再一次握着亚士力克的手。他想快点让近卫发表支持他的声明,扭过脸来对铃木说:“请铃木先生给贵国近卫首相阁下发个电报,告诉他我已经安全抵达河内,请他放心。”

“这正是首相和天皇十分关心的事,我回到领事馆就给首相发电报。”铃木微笑着点一点头。

接着,汪精卫夫妇和曾仲鸣乘坐赵慧君的轿车去高朗街27号朱家别墅,其余的人乘坐小型旅游车去都城旅馆。

尽管铃木已满口答应给近卫发电报,但汪精卫心里还感到不踏实,来到朱家别墅,连茶都顾不上喝,就打歼发报机给在香港的高宗武和梅思平、林柏生拍电报,要他们发电报给日本政府,希望近卫立即发表支持他的声明。电报最后嘱咐道:“群姑不必久留娘家,应速回婆家侍候公婆。”高宗武等人知道这是事先约定的暗语,“群姑”是指陈公博,“娘家”指香港,“婆家”指河内,意思是陈公博逃离成都到香港后,应迅速来河内。

第二天早饭后,汪精卫刚将发报机打开,住在都城旅馆的周佛海等人一齐来到朱家别墅,与汪精卫夫妇和曾仲鸣一道,静静地坐着,等待着近卫的声明。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到了上午11点,仍不见发报机上的电磁波发射出电报传来的信号。

“发报机没有出故障吗?”陈璧君焦急不安地说。

周隆庠和陈国琦都懂无线电技术,两人将发报机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毛病。

“可能近卫首相正在召开内阁会议,审议声明内容。”曾仲鸣心里焦急,但脸上的表情是镇定的。

“日本原定12日发表声明,声明内容早就审议好了。”周佛海沉思一会,“当然,近卫首相根据近十天国际国内形势的变化,再召开一次内阁会议,对声明的某些词句和提法,作再一次推敲,也是可能的。”

“有这种可能。”汪精卫以此安慰自己和同仁们。

这时,一辆吉普驶进别墅,汪精卫心里一怔,对陈国琦说:“快下楼去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不一会儿,一脸倦容的陈国璋上楼见汪精卫夫妇来了。

“哦,国璋来了,快坐!”陈璧君先是一喜,然后一忧:“怎么你昌祖叔没有来?”

“叔叔他,出事了!”陈国璋难过地低着头,嘴角微微颤抖着,“他被周至柔逮捕连夜送重庆了。”

“是怎么回事?”大家吃惊地问。

汪精卫一伙逃到河内以后,周至柔感到不好向蒋介石交差,就以陈昌祖、陈国璋与欧亚航空公司联系飞机,秘密送走汪精卫等人为由,于昨天下午4点,命令昆明航空学校警卫连将陈昌祖逮捕,立即派专车和四名武装押送重庆空军司令部。警卫连逮捕陈昌祖时,陈国璋正在昆明金城银行取存款,准备当天晚上与陈昌祖逃往香港。陈国璋刚取钱出来,航校一个学员前来通风报信,他跑到李鸿谟家里躲藏起来,才得以脱险。天黑以后,李鸿谟为陈国璋搞了个假护照,派车送他到河内。

“他娘的周至柔不够朋友!”周佛海愤恨地说。

“他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朋友!”曾仲鸣气得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姓周的奈何不了汪主席和龙主席,找陈昌祖叔侄出气,可鄙!”

下午和晚上,依然没有收到日本政府的声明。汪精卫一伙用惶惑和痛苦送走了漫漫长夜,迎来了更令人惶惑和痛苦的21日,陈公博的出走吉凶未卜!

上午10点20分,高宗武由香港乘飞机来到河内,向汪精卫等人报告:蒋介石鉴于四川省党部主任陈公博,与四川省政府主席兼第二预备军司令长官刘文辉关系密切,为了防止陈公博跟随汪精卫出逃,防止刘文辉率部倒向汪精卫,调动四个师的部队,于昨天中午一齐开赴成都西郊,控制着四川省党部和二十四军。

“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周佛海大吃一惊。

“这消息可靠吗?”汪精卫惊疑地问。

“是李圣五先生告诉我的,绝对可靠。”高宗武仿佛要用茶压压心中的慌乱似的,端起茶杯连喝几口,“这是李先生在成都亲眼见到的情况。他昨天晚上乘夜班飞机到香港,今天清早将情况告诉我。”

“圣五见到自乾(刘文辉)先生吗?公博是否离开成都?”汪精卫感到将来建立汉奸政权少不了陈公博,关心地问。

“昨天,圣五在刘先生家吃中饭时,刘先生告诉他,陈先生已于昨天上午8点从成都乘飞机去香港。”高宗武焦急地说,“前天晚上我收到汪主席的电报之后,一直在盼望陈先生的到来。昨天下午和今天早晨,我两次去陈先生在香港的寓所塘约道五号,向陈夫人李励庄女士打听,她两次都摇头叹息,难过地流着眼泪。”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慢慢地,大家的思想感情又集中到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为什么还没有收到日本政府的声明?周隆庠将近卫受到裕仁的责备生了5天闷气,今井武夫准备剖腹自尽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既然近卫首相和裕仁天皇那样期望汪先生来河内,为什么迟迟不发表支持汪主席的声明呢?真是令人费解。”

“是不是近卫内阁中产生了分歧?”周佛海说出一句大家想都不敢想的话。

“该不会吧!”陈璧君嘴里这么说,心却跳得很厉害,头也有些发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