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足了精神,赵无忌准备大吃一顿,他叫伙计把酒菜送到房间里,边吃边想怎样对付上官刃。
上官刃当然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他父亲的死因,他去找上官刃,上官刃一定是连心理准备也没有。
打不打得赢上官刃,赵无忌并不太担心,因为他复仇的意念高,大不了和上官刃拚命,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和他打,没什么好怕的。
他担心的反而是怎样才能单对单的见到上官刃,因为他去的地方是唐家堡的势力范围,他要找上官刃已经很不容易,找到上官刃,他身边会有些什么人 ,这可是赵无忌事先设想不到的。
万一他还没和上官刃对决,就被唐家堡的人来围攻。那可是划不来的事。
所以,一定要设法单独和上官刃见上一面。
有什么办法呢?赵无忌吃饱了之后,还没有想出来,他决定一边走一边再想。
快到上官堡的时候,他想到了。
他把自己装扮成商人的样子,一进上官堡,就住进最好的饭店,叫来最好的酒菜,一个人自斟自酌。
伙计对他非常客气,这是每一家饭店的通病,客人衣着光鲜,点最贵的酒菜,这种客人,一定要好好招呼。
所以伙计的眼睛一直是盯着赵无忌看,赵无忌一招手,伙计立刻快步走近。
“客官还要点什么?”
“不要了,结帐。”
“一共是三两六。”
赵无忌拿出四两银子,说:“不要找了。”
伙计的脸,差一点没笑歪了过去。谢谢两个字,也不知说了多少遍,直到无忌开口问他问题,才算止住。
“这附近有什么可以赌赌运气的地方?”赵无忌问。
“有有有!”伙计连声应说。
赵无忌微笑着看着伙计,等待他把话说下去。
“你出门往右边走,走到第八家,你就会看到上面有个牌子,写着和兴号三个字。”
“是赌坊吗?”
“是的,不过是高级的,没有闲杂人等。”
“很好。”赵无忌又掏出一锭碎银,递给伙计,说:“谢了!”
说完,他懒得再听伙计的谢谢,急忙离开饭店。
他的计划,就是设法在上官堡闹点事,让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来了。
他既然来了,唐家的人一定会对付他。上官刃一定知道对付他的方法,站在道义的立场,上官刃应该会想办法通知他,他就有机会和上官刃单独见面。
闹事的最好方法,就在赌场。尤其是赌骰子,是他最拿手的绝活,有什么人比他更会掷骰子的?有什么人能连掷出十多把三个六来的?
他想不出,因为这是他在唐家堡最为知名的地方,只要他再用上这一招,消息一传出去,唐家一定知道是他来了,当然,上官刃也一定知道是他。
说不定上官刃一猜就猜出来,他用这个方法是想和他见上一面。
果真这样,事情就更好办了。
所以他满怀信心的走进“和兴号”。
“和兴号”果然是家高级赌坊,人不多,每个人都衣冠整整,一看就知道是富商大户。
这里的赌法也和次级赌场不同,次级赌场有押大小,一律由庄家掷骰子,等于把运气押在庄家手上。
“和兴号”的赌法则是庄家掷骰子,闲家也掷骰子,大家比大小,运气操在自己手上。
而且,庄家掷出六号或是四五六也不通数,因为闲家也可能掷出个豹子来取胜,同时,庄家掷出一点也不通赔,因为闲家很可能掷出个一二三来落败。
这种个人运气与技术的赌博,最合赵无忌的胃口,假如还有什么不够圆满的地方,那就是必须要等,庄家掷完了,你也掷了,轮赢已分,但是,你必须要等到每个人都分别掷过了,才能玩第二轮。
好在“和兴号”的赌桌不止一桌,有的人多,有的人少。
赵无忌一桌一桌的看过了,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多有的人少。
原来人多的地方,下注都在十两至百两,千百两至千两的注码的地方,人就少了。最少人的桌子,是千两以上的,连庄家一共只有三个人。
那是一张方桌,庄家居中,两个豪赌客分在左右,对门是空的。
赵无忌当然选择了这个位置坐了下去。
坐下之后,他就对大家点点头,说:“我姓赵。”
三个人都对他回以点头,左边的说姓白,右边的说姓苏,庄家就说他是庄家。
“我可以先看几把吗?”赵无忌笑说。
“当然可以。”庄家说。
赵无忌看了看注码,姓白的是下二千两,姓苏的下的是一千两。他看了三把,都有输有赢,于是,他拿出一叠银票,掏出一张放在面前,说:“我下注了。”
庄家点点头,看着银票上的数字,那是五千两。
庄家先掷,这是“和兴号”的规矩,和别的赌场大大不同的地方。据说,这是“和兴号”吸引大户的手法,因为先掷了,等输赢的变成是庄家,赌客赌起来特别过瘾。
庄家掷出了二个三一个四,那是四点。
姓白的掷了个三点,输了。
轮到赵无忌了,他心想,还用不着拿出绝活的技术,先赌赌运气吧!
三个骰子在瓷碗内溜溜的转动,先停的一颗是一,再停的是四。
庄家有点紧张,看着第三颗骰子,其实,姓白和姓苏的,也紧张的看着那颗骰子。
骰子停下,是一个四点,赵无忌赢了。
接下来姓苏的掷了个二点,也输了。
然后大家又押第二把。赵无忌左右的两个人依旧分别押一千及二千。
赵无忌则动都不动桌上的钱。
“你押一万?”庄家问。
赵无忌点头。
庄家没有说话,拿起骰子就往瓷碗里掷,三颗骰子的溜溜的转出个一二三。
好倒楣的庄家。无忌心想,这样的庄家,除了期望闲家也掷一二三来平手以外,不可能赢到钱的。
果然庄家又赔了第二把。
无忌依旧没有动桌上的钱。
“两万?”庄家问。
这次无忌回答他了,无忌说:“这是我的习惯,如果一路赢我就一路都把赢的加上去押。”
庄家笑了,因为这只有傻瓜才会这样赢,一个人怎么可能一直赢不输一把?这样赌法,只要输一把就全输了,这不是傻瓜是什么?
因此庄家忽然不紧张了,变得气定神闲起来,他轻轻松松的一掷,好,是三个五,他得意极了。
无忌却比他更得意,因为他要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刻,可以演出他的拿手绝活。
他拿起骰子,手腕一沉,五指一松,三颗骰子转呀转的,忽然间一起停下。
三个都是黑溜溜的六。
庄家没有笑容了,他对于下面的人掷出什么已经不感兴趣了,毕竟,三千两怎么可以跟二万两比?更何况,无忌的注码已经变成四万两了。
而更不幸的是,庄家接着又掷出个一点,而且是先出现二个六,再滚出一个一,这实在令庄家懊恼不已。
无忌的注码变成八万两了。
庄家的额头已渗出汗珠,他握着的骰子,竟然迟迟不敢掷下去。
这时,一个少年公子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向桌上瞄了一眼,又瞄了无忌一眼,然后对庄家说:“你退下。”
庄家应了声是,连忙毕恭毕敬的退了开去。
“我是这里的少东主,我来陪各位玩玩,各位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无忌笑着说。
苏白两人却把钱收起来,说:“我们做旁观者好了。”
“好。”少东主说:“我姓钱,这位大爷贵姓?”他看着无忌。
“我姓赵。”无忌说:“最喜欢刺激的豪赌。”
“那太好了,我也喜欢刺激。”他看了看无忌桌上的钱,说:“你还是下这么多?”
“是的,八万两而已。”
姓钱的少东微微点头,拿起骰子,动作跟无忌一样,手腕一沉,五指一松,三颗骰子就的溜溜的在碗内转动,然后,三颗一起停住。
三个六。
好厉害的手法,好精确的技术。
无忌实在太高兴了,他知道,现在是他和这位钱少东主比试耐力的时候。
那三颗骰子他第一次拿起来时,就知道没有作假,是真的三颗骰子,所以,要全凭精湛的技术,才可能每次都掷出三个六来,稍一失手,就输了。
他和钱少东主每人一连掷了六把三个六,看得旁边的白苏二人连声叫过瘾,引来了里面所有的赌客,全都不赌,过来围观。
第七把,钱少东主掷下,二颗先停,是六,另一颗在转。无忌知道这就是失手的表现,因为如果手法准确,三颗会一起停止。
果然,那颗转动的停下来时是个五。
钱少东主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恢复正常,看着无忌。
无忌当然还是掷出三个六。
八万变成十六万。
又是两把平手,但接下来,钱少东主又失手。
十六万变成三十二万了。
钱少东主已经不再镇定,额角也已有了汗珠。这是赌徒的大忌.无忌把这些都看得很清楚,他知道他今天是不会输了。
赌注已经变成六十四万了。这表示钱少东主又输了一把,他额头的汗珠已经变成汗水了,他的右手握着骰子,竟然有点发抖,而且迟迟不敢掷下。
他不但不掷下,反而东张西望,好像是期盼着什么人来替他解围。
他等的是谁?答案很快就揭晓,因为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白胡的老头,正向着这桌走了过来。
一看到这个老头,钱少东主的神情就显示出他已松了一口气。
无忌当然也盯着那个老头看。
他看到钱少东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对老头子喊了一声:“爹!”
原来这老头就是“和兴号”的当家老板。无忌心中暗暗发笑,他什么人也不怕,因为他之时,三根针一根接一根的分别掷出,每一根都从不同的角度射向正往下落的骰子。
跟着,钱老板伸手往桌上拿起瓷碗,右手捧着碗底,举在胸前,人立刻坐在椅子上。
只见那三根针分别钉中骰子,把骰子穿透,然后一起下坠,叮叮叮三声清脆的响声之后,三根针穿着三个六字,赫然落在碗底。
更骇人的是,那三根针居然穿透了瓷碗的底部,钉死在碗的正中央。
好准确的手法,好犀利的眼光,好深厚的内力,全场禁不住猛地大声喝起采来!
连赵无忌也禁不住跟着喝了一声采。
钱老板笑容满脸的把碗递给无忌,说:“轮到你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无忌身上,因为,大家都急着想看看,无忌用什么手法,才能不会输掉这一局。
钱老板的脸都是笑容,实在的,他怎么能按捺得住心中的兴奋,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而且,他也用长针在骰子上穿出了一个小孔,这小小的一个孔,在以技术为主的掷骰子者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考验。
因为,所谓技术,就是要精确的控制骰子上的摆动,才能使六这个数字,最后翻在最上面,如今,骰子被穿了一个小孔,重量就有了差异,掷起来都已经有困难了,更何况还要往上丢?
无忌怎样来应付这个局面?这是在场所有的人都关心的事。
钱老板在丢骰子的时候,卫凤娘犹在焦急的等待着。奇怪的是,这一整天,真的就如唐花所说的,一个过路人都没有看到。
唐花也真的遵守诺言,一直在车厢内闭目养神,理也不理外面的情况。
卫凤娘已经忍不住了,她大声的对着车厢说:“喂!”
唐花懒洋洋的伸了一下腰,缓缓坐起来,说:“怎么啦?”
“我不想等了。”
“不等?不等的话你要怎样?”
“我要走。”
“走,走那一条路?”
“你希望我走那一条?”卫凤娘闪动看大眼睛问。
“我?”唐花居然一下子不知如何作答,他想了半晌,才说:“我希望你走左边的那一条。”
“为什么?”卫凤娘再次技巧性的问。
“为什么?”唐花搔搔头,说:“不为什么,我只是说出我的希望而已。”
“好吧!”卫凤娘说:“就照你的希望走好了。”
唐花楞住了。
这是一场心战,卫凤娘的用意,是在试探唐花,假如唐花在听到问题之后,随口回答,那表示这条路一定不是通往上官堡的。
但如今,唐花考虑了一会才回答,表示他也在猜想卫凤娘会怎样来应付他的回话,他很有可能把正确的路,说成是他希望走的路,来扰乱卫凤娘的思考,反而选上别的路来走。
卫凤娘偏偏选上唐花希望走的路。
唐花选的路,是正确的路吗?除了唐花以外,没有人知道,卫凤娘这回是押宝了。
看着唐花楞住的神情,卫凤娘说:“怎么?你不想走?”
“走,走,当然走,怎么不走?”
唐花这样回答,更让卫凤娘安心,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唐花露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坐上赶车的位置,缓缓驱动马车。
“怎么啦?为什么这么慢?”卫凤娘问。
“路黑漆漆的,危险呀,姑娘。”
“危险?我看你是故意慢慢走,在拖延吧?”
“我为什么要拖延?”
“因为这条路就是通往上官堡的路。”
唐花没有回答。
“对不对?”卫凤娘又追问。
“你说对就对吧,我可是真的是为了安全呀!”
“哼!鬼才相信你呢!”卫凤娘嘴里这么说,但看着眼前的路,倒真是不能快。所以她也没再催唐花,只是心情愉快的坐在车上,嘴里还哼起小调来。
“你很高兴?”唐花问。
“当然了,我猜中你的心事,这还不值得高兴?”
“值得。”唐花用负气的口吻说:“我看你还是进去睡一下吧,明天早上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哼!睡就睡,你可别故意往回开啊!”
“我是这种小人吗?”
“最好你不是。”卫凤娘边说,边走进车厢。
马车缓缓的波动,令卫凤娘一下子就入睡,等她醒来,眼睛已感到光线的刺眼。她知道天已亮了,她很高兴,因为马车还在动。
她坐起身,马车忽然停了。
她连忙走出去看,一看之下,她就楞住。
原来前面又出现了一左一右两条路。
唐花望向她,对她笑笑,说:“你回头看看。”
她回头一看,又是一楞。
原来后面也有三条路,他们现在的地方,正好是在五条路的交口之中。
“怎么回事?”她禁不住问。
“我们刚才从这一条路过来。”唐花指着身后的一条路说:“另外两条,就是你猜疑不决的路。”
“你是说,昨天我们面对的三条路,每一条都通到这里?”
“一点也不错。”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知道你耽误了我多少时间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那是我的目的。”
“你”卫凤娘只说了一个字,就不出声了,因为现在她说什么责备唐花的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样赶快赶到上官堡。
所以她说:“这两条路呢?那一条才是正确的?”
“左边那条。”
“你没骗我吧?”
“我不会骗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从这里到上官堡,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要到今天夜里,才能抵达。”
“真的吗?”
“我可以发誓。”
“那我们就走左边的路吧!”
“我建议我们先吃早点。”
“不,我心急得很,恨不得早点赶去。”
“据我的估计,赶到了,也只不过是替其中一人收尸而已,又何必急呢?”
“你”卫凤娘这次还是只说了一个字,就没再说了。因为她了解无忌的个性,他一定是迫不及待的找上官刃,发了疯般的去刺杀他。
她想了想,觉得唐花讲的话很有道理,她又何必急着赶去替上官刃收尸?何况,那么急着赶去,遇到无忌怎么办,大错已经铸成了,她能把真相告诉无忌,让他一辈子后悔吗?
当然不能。
那么,她又何必急着赶路?
所以,她忽然点点头,说:“好吧,我们先用早点吧!”
唐花得意的笑了笑,说:“你想通了?”
卫凤娘轻轻点头。
“其实,你根本就不应该赶去上官堡。”
“为什么?”
“因为你这样赶去,遇到了赵无忌,他一定会追问你为何这么急切的找他。”
“那又怎样?”
“那表示,他知道你一定有重要的话急着要告诉他。”唐花看着卫凤娘,说:“你能编个谎言来骗他吗?”
卫凤娘沉默了,确实,她能骗得过无忌吗?
“骗不了他。”唐花又说:“你就得把真相告诉他,但是,他已经把上官刃杀了,你告诉他真相,岂不让他一辈子痛苦?”
唐花说得不错,她绝对不能去见无忌,她应该返回赵公馆,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候无忌归来才对。
但是,万一是上官刃杀了无忌呢?卫凤娘的心,一下子居然乱了起来,神情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