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藏宝图大会(上)
藏宝图大会的约定之日很快就到了。八月初八这天,凤凰山庄张灯结彩,由绫罗扎成的彩球和扎带把山庄正门点缀得锦绣纷呈。清一色鲜红的布帛,从正门门口一直铺到了朝露殿。由花泪裳带领的迎宾礼队也各自盛装,对每个前来的客人都致以热情的笑脸。
君山与凤凰山庄同在岳阳,并不遥远。天刚蒙蒙亮,纪舞风就带着队伍向东进发了。随行的只有三人,除了白长歌,另两个是十二钗中的兰儿和晓晓。在岳阳用过早点,四人便驾起快马,往凤凰山庄一路飞奔。
在“天下第一庄”的路标前面,纪舞风一行作了短暂停留。这座本该属于风荷山庄的碑铭,如阴差阳错地插在了凤凰山的土地上,由风荷众人看来,更是一种得意或者挑衅的味道。
“好大的口气!”看着面前张扬的五个字,白长歌拳劲喷张。当然他也只是一时愤慨而已,不可能真正出手。在象征性地用鄙夷的目光回敬了这个碑铭以后,他就尾随着纪舞风,一道向山庄正门驰去。
“妹子的衣服好漂亮,哪里买的?”女人天性爱美,刚刚下了马,兰儿与晓晓便一头瞅上了花泪裳身上的苗装,根本就不过问她的魔女身份,也不去想彼此认识不认识,仿佛是经久未逢的亲姊妹,阔别多年后同归故里,自自然然地拉起了家常。
美女见美女,全无顾忌,自然是分外亲切了。花泪裳也不避嫌,任由她们察看观摩,毫不保留地叙述着衣服的特点,产地和价格,并时不时向两人介绍附带的首饰。兰儿和晓晓听得十分入迷,那种场景如同在街市上听掌柜称赞自己的货物一般。纪舞风和白长歌起初有些担心。小魔女周身带毒,在江湖上已不是秘密。兰儿和晓晓全无戒心,算不得什么好事。不过看到她们触摸过两人的衣服,手指并没有起任何变化,担心也就落地了。
进入山庄内部,纪舞风等人的感觉又全然不同。风荷山庄的建筑大多因地制宜,融合于山景,变化多样,高高低低任其自然;凤凰山庄却是风格统一,布局有如棋盘般齐整。这里的楼宇大多没有经过精细装修,显得很粗糙,但在高度和规模上却先行出就,恢宏之气已经展露无遗。
步入朝露殿,纪舞风发现,自己是来的最晚的一个。右手的人全部纱帽高隆,大袖宽襟,看起来华美鲜丽,不用说都是乡绅和员外打扮;左手的人则大多紧衣短装,一派江湖气象,凭经验纪舞风判定,自己应该去左边。
空给纪舞风的位置是贴近大殿正后方的椅子,这或许是出于对她的重视。走近的时候纪舞风有些惊讶,因为坐在她对面的,正是前些日见过的陈知府,如今穿着件宽大的乡绅便衣,像个土财主。而坐在自己旁边的人一袭黑衫,正是飘渺山庄的庄主楚无名。在纪舞风的记忆里,楚无名应该不喜欢穿黑色的。出于礼貌,她并没有多问。看到纪舞风的到来,楚无名朝她友好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纪舞风刚刚迈入大殿,人们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姑娘?真漂亮!”
“你们没见过吧?她就是风荷山庄的纪大庄主!”
“原来是她!看来江湖人真的没有说错,倾国倾城!”
“她身后那两位已经是闭月羞花了。据说她还有位妹妹,和她一样才貌双绝!”
“看来风荷山庄的确出美女!”
……
被众人议论纷纷,兰儿和晓晓很不习惯,脸色涨红。纪舞风却不动声色,任凭人们语来语去,只是轻轻地拨弄着自己的茶盏。
正当人们议论之际,门口传来洪亮的报讯声音:“裴总管到!”
今天的裴笑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光彩照人。乌亮的头发整齐盘起,本来就白净的面孔更是打理得没有任何瑕疵,金星闪耀的开襟大褂,将他本来就高峻的身形衬托得挺拔无比。顿时,人群里传来更多的议论声。
“裴总管真是龙凤之姿啊!”
“年纪轻轻就把凤凰山庄治理的井井有条,真是难得的人才!”
……
兰儿就用力碰了碰晓晓的胳膊:“晓晓,这就是你跟我们提到过的裴公子吗?不错,有眼光啊!”
晓晓的脸涨得更红了。看着裴笑书从面前走过,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目光复杂。
但是裴笑书却好像没有看到晓晓,确切地说,他好像根本就不认识晓晓,更不咬提什么注意了。他径直走向大殿后方的高台,背靠楠木大椅转身站定,面带笑容。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裴笑书朝众人一抱拳,朝露殿里立刻鸦雀无声。“在下裴笑书,承蒙庄主赏识,做了山庄总管。因为事务繁多,一直不曾邀请过在座的朋友,也未曾出去拜会。只是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乌刀刀客,前阵子路过本庄,说是等钱急用,特地甩出一张藏宝图。裴某花了一万两银票,把这张图买了下来,至于是不是真的,心里就没底了。裴某知道在座朋友都有收藏古玩的嗜好,各具慧眼,特地请你们大老远过来,帮忙做个鉴定。至于报酬嘛,请各位放心,不管这张图是不是真的,你们往来的盘缠,裴某会三倍酬谢!”
与座之人纷纷点头赞好。裴笑书吐字清晰流畅,安排可圈可点,再加上神情自然,尽显干练气魄,大有折服人心的风范。
倒是纪舞风的反应与众不同,方才听到裴笑书说藏宝图是买的,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轻轻一笑,朝裴笑书道:“裴总管不辨真假,却能二话不说地把图买了下来,而且一撒手就是一万两银子。如此做生意的手笔,真是气派啊!”
裴笑书还笑道:“纪大庄主说笑了!生意人做事,有时候就是要赌运气!”
众人纷纷看着纪舞风。只见她依旧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做生意要运气是不假,但也不能说不讲策略。拿现在这张图来说吧!如果图是假的,你这一万两银子肯定是亏定了,而且还要赔大家的盘缠;话又说回来,就算这张图是真的,你让大家知道了,对于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纪舞风语音刚落,与座的众人都纷纷点头。顺着纪舞风的话语思考,裴笑书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赔本的买卖,更不要提什么生意经了。白长歌和兰儿当即乐了。纪舞风说话的样子轻描淡写,但是她的每一个用词,却处处直指裴笑书的要害,且看他如何收场吧。倒是晓晓一直盯着裴笑书,脸上满是不安。
裴笑书应道:“不瞒纪庄主,一万两银子对于裴某来说,不过是塞塞牙缝而已。但如果这张图是真的,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在座的大家平分,每个人至少也可以分到十万两以上。有十倍的赚头,我又亏在哪里呢?”
裴笑书语毕,众人亦纷纷点头。纪舞风又道:“裴总管,不要把人都想的那么好。我可以肯定地说,如果图是真的,绝对没有平分的可能。只要有一个人捷足先登,那宝藏就是他一个人的,其他人谁也得不到。”
众人再次点头,看向裴笑书。裴笑书应道:“如此一来的话,就说明我们大家跟宝藏图没有缘分了。裴某最大的损失不过是一万两银子,外加一点盘缠费用。那又算得上什么大损失呢?”
纪舞风陷入了沉默。第一个回合的交手纯属尝试,她有了个基本的印象。裴笑书比她想象的还要精明一点,能难住一般人的办法,对于他来说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眼下,只能和他见招拆招,静观其变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楚无名的反应,却发现楚无名表情木然,对于朝露殿里发生的一切显得漠不关心。
应付完了纪舞风,裴笑书笑着走下堂来,为众人一一作介绍。他首先走到左手,距他最近的就是岳阳府的陈知府。“陈知府身为岳阳百姓的父母官,平日多有辛劳。如今听说在下用上万两银子买了一张藏宝图,他深感震惊。此次前来,他是出于对岳阳百姓的爱护,不希望在他的地盘上出现欺诈之举。”
陈知府之后的是一个身形中等的中年男子。“玲珑斋的玉器,天下闻名。王掌柜司掌玲珑斋二十年,从不放过任何瑕疵。他的眼力,和玲珑斋的玉器一样,也算是一绝。”
接着裴笑书走到一个矮胖的乡绅身旁,向众人介绍道:“要说三湘地带谁的家资最多,相信没有人能比的过杜员外。杜员外的土地跨乡跨府,同样的,他的收藏,绝对也称得上汗牛充栋!”
杜员外之后是一个白发苍苍的高瘦老者。裴笑书介绍道:“河东海老先生鉴赏书画五十载,论起经验,应该是在座当中最丰富的。”
左列最后一名是位阔面大耳,体态丰满,神情倨傲的商人。“骆老板年轻时久在西域经商,熟悉那里的风土人情。说起鉴赏,他可能比不了你们;但是论起对西域的了解,你们也同样比不了他。”
裴笑书再转到右手,最内围的自然是纪舞风。“风荷山庄的纪大庄主,巾帼不让须眉,气概才华压倒男子。对于稀世古玩,也颇有兴趣。她的眼光就和她的美貌一样,无可挑剔。”
继而裴笑书介绍楚无名道:“飘渺山庄的楚庄主,生长在殷实之家,热衷收藏。飘渺山庄的经营行当里,有很大一块就是珍稀古玩。楚庄主自幼就受熏陶,这验假的本领想必也是一等一的。”
楚无名旁边的是一个身形高峻的络腮胡,细眼深目,表情阴鸷。“飞鹰堡的洪少堡主,平生最喜欢的就是设局和侦破。他的眼睛是真正的老鹰之眼。别人看不到的,他能看的到;别人看的到的,他能看的更清楚。”
左列最后的是一个瘦瘦的八字胡。裴笑书介绍道:“黄先生一生云游天下,此次能参加藏宝图大会,纯粹是机缘。能得到一位遍走江湖的旅行家的帮助,也算是我们的福气了!”
介绍完毕,裴笑书向众人一一拱手致礼,继而一脸认真地说道:“今天请大家来这里,固然是为了鉴定藏宝图,同样也是会聚会聚三湘楚地的慧眼名流。裴某作为主持,希望能借此机会,和在座各位交个朋友。假使图是真的,裴某愿与大家一同分享这份宝藏;若是裴某买到的是假图,能结识各位显宦贵人,江湖豪杰,也不算吃亏!”
介绍描述形容恰当,言行举止礼貌优雅,不光是其他人赞赏有加,即使是纪舞风自己,也开始对裴笑书另眼相看了。江湖人说的“世之鬼才,经纶满腹,智谋过人”,看样子并没有说错。这注定是一个能混大场面的人物,不说其他,能请到眼下的这些人,已经是了不得的手笔了。藏宝图想来应该是假的,可是看他办大会的这个排场,谁敢说跟鉴赏真的藏宝图有什么不同呢?
“先别说那么多了。把图呈上来,让我们大家饱饱眼福啊!”能这么吆喝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财大气粗,体态臃肿,神情倨傲的骆老板。
“好的,请稍候!”裴笑书朝手下一扫眼,不多时,四名庄客就慢吞吞得抬出了一个朱漆木架,木架的中心挂着张羊皮纸卷,上面标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和符号。
藏宝图现身,一干人等纷纷上前,仔细看个究竟。这是一张两尺宽窄的羊皮卷,颜色泛黄,有些地方还带着斑斑黑渍,年代貌似有些古老。用粗细不一的墨迹画成的河流,山川,沙漠,城池,关隘一目了然,虽然标示的文字用的是维文,坐中人大多不认识,但并不影响大家的判断。
八字胡的黄先生刚刚浏览了几眼,便点头道:“不错,的确是西域的地图。楼兰,于阗,龟兹,疏勒,这些古国的方位,跟我所去过的西域一模一样。”
“这张地图做的不是一般的细致!”纵是玲珑斋的王掌柜,也情不自禁地由衷赞叹。
“以纸张和地图内容来看,这张图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还是要很遗憾地告诉裴总管,你上当了!”最为年长,经验也最丰富的海老先生观摩半晌,终于开口说道:“以本人的经验,此图最初用的是半新鲜的羊皮。但是,为了造成年代久远的假象,他把羊皮用盐水煮了,再撒上一些硫磺。硫磺渗进去以后,羊皮就会泛出黄色。另外,作假的人还刷过羊油,羊油吸灰,所以时间长了会有黑色的斑纹。”
到底是行家里手,海老先生一开口,便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他又道:“羊皮纸带在身上时间长了,难免会被汗渍浸染,原先的气味渐渐消去,人的气味会慢慢占上风。这张羊皮卷上的汗液味并不明显,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膻气,说明它的时间并不长久,跟它昏黄的样子比起来,时日上的差异可谓是大相径庭!”
众人纷纷点头。海老先生停顿片刻,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这张藏宝图还有一个致命错误。西域人制图的习惯和中原人不同,他们不用方形城墙标记城市,而是用一个个的圆圈。造图的想必是个中原人,作图的时候,查过一些西域文字,却把细节给疏忽掉了。”
“嗯,说的是啊!”一干人纷纷向海老先生投去钦佩的目光。
唯独纪舞风的声音,在此刻却出人意料地响在众人耳畔:“看样子大家都不识货啊,这张图是真的!”
众人的目光纷纷扫向纪舞风。海老先生脸色涨红,怒声说道:“老夫鉴赏书画古玩五十年,从未放过任何一张赝品。难道我还比不了你一个年轻丫头?”
纪舞风摇了摇头,笑而不应。裴笑书却向纪舞风一扬手:“纪大庄主有话,快快讲来!”
“裴总管!要小女子说真话并不难,可是你要知道,行有行规,请人鉴赏是要花钱的,所以我不能白说!”纪舞风依旧拨弄着茶盏盖子,懒洋洋地说道。
裴笑书笑道:“这个不难。不知道纪大庄主想要多少钱才肯鉴赏呢?”
纪舞风二话没说,翘起一根食指。
“才一百两银子而已,简单!”裴笑书吩咐左右,“去账房里拿!”
纪舞风摇了摇头。裴笑书又笑:“一千两啊!纪大庄主,你可真会狮子大张口!”
纪舞风笑道:“裴总管,你弄错了。小女子说的不是一百两,也不是一千两,而是一万两!”
鉴定一张花费万两的藏宝图,纪舞风却张口索要一万两的鉴赏费,这个结果,让许多在场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裴笑书的脸色变得严肃。飞鹰堡的洪少堡主冷哼一声:“风荷山庄的大庄主,你在江湖上可是很有头脸的人物。如今敲人家竹杠,也不用敲的这么没品吧?”
“唉,小女子是要养山庄的,我总不能天天喝西北风,指望别人施舍过日子。这能够赚到的钱,自然还是得赚!”纪舞风神秘兮兮地笑着,吐字慢条斯理:“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话,最值钱的也是人话。再说了,人家裴总管有的是钱。你没看见吗?为了一张还不知道真假的藏宝图,他随随便便就花了一万两,还说不过是塞塞牙缝。你还怕他出不起第二个一万两?”
“你!”本以为能问对方个难堪收场,不想纪舞风轻描淡写,就把他的迫人之势化了个干干净净,洪少堡主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纪舞风,再也说不出话来。
裴笑书再一次笑道:“若是纪大庄主能说得在情在理,证明这张图是真货,让裴某再出一万两,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纪舞风点了点头,转向白发苍苍的海老先生:“海老先生,你呢?”
“如果你能有根有据,推翻老夫的判断,我也给你一万两!”海老先生面色红涨地答道。
“果真是爽快人!”纪舞风又转向气哼哼的洪少堡主:“洪少堡主,你打算出多少啊!”
“这……”洪少堡主逞一时之快,不想被纪舞风拖下水来,如今看着周围众人的目光,他也不好意思羞涩,只得迎着上了:“要是纪大庄主能说的服大家,我也出一万两!”
纪舞风扭头向晓晓笑道:“晓晓,看到没?你的三万两银子有着落了!”
晓晓笑着朝大庄主竖起了拇指。纪舞风拨开众人,坐回席位,抑扬顿挫地说道:“海老先生的鉴定,确实大可称道。只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众人纷纷回位。海老先生问道:“老夫是如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任何纸张毛皮都是有年限的。楼兰宝藏传说千年,羊皮纸卷的寿命,永远达不到这个数字。为了维护宝藏秘密,保存藏宝图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老的藏宝图毁坏之前,将图重新临摹绘制。新图换旧图,这样才可以代代相传。”
纪舞风一开口,便逆反海老先生的思路,但她的理由,确实也称得上有根有据。众人开始纷纷点头,即使是海老先生也只得称是。
“海老先生的错误,在于用保存书画的眼光去看待随身地图。羊皮纸卷耐折叠磨损,放在身上,比纸张做的经久耐用。只是楼兰经常四处走动,难免会经过一些泥涝之地,地图泛黄了有什么稀奇?”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地图上的硫磺味是怎么回事?”海老先生反问纪舞风。
纪舞风笑道:“羊皮是自然物,时间久了,难免会有寄生虫啃食。贴身存放的话,虫子会长的更快。莫非海老先生没听说过,硫磺能杀虫么?”
“这……”海老先生的面色越来越红涨,神气却是越来越低落。他忽地瘫坐下来,不啃声了。
纪舞风继续说道:“至于标记城市的符号,也算不得什么问题。西域的商路开拓以后,跟中原人的往来日益密切。渐渐采用中原的制图方法,这也是情理之中吧?”
“纪大庄主的确是才思敏捷!”渐落下风的洪少堡主,此刻还是不服气地说道:“区区数语,就能颠倒黑白,蒙混过关,我们大家都佩服不已。只是你说的那些,只能作为常理,却不能证明藏宝图就是真的!”
众人再次点头。是的,如何证明图是真的,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所有的目光再一次瞄向纪舞风,看她如何应对。只见纪舞风嘴角酒窝一浮,轻声说道:“楼兰在我风荷山庄六年,他的藏宝图我已经看过不下百遍。我可以肯定的说,就是我们看到的这一张!”
洪少堡主大笑道:“纪大庄主,你为了取胜,得到那三万两银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假证,你也好意思吗?楼兰身上的藏宝图,我们大家都没看过,你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是无人对证了。”
“玩不起就别玩!”纪舞风摇了摇头,唉声叹气,“我知道我说什么大家都不会信的。算了,就依大家的意思,当它是假的吧!”继而转向裴笑书,说道:“裴总管,大家都认为这张图是假的,只有我这个傻子信以为真。要不我看这样,你拿着一张假图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把它送给我,我找人挖宝藏去。你不用多亏那一万两银子了。这些人说话不算数,我投降!”
纪舞风故意示弱,委求裴笑书,拐着弯子骂海老先生和洪少堡主言而无信,顿时让两人的面色涨如猪肝。同时,她也是给裴笑书出了个难题。如果图是假的,为了报答纪舞风的鉴赏,他只能送给对方。如果图是真的,他还是得付上一万两。
未等裴笑书表态,陈知府起身大笑道:“风荷山庄的大庄主果然名不虚传。今天的这个聚会,令本府看了出好戏,大开眼界了。我看大家也别太认真了,就当是开个玩笑,乐呵乐呵。这交到朋友,不比为一点银子闹别扭强么?纪大庄主,我相信你也不会是看重钱的女子!”
陈知府的话,表面上是在赞美纪舞风,其实是在委婉地要求她让步,同时帮了海老先生和洪少堡主一个忙,令两人对自己心存感激。对这个虚伪滑头的父母官,纪舞风内心是厌恶的很,却不得不奉命照办。纪舞风道:“既然陈知府出面,小女子也乐得跟大家行个方便。没事,那三万两本来就不是我的,没什么好可惜的。”
“好!果然是江湖人,快言快语!”陈知府赞赏地说道。
“不过,在下有个问题要问裴总管!”
裴笑书轻轻一笑,应道:“只是一个问题而已,好办!纪大庄主请说。”
纪舞风看了看裴笑书,面色凝重:“有个问题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当日小马被杀,楼兰出逃,在下向江湖上发了五万两的悬赏令。风荷山庄到岳阳,比凤凰山庄可要近多了。如今楼兰就在乌刀刀客的手里,他要是缺钱花,为什么不押着楼兰回来领赏,却大老远地跑来凤凰山庄,卖藏宝图给你们,而且只拿那一万两银子呢?”
这个问题倒确实把裴笑书给难住了。干练如他,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招架。正在他想着如何措辞之际,一个庄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向裴笑书道:“裴总管,外面来了个波斯来的番商,自称盖琉斯。他说他五天前也花了三万两,从一个黑脸刀客手里买了张藏宝图。听说咱们开藏宝图大会,他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正急着要见你和大家!”
藏宝图居然还有一张?包括裴笑书和纪舞风在内的所有人都大感愕然。裴笑书朝庄客一扬手:“快请盖琉斯先生!”
迎入众人眼帘的盖琉斯是个身材中等的男子,挺直的脊背透着一股凛厉之气。他有如刀削的面线极为硬朗;双眼冷若寒星;眉梢又长又密,直入鬓角;又长又密的络腮胡子和须发一样,有着不同于中原人的赤红颜色。高耸的帽子上镶着巨大的红玉,此外,身上的生丝衣料以及金银首饰都闪闪发光,尽显珠光宝气。
裴笑书一看,嘴角就微微翘起,面前的这个人简直是太熟悉了。
白长歌凑近纪舞风的耳际,用低得像蚊子嗡嗡的声音说道:“大庄主,这个人我见过!”
纪舞风应道:“你见过?在哪?”
“你闺房失窃的那一天。我,公子怡,还有冷兄弟,都和他交过手!”
纪舞风眉心一凛:“能肯定吗?”
“能!这身材,这面相,这眼神,错不了的。我可以肯定的说,那天的人就是他!”
纪舞风心里有了底,嘴角浮出一抹笑容。她轻轻一扬手,示意白长歌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