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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部落探秘穴居人和倮倮人(2)

我神秘兮兮地走进寨门。呈现在面前的房舍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它们是清一色的干栏式建筑,均为两层木楼,楼梯设在房屋的正面,梯的两边是花栏式走廊。楼上住人,楼下关牲口,粪便的气味很浓重,我疑心这种人畜同居一楼的方式是否卫生。倮倮人的这种住房似乎没有窗子,但看上去是开了许多通风口的,支撑房子的是硕大的木柱,有的56根,有的66根,其意义我是不得而知的。据说,倮倮人建房是不用锯子、推刨之类的木工工具的,而是靠倮倮男人从头到尾一把斧子劈成。事实上,倮倮人建盖任何东西,都是一把斧子劈到底,而且还能劈出精美优雅的花廊。他们这种奇绝的工艺,是世世代代的传统,通过实例和口授父传子、子传孙地继承下来。后来。当我了解到倮倮女人在刺绣方面也堪称一绝时,我甚至觉得每一个倮倮人都是天生的艺术家了。尤其是那刺绣,竟是如此完美,每一件饰品,无不体现了其艺术上的独特性。

走进倮寨,仿佛使人感觉进入了石器时代。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一个石缸,里面盛满了饮用的井水。楼下摆放着石桌、石凳、石槽、石锤、石瓢等等。用石头制作的用具是应有尽有。

走了半个寨子,没有见到倮倮男人,他们大概是下地干活去了。间或可看见俩仨妇女在楼底下织布或刺绣。她们似乎不大愿意与生人讲话,偶尔一句,也就是“来了”,然后便低头继续忙活,不再说什么,后来了解到,倮倮人,尤其是倮倮女人,还不会说较为复杂的汉语,迎客或送客几乎都两个字:“来了”或“走了”。

我走近一位刺绣的女人,她用红线在家织布上一针一针地挑绣,做工之精细令人叹为观止。这些倮倮女人天生聪明,不论飞禽走兽,还是草木山花,只要随意取来,似乎都可以成为刺绣的蓝本。

一阵“嘻嘻”的欢笑吸引了我的目光。那边走来几个少女,她们长得竟是如此的清秀水灵!看她们身上穿的,上身都是镶着绣花边的衣服,下身都是漂亮的裙子。这些衣裙全都针脚细密,错落有致,花边色彩搭配得非常和谐。当她们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故意大声赞美她们的服装。姑娘们听了,都腼腆地笑了笑,接着便都不好意思地勾下了头。

“你穿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吗?”我问当中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忽闪了一下那双大眼睛,像是鼓起勇气似的冲我点了点头。

我又问了几位姑娘一些其他的事情,往往一个问题她们需要考虑很久,才能回答出一个大概。与她们交淡,总体上是颇为费力的。

倮寨是一个爱美的部落。这里的女人不仅长得美,而且也非常爱美。一家人的穿着,就是衡量这家女人的尺度。因此,倮寨姑娘从五岁开始就要跟着妈妈学花红。谁家姑娘的针线活好不好,到了倮寨特定的节日“荞菜年”上,全都要拿出来展览,其模特儿就是这家姑娘自己,各寨的乡亲就是当然的裁判。每逢“荞菜年”,待嫁的姑娘往往是最紧张的,这一天,她们要把自己绣的最漂亮的衣裙穿出来,用以“招蜂引蝶”。倮寨姑娘告诉我,她们自制一套美丽多彩的衣裙,一般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其工艺之精细,由此可见一斑。

黄昏时,下地的男人们陆陆续续地归来。他们看到我,惊奇之余,大都友好地朝我打招呼:“来了!”一位背柴的老人见到我,便说:“来了,屋坐。”他说这话的时候,从他的神态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以至于我一时间搞不清这是一般的客套还是真诚的邀请,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老人说完话,也不看我,背着柴自顾往前走。倮寨的规矩,陌生人是不能随便进家门的。现在,老人既然发出邀请,不论如何,机会我不能错过,因为来时,一路上不止一个人告诉我,获准进入一户倮家是多么困难。

我紧跑几步追上老人。在寨子里七弯八拐,最后来到一座干栏式建筑前,这建筑在结构上与寨子里其他建筑几乎一模一样。

“屋坐。”老人解下柴火,扔在木楼前,仍然毫无表情地朝我说了一句。接着,便自顾上楼。我迫不及待地跟上楼去。

屋里很暗,外面的光线从门口透进来。堂屋里陈设很简单,几乎没有任何特别处。两间内房,无门,几乎没有任何家具,连床铺都没有。后来得知,倮倮人睡觉的床铺是十分简陋的,一般就在屋里的木板上铺床睡觉,早收晚铺,被盖也极为简单,多用牛皮和草垫。只是在堂屋里的火塘边意外地铺着一张床,但那是专供客人睡的,倮倮人从来不睡高床,认为高床是用来停尸的。

老人请我坐在火塘边的小木墩上。他用火钳扒开用火灰裹着的火石,加上柴火后,火便熊熊燃烧起来。火塘没有撑架,铁锅悬吊在火塘上。水烧开后,老人取出一包茶叶,抓出一小撮,放入一个小瓦罐中烧烤,等茶叶的颜色烤黑后,老人就取开水倒入小瓦罐。泡不多时,老人取来一个瓷杯,用手抓一把火灰将瓷杯里里外外擦拭一遍,再倒一点点开水冲洗一下。瓷杯上的火灰基本没有被冲洗掉,但老人却已用瓦罐里的茶水倒入瓷杯,并用双手捧送给我。做这一切的时候,老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此时我见老人将盛满茶水的瓷杯递过来,心里不禁暗暗叫苦,但嘴上却不敢言脏,只好双手接过,仰头便喝。我第一回喝这种烤茶,很不习惯,味道非常苦。老人见我喝了茶,便高兴的朝门口刺绣的一个少妇喊了句:“给客人泡一杯茶!”我以为又要用什么其他方式泡茶,便没吭声,可不一会儿,却见少妇端来一碗烧酒,很礼貌地双手递给我。这种酒很刺鼻,我是无论如何喝不了的,我用嘴抿了一小口,便双手将酒碗捧到老人面前,表示自己不胜酒力。老人笑笑,没说什么,接过碗自顾自饮起来。紧接着,少妇又端来几样小菜和一碗鸡肉。老人给我夹来一块鸡肉,告诉我说,这是昨夜喊魂用的山鸡,吃了能祛邪。

“喊魂用的鸡?”我不明就里,便向老人请教。原来,倮倮人一年四季是难得洗衣服的,一般洗一次衣服,就要在水井边杀一次鸡,用鸡血叫魂,认为洗衣服把人的魂洗掉了,要把魂喊回来才能永得安康。

趁老人喝得高兴,我同老人聊说起来。

老人姓田,是倮寨一个大姓。关于倮倮人的渊源,几乎没有文字记载,也没有家谱可供查考。据传,倮倮人是神鸟变的,他们的祖先原住在昆仑山一带,后因遭灾,只好背井离乡,一路上逃荒来到中越边境。倮倮人建的房屋两侧,各多造出一个飞檐,象征着祖先神鸟的翅膀。

这里居住的倮倮,正是传言中的吃人倮。但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从前,倮倮人过荞菜年时,要杀寨子中年纪最长的老人来祭神。一般过年前两个月,就预先让寨中最长的老人吃好养胖,到过年时杀来敬神后,再将老人的尸体肢解成无数块,分给全寨的人同吃。平时,寨子里的人死了,也要将尸体切成小块,分给全寨的人吃,至于倮倮人后来为什么改变了吃人肉的历史,也是有一个传说的。传说有一个倮倮少女,她放牛时看到母牛产仔的痛苦样子,便联想到自己母亲生产时的痛苦,所以她决定不再吃老人肉,她将分给自己的老人肉一块一块挂好,储存起来。等到她母亲死了以后,她坚决不允许吃自己母亲的肉,并将储存的老人肉拿出来分给大家,还尽力给大家讲明道理。在她的据理力争下,人们妥协了。后来,少女就杀死自家的一头牛来替代。现在寨里死了人,死者家属也是杀一头牛来祭祀,牛肉分给众人吃。倮寨的丧葬仪式是非常隆重的,要打击铜鼓,祭祀祖先。发丧时,人们都去送葬,但一律不戴孝,不磕头,不烧香纸,认为这地方早已归了倮倮,用不着给鬼神留下买路钱。

倮倮为什么要食人肉呢?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考证。有一种意见认为,就是当时倮倮人所处的环境非常恶劣,缺衣少食,倮倮可能认为,人死后,将其埋进地下,是一种浪费,不如吃掉。另一种意见认为,可能是倮倮人出于某种宗教信仰,将老人吃进肚里,以示纪念。有什么比装在自己肚子里更令人难以忘却的呢?

倮倮为了维护自己种族的纯洁性,他们至今不与外族通婚,其婚姻范围只局限于周边三个寨子的倮倮家族,各家与各家之间几乎都是相关联的亲戚。令人费解的是,如此近的近亲结婚,却没有发现畸形人或智障者,而且小伙子和姑娘们都长得很漂亮。这确实值得人们去研究。但是有一点,肯定是近亲结婚造成的恶果,那就是出生率低,有许多婴儿一出生就夭折了。倮倮的婚姻完全由父母包办,十四岁左右就成亲,结婚时,双方不请客,不摆酒,不送礼金。男方只需为女方制一套裙子,一只手镯,再去上几个人把女方喊到男方家里就算完婚了。离婚也很简单,就是男女双方把自己的父母请到一棵大树下,杀一只鸡,用鸡血涂在男女双方的手上,即宣布婚姻终止。两家人把鸡肉吃完,就算正式离婚。比较奇特的是,结婚后,新娘可以不住在男方家,来去自由,一直到怀孕后才到男方家定居。女人生下第一胎,就再也不准吃猪肉,认为那会使主妇变蠢,带不好孩子。生下孩子后的第三天,无论男女,婆家都要置备丰厚的礼物,并大摆酒席。宴请宾客,以示庆贺,这可能是因为出生率不高,所以倮倮人对后代极为重视。女人生产的胞衣是不能随便处置的,要装在一个竹筒里,再将竹筒绑在后山的神树上,用以祛邪。后来,我游览后山时,果然看到树上绑着许多装着胞衣的竹简,这实在是一道绝妙的人文景观!

我曾问一个倮倮小伙子:“你们近亲结婚,又由父母包办,觉得幸福吗?”小伙子搔搔脑壳,憨厚地笑笑说:“没想过,打祖辈就是这样的,谁破了规矩,会被赶出山寨的。”

倮寨还有一件被倮倮人引为骄傲的宝物,就是传世铜鼓。一共两面,一公一母,皆为青铜铸造。据说,这对铜鼓已有两千多年历史了。倮寨的铜鼓,一般不示与外人,大多在重要的丧葬礼仪或荞菜年上才被请出敲击,以襄盛典?

少数民族的节日是很多的,倮寨也不例外,其中最盛大的节日要数“荞菜年”,它与汉族的大年一样热闹隆重。荞菜年从每年农历四月的第一个属龙日起,连续三天,是倮倮祭祀祖先、娱人娱神的盛大节日。传说倮倮祖先的寨子里突然遭遇特大火灾,全寨化为灰烬。正当人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却发现废墟上扣着一只碗,翻开一看,碗里竟扣着一些荞籽。人们惊喜地将荞籽播种,到四月的第一个属龙日,荞麦就成熟了,倮倮人借此度过了灾荒。于是,人们便将四月的第一个属龙日定为“荞菜年”。每到这一天,倮倮人便请出铜鼓敲打,以驱鬼怪,认为遭灾遭祸是鬼怪作恶。同时,全寨人还要到地里呐喊,目的是要喊荞魂回家,请荞神与祖先共同享受节日的快乐。节日期间,倮寨的男人们敲响了巨大的铜鼓,女人们则穿上节日盛装,踏着欢快的鼓点,跳起优美的铜鼓舞。一些妇女还要头戴神鬼面具,翩翩舞蹈,以示人与神鬼共欢,祈神保佑平安。这些神鬼面具,必须由女人来戴,男人是不可以戴的,这可能是因为男人阳刚之气太盛了吧。

我进倮寨时,既不是过年,也没遇上什么节日,所见所闻,走马观花,个中许多神秘之处,不是我一时可以看得清的。离开倮寨时,月亮已经挂在夜空。虽然倮倮人再三挽留,但我仍然坚持要走。当然不是怕自己这颗大胡子头颅被砍下来供奉,而实在是忌讳睡那张高床。倮倮人认为,那高床可是用来停尸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