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绝望与希望（上）
晓晓一动不动地横在榻上，因为内心激动的缘故，她的呼吸显得相当急促。那一双气鼓鼓的眼睛，全然不像是看着曾经的姐姐，倒像是在瞪视分外眼红的仇人。同时，晓晓的泪水也早已滑过了整个腮帮，在烛光的映照下晶莹显眼。
“你再不解开我的穴道，我连你也一起骂！”
在晓晓的表情里，海萱读到的是这样的话语。晓晓不能用嘴来表达，谨慎的海萱不光封住了她的活动穴道，也封住了她的哑穴。
“晓晓，如果骂姐姐能让你心里舒服一些，你就骂吧，而且姐姐也确实该骂！”海萱握着晓晓的手臂，满面愧疚，“若不是姐姐和雪人极力怂恿，也许纪大庄主和叶云深之间就不会进展的那么快，也许后来的很多事情都可以避免。姐姐和雪人都有罪！”
晓晓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似乎是不敢相信海萱所说的事实。海萱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姐姐也对不起你。当初裴笑书约姐姐和雪人在岳阳码头见面，如果姐姐不是那么容易就相信了裴笑书，而是积极地采取措施，让你对裴笑书的认识更深入一些，更全面一些，也许你就不会在凤凰山庄呆上那么久的时间……”
说着，海萱运起手指，首先解除了晓晓的哑穴。
“去裴笑书身边是我自作自受，我不怪任何人！”晓晓深吸了一口气，以抑制过于剧烈的心跳，“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爱了那么久，爱得那么深的男人，竟然会为我去骂叶云深和兰儿的事而动手打我。裴笑书他——”说到这里，晓晓的泪水开始哗啦哗啦地急涌，咬着嘴唇说道，“他比叶云深更混蛋！”
海萱掏出手帕，在晓晓的眼角反复擦拭：“疏不间亲的道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裴笑书和叶云深是并肩作战了七年的朋友，你才认识了他们多久？你以为只要自己付出过感情，就能让裴笑书改变原来的立场了么？裴笑书和叶云深一样，都是有抱负的人，他们也都不是第一次作践女人了。”
晓晓咬牙道：“这两个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都该死！”
海萱点头：“是的。他们一个抛弃纪大庄主，一个打了晓晓，绝对不能原谅！”
晓晓的眼珠陡然一转：“那你还不解开我的穴道？让我去见纪大庄主，让我去见楼兰，让我去见东方先生！”
“现在这个时候，若是让楼兰和东方先生知道了，风荷山庄必定失控。纪大庄主绝对不会准许你这么做的。”海萱摇头反对。
晓晓忿然道：“纪大庄主厚道得有些过头了，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她都会选择顾全大局。但是海萱姐，你觉得这仅仅只是纪大庄主和叶云深两个人的事么？若是没有了纪大庄主的支撑，风荷山庄还有什么大局可言？这是风荷山庄的悲哀，也是风荷山庄的耻辱啊……”
海萱嗤笑着回应：“咱们风荷山庄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悲哀耻辱，不过是风荷山庄八十年风雨里的一点小波澜罢了。”
“海萱姐！”晓晓大呼一声，泪如雨下，“当初为了帮楼兰出头，你都肯冒着被逐出山庄的危险，和我一起设计嫁祸公子怡。可是为什么，如今纪大庄主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你竟然还能忍气吞声？你还是当初的那个海萱姐吗？”
海萱一脸苦笑：“时势不一样了，而且叶云深不是公子怡！还有，也许正如你所说的，我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海萱了，我开始变得没用了。”
“大庄主不愿意做，也不能做的事，难道我们这些打下手的也不能做了么？”晓晓先是长叹，接着飞快地转了转眼珠，“对了，海萱姐，楼兰做督约使者的时候，裴笑书说过一句话，‘一个好的属下，应该懂得在上司忽略的地方发挥作用。上司考虑到的事情，他必须考虑到；上司没考虑到的事情，他同样要考虑到！’你还记不记得？”
海萱微微一怔：“当然记得，怎么了？”
“那你放开我，让我去找楼兰和东方先生他们，集结人手，好好教训叶云深一顿，顺便除了兰儿那个叛徒，为风荷山庄出口恶气！”
海萱再次摇头：“那不是纪大庄主想要的结果。再说了，现在的风荷山庄还不够强大，没有条件抗衡****教的五虎，单凭楼兰和东方先生两个，怕是起不了那么多作用。”
“风荷山庄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我们可以请援手。除了楼兰和东方先生，我们还可以请飘渺山庄的庄主楚无名，藏剑阁的阁主许剑纯，药王谷的谷主田园先生，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这三大高手都是纪舞风曾经的追求者，若是因为纪舞风被抛弃一事请他们出面，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也亏晓晓能够想的出来——
海萱依旧苦笑，没有支持，也不说反对。
晓晓的声音再次急切起来：“海萱姐，到底行不行啊？你说句话，就当是我求你了！”
“当然不行！”一个清晰的女声说道。
这不是海萱的声音，而且，海萱也完全没有开口。
晓晓和海萱同时错愕，难道是纪舞风到了？
房门被推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紫衣女子高挑华贵，白净的面庞纤尘不染，一双眼睛恍若孤云出岫，赫然就是纪舞风本人。在她的身后，雪人和文子面色凝重，显然是知道今晚的话题会不太轻松。
晓晓的泪珠再度大滴涌出：“大庄主！”
因为身体不能动弹，所以晓晓的挣扎显得额外吃力。纪舞风吩咐海萱为她解开穴道。雪人静静地搬过一张椅子，摆在晓晓的榻前供纪舞风就座。
晓晓翻身坐起，正待开口，却被纪舞风抢在前头说道：“晓晓，你的心意我非常感激。但是叶云深选择和谁结婚，那是他的个人自由，跟我没什么关系，跟你们更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们不要管这件事了，可以吗？”
面对这么大的事情，纪舞风居然还能保持镇定，平静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不是现场面对，海萱和晓晓根本不敢相信这会是纪舞风本人的态度。
纪舞风的大度是江湖上人尽周知的，但是面对终生大事，还能这么看的开，就不能不让人感到奇怪了。
当然，也许纪舞风内心是在意的，如今说着慷慨的话，不过是凭着自尊在那里强撑而已。
晓晓赌气道：“那我打算找叶云深算账，也跟大庄主无关，大庄主无权干涉了？”
“我当然可以干涉！”纪舞风不容置辩地说道，“任何关系到其他门派的事情，除非得到庄主的命令，十二钗不得擅自行动。如果你胆大妄为，一意孤行，我会把你赶出风荷山庄。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我说到做到！”
想起上次嫁祸公子怡时纪舞风震怒的样子，再对比如今纪舞风信誓旦旦的样子，晓晓的气势很快就软了下来。
纪舞风又转向海萱：“海萱，你这次回来，所为何事？”
海萱低眉道：“我怕晓晓做出过激的举动，所以就送她回来了。”
“只是这一个原因吗？”纪舞风显得不甚相信。
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纪大庄主。海萱从腰间摸出一叠请帖，递到纪舞风面前：“还有，我是来送请帖的。”
纪舞风问道：“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只有雪人。没得到大庄主的允许之前，我是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很好！”纪舞风看也不看，甚至也不过问受邀人的姓名，直接把请帖接了下来，塞入袖中，向海萱道，“明天一早你就回凤凰山庄，继续做你该做的事！”
海萱登时就楞在那里，目光呆滞。纪舞风淡淡问道：“有问题么？”
海萱没有回答。倒是晓晓让纪舞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海萱姐是和我一起回来的，她不想再做督约使者了。”
纪舞风冷然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能等****教赶人的时候再走！”海萱弯起一膝，朝着纪舞风低头拜倒，声音微微哽咽，“大庄主，叶云深放弃你，裴笑书逐回了晓晓，这摆明了****教的人已经不把咱们的和约当做一回事了。我去那边还有什么意思？”
“简直是一派胡言！”纪舞风绷起面孔，“叶云深还是像以前一样在乎门派恩怨，或是暗中准备过与各大门派为敌了吗？”
海萱低头，轻声回应：“那倒没有！”
纪舞风又问：“叶云深没有约束****教的规模，反而继续扩充着****教的人丁了吗？”
海萱摇头：“也没有！”
“叶云深召回了唐秋，拒绝给风荷山庄提供人质了吗？”
“没有！”
“叶云深放弃了三府米市，还是像以前那样用歪门邪道来发展****教了吗？”
“没有！”
“那你凭什么说****教已经不把和约当一回事了？”
“我——”面对纪舞风接连不断地盘问，海萱根本无言以对。
纪舞风抓起海萱的手，拉着她一同起身，目光反复凝视着对方的脸，正色说道：“在任何时候，你们都不能把我的事和风荷山庄的事混为一谈。只要叶云深没有违背过和约中的任何一条，就说明和约对****教的约束依然有效，****教与风荷山庄的同盟依旧算数。而且，风荷山庄在三府米市里的投资，将为我们赢得名声，抵消朝廷算账，同时赚取收益，解决我们的收支困境。这是与风荷山庄八百子弟利益攸关的大事。海萱，我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海萱疑问道：“大庄主，就算叶云深还没有背盟，他那种做人做事的方式，又怎么可能和风荷山庄共享米市钱庄的收益呢？现在风荷山庄的投资并不大，抽身还来得及，若是将来陷进去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纪舞风凛起眉心：“这些是事实，还是你的推测？”
“这——”海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纪舞风郑重道：“说来说去，你不过是在以自己的推测来代替事实，不过是在把我和叶云深的关系扩展为风荷山庄与****教的关系。三府米市粮道会议上，你也是到过场的人，莫非你还不清楚，风荷山庄、飘渺山庄和****教的利益分成，不光是三个门派的事，而是三个府的官府和五百多家商号的共同协定？那么多的同盟，他排挤的过来吗？叶云深排挤了盟友，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海萱的面容越来越惭愧，嗫嚅着说道：“海萱知道自己的错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凤凰山庄。”
纪舞风又转向晓晓，还没开口，晓晓便抢先说道：“大庄主不要想着能像说服海萱姐姐那样说服我。这个驻留使者，我肯定不会再做下去了。”
纪舞风淡淡一笑：“你想回去？我还不肯呢！那裴笑书不花上一点力气，就想把咱们的晓晓变成****教的媳妇，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
雪人、海萱和文子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点笑意。纪舞风风趣的说法，总算是给这个夜晚添上上了一丝轻松的味道。
倒是晓晓满心不解：“大庄主不是以和谈为重吗？我不回去，这算不算等于我们风荷山庄违背了约定？”
纪舞风冷哼一声：“当然不算。我们的约定里，并没有裴笑书可以动手打人这一条。所以你无需担心我们风荷山庄理亏。”
夜色越来越深了，确定晓晓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纪舞风这才吩咐雪人和海萱去休息，自己则带着文子一道出了洞庭宫，返回听风小筑。
当然，说服了晓晓，纪舞风还是没有任何喜悦。经过女英殿的时候，她的脚步踌躇了好一阵子。最终，纪舞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和娥皇殿经常被喜庆和热闹充盈着的情况相比，作为纪氏家族宗庙的女英殿永远都被冷色调所包围。除了清明、上中下三元四个时节，以及山庄的创立之日和家族成员的死忌之日，这里基本没有什么人前来造访。
纪舞风和文子点燃香烛，那六十多块灵牌分外触目惊心。在风荷山庄创立以来的八十余年里，超过四十多块灵牌是在白浪沙一战之后竖起来的，小马和草草的名字都在其列。摆在最中间的，自然还是上一代老庄主纪海天的牌位。
纪舞风跪上蒲团，泪光有如泉涌：“爹，纪家的列祖列宗，孩儿对不起你们……”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的保密工作还算到位。大总管府依旧按部就班地忙碌，白浪沙的练兵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除了纪舞风和四名十二钗成员之外，没有人知道风荷山庄正处于前所未有的风口浪尖。
这几日纪舞风的表现有些不合情理。每日周旋于山庄事务、白浪沙练兵和三府米市之间，她显得平静干练如常，依旧对每一个人保持着会心的微笑，似乎一丁点也没有被凤凰山庄的婚事影响到。文子以为纪舞风是在强装，有天晚上点着蜡烛去纪舞风的房间看情况，不想看到纪舞风睡得格外安然，脸上一点湿润过的痕迹也没有。
纪舞风的泪水，在狠狠地流足了一个夜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就算纪舞风有心隐瞒，三月初五的下午，她还是不得不把所有受邀参加婚礼的人集中到听风小筑。在纪舞风自己看来，她无法剥夺其他人前去庆贺的权利。
叶云深和兰儿下发的请帖有十余张。除了纪舞风与纪若荷，楼兰与颜如月、楚无名与唐秋、大总管东方一鹤、****教五虎中的王恨、叶云深曾经的知己文子都在其列，十二钗里的雪人、晓晓、燕子、忆雪、张可、何君也作为兰儿曾经的姐妹接到邀请，海萱应邀也是必然的，不过她已经去了凤凰山庄，所以暂时缺席。同时，卓不凡也作为北京方面的代表与众人一起碰头，练兵暂时由云刀与阿开两大新秀帮忙带队。
除了几个知情的以外，翻开请帖的时候，其他人无论亲疏远近，全都目瞪口呆地楞在那里，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请帖会是叶云深的手书。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冬日，但是听风小筑里仿佛响起了惊天动地的一声炸雷——
“这是真的吗？”忆雪怯生生地问纪舞风，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纪舞风不怒反笑，并不答话。倒是晓晓热心出面向众人解释：“是真的。我离开凤凰山庄的前两天，兰儿就和叶云深出双入对，白天在梧桐殿打理书房，夜晚也庄主院就寝，俨然成了真正的教主夫人。我气不过，准备去找叶云深理论，不想……”
一想到裴笑书的耳光，晓晓就恨得咬牙切齿，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纪若荷的眼泪当即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失声喊道：“姐——”
不想纪舞风横起眉头，冷眼向纪若荷道：“有什么好哭的？咱们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
屋里沉闷得就要窒息了。最先憋不住的是燕子，但见她一挺身离开椅子，剑眉倒竖，声调激昂：“真是岂有此理！大庄主为****教作出了那么多的牺牲和让步，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那叶云深不懂得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忘恩负义，跟我们的一个叛徒勾勾搭搭，彻底作践大庄主的感情。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混账男人？不行，我们这就去打点人马，抓叶云深来君山，亲自给大庄主赔礼道歉！”
忆雪补充说道：“还有兰儿，也不能便宜了她。亏她在君山呆了那么久的时间，受了大庄主那么多的恩惠，和叶教主结婚这样的事，她也做的出来？她还是个女人吗？”
张可怒眉：“叶云深做出这样的选择，简直是在践踏风荷山庄的尊严！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君也点头响应：“这口气，咱们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东方一鹤早已把手中的请柬捏成了一团碎片，那愤怒的双眼，分明就要冒出火来：“咱们风荷山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耻辱？”
但众人的一番热切换来的却是纪舞风的冷漠：“什么感情？什么尊严？什么耻辱？我纪舞风都没打算说什么，你们凭什么争相出头？”
众女子齐齐楞在那里，除了燕子。在她看来，纪舞风的软弱，是造成尹清奇等人离去，并最终导致她自己受害的主要原因。燕子扬剑出鞘，怒目铮铮：“大庄主，燕子以前做过很多错事，承蒙你的大人大量，燕子才能在风荷山庄呆到今天。你的恩情，燕子由衷感激。但是燕子还是以为，这一次是你错了。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都不能算是对风荷山庄尊严的践踏，那么我们风荷山庄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纪舞风起身，走到燕子跟前，直盯着她愤怒的面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风荷山庄的尊严就是我作为一个女人的可怜本钱，是不是这样？”
燕子哑然。纪舞风又环顾众人，镇定有如泰山不动：“什么是尊严？一个人若是有了尊严，那是别人所能践踏和毁灭的么？什么是风荷山庄的尊严？为了一点小事而睚眦必报，为了一点鸡毛蒜皮而你死我活，那是风荷山庄的尊严么？不，彻底否定了自己的追求和信仰，那只会是更没有尊严的事！”
忆雪泪光浮动：“大庄主，你的境界过于崇高，你的追求过于伟大，我们只是一群普通的女人，做不到你说的那样。你能咽得下的气，我们咽不下！”
“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崇高伟大，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只是我不喜欢骗自己罢了！”纪舞风凝视着忆雪的双眼，认真说道，“且不说抓叶云深和兰儿回来这样的事是不是可行，就算真的做到了，又能怎样？果真就能让我自己开心满意了么？果真就能让风荷山庄有尊严了么？”
忆雪抿着嘴唇，哽咽道：“就算大庄主说的很对，我们不能因此而开心满意，风荷山庄也不会因此而有尊严，但是至少，我们必须让叶云深和兰儿为此付出代价。人若是不能痛痛快快地活着，那还不如死了。”
纪舞风不依不让：“忆雪，你不能用自己的想法来要求我。如果你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你去为自己争口气，我不会阻拦你。你可以选择去凤凰山庄祝贺，也可以选择不去，但是只要你去了，就只能按照我的要求来。因为，这是我纪舞风的私事。”
在纪舞风的淡漠面前，所有的激动和热切都显得苍白无力。一个人若是不在意自己的遭遇，别人说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现在看来，大哥放走兰儿时说的那些话，简直跟真的一样！”
颜如月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叶云深和兰儿的婚事本身。但是颜如月的话音刚出，楼兰和楚无名的眉头便陡然一震。
“……你也知道，我算不得什么好人，可我从来都不喜欢把事情做绝。一般说来，如果从别人手里得到了好处，我也一定会给人补偿。”
“……我勾引了纪舞风，害走了尹清奇，总不能看着尹清奇心爱的姑娘在囹圄里消磨至死……”
“……那太好了！”
“……纪舞风这女人的确不简单，将整个江湖玩的团团转。别说你在她手上栽跟头，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提防着点，一不留神就着了她的道儿……”
“……跟纪舞风逢场作戏，我是迫不得已。她救了我的命，不管她要求什么，我都只能照办，否则，整个江湖人都会骂我，说我忘恩负义……”
“……尽管风荷山庄看起来无限风光，但它在江湖上的地位，其实低得可怜。冷莫虚杀了邱苍松和赵本，纪舞风就只能向华山派和黄山派大把大把地赔银子；你们在长沙伤了云中雾，纪舞风就只能去光明顶道歉，还要向邱苍松那种武林败类下跪赔罪。你说，这是纪舞风想要的江湖吗？”
“……总是靠盟友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强大。纪舞风只要稳住了我，就等于是掌握了风荷山庄和****教两股力量。这两股力量加起来，超过了少林、武当和药王谷的总和，是真正的江湖第一大门派。有了****教这个帮手，我可以保证，以后就算雪鸿方丈和田园药仙，想对风荷山庄颐气指使，也得掂量掂量。”
“……因为我也想从风荷山庄这里捞点好处啊……”
“……”
对比叶云深那时的话语，再看看现在的事态发展，简直是令人啼笑皆非。
自然，东方一鹤、燕子和忆雪等人是没有到过场的，他们并不知道那晚的事。所以他们的目光也都朝着颜如月，异口同声地问道：“他们说过什么话？”
颜如月意识到自己有些多嘴了，当即缄口。
楚无名淡淡道：“事情的变化过于突然，我总觉得蹊跷。”
“什么蹊跷不蹊跷的？叶云深和兰儿早就认识，他们不仅欺骗了纪大庄主，也欺骗了我们所有人，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一个身影愤然而起。
居然是唐秋。她没有用“大哥”称呼叶云深，而是直呼其名，可见她当下的感受。
楚无名拉了拉唐秋的手臂：“你冷静一点！”
“都什么时候了，还用得着冷静？”唐秋甩开楚无名的手臂，“我不认识什么叫兰儿的女人，那个要结婚的男人也不是我大哥。我没有这么无情无义的大哥！”
纪舞风正准备插话，被唐秋扬掌拦住。唐秋亢然道：“大庄主，唐秋是在谈自己的家事，不是要管你的私事，所以你也不要干涉！”
颜如月小声嘟囔：“这个丫头……”
唐秋仍然觉得不解恨，转向楼兰道：“姐夫，你来说说，对于叶云深这样的人，我们还用得着讲什么交情么？”
若不是唐秋的提醒，也许风荷山庄的众人至今还没意识到，最热血的楼兰，至今都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众人齐齐地注视着楼兰。这个渐渐丰富起来的汉子，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