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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神仙公主

神仙公主

人退去,羊皮袋中的酒已空;卜鹰脸上的笑容却还在脸上,就像是已凝结成形。

就像是有人用一把刀,将那一条条扭曲的笑纹雕刻到他脸上去了。

黑暗的枯林外,却亮起了一串灯光,一连串巧手缀成的珠灯,一盏盏飘飞过来,在这凄冷荒寒的深山中,看起来明明应该像鬼火,却又不像。

天上地下,都不会有如此辉煌美丽的鬼火。

四个黑脸白牙的昆仑奴,抬着张两丈长、一丈五尺宽的平榻,自飞舞的珠灯中,大踏步而来。

一个神仙般的绝色丽人斜坐在平榻上,一头漆黑的长发轻柔如雾水,一双明亮的眼睛灿烂如晚星,身上穿着件非丝非麻、五色缤纷的彩衣,却将左边一半香肩露出,露出了一片雪白的皮肤,滑如凝脂。

她的手里也在发着光,一只用波斯水晶雕成的夜光杯里,盛满了蜜汁般的美酒。

她的笑容却比蜜更甜。

看见了这么样一个人,卜鹰却在叹气。

‘是你。’他苦笑着叹气:‘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一位公主该来的地方。’

‘你能来,我就能来。’神仙般的公主发起了娇嗔;‘我要来就来,谁也管不着。’

她生气的时候,笑得居然还是那么甜。

卜鹰却好像看不见。

‘对,你可以来,幸好我也可以走。’卜鹰说:‘我要走就走,别人也管不着。’

他已经振衣而起,好像真的要走了,神仙般的公主却像活鬼一样大叫了起来:‘不行,你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公主的眼珠子直转:‘我有要紧的事找你。’

‘什么要紧的事?’

‘要债,当然是找你要债。’

卜鹰又在叹气了,他实在不能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比要债更要紧的事确实不多。

‘这一次,我也在你们的赌局里押了一注,我赌那个白荻花一定跑不了的。’公主得意洋洋的笑:‘这一次你总算输了。’

原来卜鹰赌的是白荻,白荻若逃走,他就赢了。那他为什么要用隔空打穴的功夫,用一块碎石打白荻右腿的穴道,让白荻恨他一辈子?

卜鹰做的事,总是有很多让人无法明了的,他自己也不愿解释。

他本来就是这么样一个人,我行我素,谁都不甩。

所以现在他只问这位公主:‘这一注你下了多少?’

‘不多,一点都不多。’公主笑得更甜:‘这一次我只不过押了两百五十万两而已。’

这一次轮到卜鹰吓一跳了,好像差一点就要从树上摔下来。

‘两百五十万两?’卜鹰又在鬼叫:‘你是不是钱太多了?你是不是有点疯病?’

‘我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想赢点钱而已。’

‘你若输了呢?’

‘输给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外人,两百五十万两又不算太多。’

卜鹰不但在喘气,而且开始呻吟,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居然把两百五十万两看得不值一文,遇见这种人,你能拿她怎么办?

除了喝酒之外,还能怎么办?

刚抢下她手里的水晶夜光杯,将杯中酒一口气喝下去,卜鹰就看见太湖三十六友中石伯人远远的飞奔了过来,就好像刚碰见鬼一样。

太湖三十六友都是钓友,钓友讲究的是忍耐、镇静、等,一定要能等,一定要沉得住气,水里的鱼儿才会上钩。

现在这位钓友早已将平日养气的功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喘着气道:‘糟了糟了,跑了跑了。’

‘什么事糟了?’卜鹰问:‘谁跑了?’

‘白荻花跑了。’这位钓友说:‘他身受刀伤二十一处,想不到居然还是被他跑了。’

‘跑去了哪里?’

‘除了死路,他还能去哪里?’

程小青铁青的脸骤然在灯光下出现,脸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丝表情:‘他不跑,也许还能多活些日子,跑了只有死。’

‘带着五百万两一起死?’

程小青的脸骤然扭曲,就好像被人抽了一鞭子,过了很久才说:‘是的,他还没有供出京城道上那七件大案的赃银下落,就滚下了那道悬崖。’程小青冷冷的说:‘他是存心要死的,幸好他不管是死是活,都再也见不到那五百万两。’

珠灯仍在,程小青已去远,神仙般的公主居然也叹了口气,捂着心口说:‘好可怕的人,我真的怕死他了。’

‘他本来不是这样的。’卜鹰目送着程小青的身影,眼中带着深思之色:‘他本来是个很有朝气的年轻人。’

‘他怎么会变了?’

‘因为一把刀。’卜鹰的神色更凝重:‘一把足可让他纵横天下的魔刀。’

‘魔刀?’

公主脸上神仙般的甜笑已不见。‘我只知道世上唯一的一把真正的魔刀,就是昔年魔教教主那一把“小楼一夜听春雨”,可是这把刀好像并不在他手里。’

‘刀本无魔,魔由心生。’卜鹰道:‘如果有心魔附在刀上,不管他用的是哪一把刀都一样。’

‘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有心魔?’

‘因为他的刀法。’

——水中的残月,妖艳的水波,随着水波扭动变化的月影,不可思议的速度,一串又一串的血珠,一刀又一刀。

卜鹰眼中彷佛带着种说不出的恐惧。

‘我从未见到过那样的刀法,但是我知道,那就是魔刀。’他说:‘一个人心中若是有了那样的刀法,心中就有了魔。心魔也就是天魔,天魔附身,心魔附刀,变化如意,纵横天下。’

卜鹰慢慢的接着说:‘一个人如果能纵横天下,他怎么会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