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场·战场
下午一点，一般人已经忙了整整半天，‘飞达’酒馆的老板娘依露，却依然在拥枕高眠
布朗宁走进房里，见睡意正浓，不忍吵醒她的好梦，便悄悄靠在床角，欣赏起美人春睡
图来。
几年来，两人相处得非常随便，不论凌晨深夜，像这般直闯香闺，倚床谈心的情形，早
已不足为奇，可是今天却有些特殊，因为依露这时的睡态实在太撩人了。
三十来岁的依露，虽然消失了少女时期的青春娇美，却别具一种妩媚醉人的妇人风韵。
她娇慵慵斜躺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睡袍，腰间带子系得很松，根本已经掩不住
她丰满美妙的娇躯了。
雪白高耸的乳峰，从微微散开的袍襟半露出来，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不停颤动着
。两条浑圆修长的粉腿，也大部横伸在袍外，就在布朗宁眼前，只要他少许挪动一下，便可
随手触到。
这些年来，布朗宁一直将她当做姐姐一般，平日除了说说笑笑，甚或开开玩笑之外，从
未想过其它的事，所以依露虽美，也仅美在布朗宁嘴上，依露身段虽然惹火，也只能换得他
几声口哨而已，可是现在布朗宁却真的有些动心了。
布朗宁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一直盯在依露那对起伏颤动的乳房上，深色的袍襟，衬托得
****更加白嫩醉人。
他几次伸手出去，终又缩了回来，总觉得不该把脑筋动在好朋友依露身上。于是他强自
定下心神，晃了晃脑袋，做了几次深呼吸，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谁知色心稍定，童心又起，他忽然想弄弄清楚，除了这件睡袍，里面究竟还有没有其它
东西?
他悄悄伸长颈子，东瞧瞧，西望望，没得到结论，又偷偷掀起下襬朝里瞄瞄，仍然难下
决断。最后，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搭在那条光滑的小腿上，一点一点往上探去。
一路上小小心心，拂过膝盖，依露没动，又摸上大腿，依露依然沉睡如故，布朗宁胆子
大起来了，手掌一直朝里伸去。
突然，探路的手停了停，又飞快的在四周摸索一阵，结果什么东西也没捞到。
布朗宁张大嘴巴怔了怔，急忙把手抽出来。
‘够了么?’沉睡中的依露忽然说话了。
声音虽然不大，却把做贼心虚的布朗宁吓了一大跳，惊魂不定的问：
‘你……你没睡?’
‘就是死人，也要被你搓活了。’依露闭着眼睛说。
布朗宁见她除了嘴巴之外，全身都保持原样没动，语调也很和霭，显然并没生气，这才
安心下来，说：‘我只是轻轻摸摸，并没搓啊。’
‘嗳，你大概是把大腿当成枪了，搓得人家好疼，还说轻轻摸摸呢。’
‘对不起，我的手太重了。’
‘没关系，下次轻一点好了。’
‘下……下次?’布朗宁吃惊的问。
‘怎么?’依露睁开眼睛，瞟了瞟布朗宁，问：‘一次就倒了胃口么?’
‘说什么话。’布朗宁嘻嘻笑着说：‘像你这样的美人，就是一千一万次，也倒不了我
的胃口!’
‘既然这样，索性今天就给你摸个够吧。’说着，又将眼睛闭上了。
布朗宁高兴了，笑着凑了上去，正想大展身手，忽然又停下来，摇头自语说：‘不对，
不对。’
‘什么不对?’依露支起身子，急声追问。
‘事情成功得太过容易，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埋伏。’布朗宁把软绵绵的情场当做硬绷绷
的战场了。
依露被他逗得既好气、又好笑说：
‘布朗宁，你平日到处拈花惹草，色胆包天，今天怎么如此差劲。’
‘这次可大意不得，’布朗宁摇着头说：‘万一到时你依露翻了脸，把我踢下床去，那
多难堪?’
依露气得抬起粉腿，当真狠狠踢了过去。
布朗宁被她踢得莫名其妙，还没摸清是怎么回事，依露已经跳下床去，又气又伤心的说
：‘这些年来，我最少给了你二千次机会，平均每天一次，你却一直不当一回事，说，我那
一点不合你胃口?那一点比不上那几个臭丫头?’
布朗宁听得大吃一惊，惊得半晌没答出话来。
‘不错，年龄可能比你大一点，而且出身也不太好，可是我并没想高攀你，叫你明媒正
娶。做外室、做并头都无所谓，还不成么?难道年龄大一点就使你那么讨厌么?’
依露越说越伤心，说到最后，身子一扭，背朝着布朗宁，肩膀一耸一耸哭了起来。
布朗宁愕住了。
五六年来，依露给他的体贴和照拂，真可说是无微不至，只要稍微留心些，早该发现那
是爱情，而绝非他所想的友情了。
男女之间的情感，是件非常微妙的事，爱情与友情仅仅相隔一线，有时的确微妙的让人
难以分辨。
布朗宁终于想通了，走上去搭着依露的肩膀，说：
‘依露，真抱歉，我好像搞错了。’
依露身子一扭，把布朗宁的手甩下来，怨声说：‘你布朗宁先生还会把事情搞错么?’
‘这次真是大错特错了。’布朗宁苦笑说：‘我一直把我们之间的情感当成友情了。’
‘哼，’依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少来骗人，你对我还会有什么情感?’
布朗宁扭过依露的身子，托着她泪痕未干的俏脸，说：‘想想看，这么多年，我每天风
雨无阻，起码来报到一次，遇到什么特别高兴或悲伤的事，更恨不得早一刻赶来告诉你，这
不是爱情么?我为什么不去告诉丁景泰解超之流?我为什么不到他们那里去报到?’
‘你现在才明白呀?’依露委委屈屈说。
‘难道还晚么?’
‘早几年明白，我还是个大姑娘，如今已变成老太婆了。’
‘坏就坏在我一直将你看成老太婆，其实现在你也年轻得很哩。’
依露娇嗔的白了他一眼，高兴得扭了扭身子，这一扭却把睡袍的带子完全扭开了。
布朗宁的双手慢慢伸了进去，紧紧把她抱住。
依露也紧紧搂住布朗宁的颈子，微微闭起双眼，尽量享受着迟来了几年的爱情。
吵吵闹闹的房间，立刻静了下来，静得几乎连两人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到。
也不知为什么，依露的一双裸足忽然失踪了，睡袍也遗落在地下，剩下的一双脚，一步
一步走到床边，转眼又不见了，祇留下了两只空空的鞋子。
‘哎唷，布朗宁，你的枪。’一声娇滴滴的呼喊。
‘哒’地一声，连枪带鞘一齐丢下来。
‘啧啧啧。’一连串的蜜吻。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布朗宁，布朗宁，’门外大声喊。
‘什么事?’
‘丁景泰派人来请你，说快枪解超已经跟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在×号仓库附近，发生
冲突，他因不便出面，想请你走一趟，车子还等在外面。’
‘知道了。’
布朗宁急忙跳下床，一把抓起丢在地上的枪。
‘布朗宁，不要去嘛。’依露娇声说。
布朗宁理也没理她，转眼已将衣鞋穿好。
‘布朗宁，不要去，不要去嘛。’依露追下床，拉住布朗宁的手臂。
‘依露，真抱歉，非去不可。’布朗宁斩钉截铁的说。
依露裸足一阵乱跺，急声说：‘布朗宁，你敢去，看我不拿瓶子砸你的头才怪。’
‘啊，差点忘了，’布朗宁笑着说：‘我今天是特意赶来告诉你一件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依露问。
布朗宁从怀里取出冯大律师事务所的探员，递在她手上。
依露捧着探员证，高兴的眉开眼笑，大叫着：‘太好了，太好了。’
布朗宁趁她稍一分神的机会，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布朗宁!布朗宁!’依露一边呼喊，一边拾起丢在地下的蓝色睡袍。
待她穿好睡袍追赶出去，布朗宁早就去远了。
车子以每小时九十里的速度急驶×号仓库，路上的景色越走越凄凉，转眼已到了地头。
×号仓库是个巴士和电车都不屑一停的废物堆置区，附近没有住户，没有商店，也没有
机关学校，只有成千成万的废轮胎和空汽油桶，连寸土必争的黑社会，也不愿在这块毫无价
值的地段上多费心血，所以这里就自然变成几个帮会的分界处。
布朗宁远远便发现解家兄妹的老爷‘福特’停在那里，他急忙跳下中环帮的汽车，大步
朝里奔去。
从轮胎堆跑到汽油桶堆，又从油桶堆跑回轮胎堆，结果什么东西都没寻到，布朗宁心里
不禁有些发急，唯恐快枪解超只拳难敌四手，毁在对头手上。
他急不择路，又是一阵乱窜，突然发现堆积如山的轮胎角落里停着一辆警车。
布朗宁跑过去仔细一瞧，紧张的心情立刻松弛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因为那辆警车
，正是萧朋的专用座车。
他伸手摸摸引擎，又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回身直奔一座报废的库房。
从引擎温度推断，萧朋到达时间已经不短，以宁静的现场情形判断，战火一定尚未揭开
可是凭警方第一高手萧朋，佐以勇猛机智的解超，再加上个七分火候的解莹莹，居然这
么久还没能够将对手解决掉，对方究竟是什么人物?
布朗宁越想越心惊，警惕之心油然而生，行动也特别小心起来。
奔到那座破乱不堪的库房，他不敢从正门闯入，沿着破裂的墙缝，悄悄朝阁楼上爬去。
布朗宁不声不响爬上楼顶，找了个破洞，小心窜了进去，刚刚寻得立足点，马上发觉解
莹莹与萧朋都在里面。
一身牛仔打扮的解莹莹，整个跪伏在脏兮兮的楼板上，双手支在破碎的天窗格沿，心
无旁骛地托着她那杆有效射程五百公尺的比利时造强力手枪。
萧朋就站在她身后不满十公尺的暗处，静静凝视着窗外，显然解莹莹并未发现身后有人
，否则凭她的脾气，岂肯让人免费欣赏她那付狗爬的丑相。
布朗宁成心看看热闹，不想让萧朋和解莹莹知道他也到了，便蹑足走到墙角，找了个破
洞旁边坐下，既有东西挡住两人视线，也可瞧见外面的情况。
置身在胎堆桶山里的快枪解超，这时正抓着手枪，沉着的穿梭在纵横交错的通道上。
看情形那些对手一定隐藏在附近，布朗宁居高临下，察看了半晌，却连个人影也没发现
，不禁又感觉奇怪，又替解超着急。
解超转了几圈，忽然停下脚步，仰首楞楞望着小山似的油桶轮胎发呆。
布朗宁遥遥看了他那付神态，心里不禁微微一动。
解超楞了一会，突然还枪入鞘，轻手轻脚往油桶上爬去。
布朗宁睁圆了眼睛，紧盯着解超的一举一动。
解超爬上高达六七层的油桶，像小孩子一般，玩起搬桶游戏来了。
过了一会，平坦的桶顶，已被他搭了个乱七八糟。他又跳下油桶，爬上轮胎，照样搬动
起来。
布朗宁看得心中一阵狂喜，忍不住连连点头，转首望了萧朋一眼，萧朋庄严的脸上，也
隐隐露出了一丝微笑。
转眼解超的搬弄工作已经完成，他飞快的跃下地面，重又拔出手枪，回身不断对着白朗
宁方向打手示。
布朗宁偷偷看了看解莹莹，只见解莹莹正紧张的托起枪枝，东张西望，根本错会了她哥
哥的意思，以为敌人出现了，还拚命在找敌人呢。
布朗宁急得差点叫起来，正想出声提醒她，身后的萧朋已经悄悄走上去，一手抓住解莹
莹的枪，一手抚住她的小嘴，轻喝着：‘别出声，我是萧朋。’
解莹莹微微一楞，那只安装着托柄的手枪，已经到了萧朋手里。
萧朋连瞄都没瞄，托起枪来一轮快射。
‘碰碰碰碰碰碰。’
接连六声刺耳的枪声，枪口吐出一道火舌。
每一枪都击中二三百公尺外，解超辛辛苦苦搭成的目标上。
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桶山胎堆排山倒海似的倒塌下来。
在一遍混乱的尘海里，突然跳出六七条人影，快枪解超来回奔跑，见一个打一个，转眼
已被他干掉大半。
‘解超这小子真有两套。’萧朋大声称赞。
解莹莹抬头瞟了萧朋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到解超身上去。
外面声音渐渐静了下来，两面通路都被凌乱的油桶车胎堵住，只剩下中间一条狭径。
解超站在里面，不断两边搜索。
突然在解超背后二十码处窜出三条人影，吓得解莹莹尖声大叫起来。
在解莹莹尖叫的音波尚未传到之先，解超早已发觉，身子闪电般扑了下去，身体还没着
地，枪机已经扣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萧朋也发出两枪，那三条人影一齐倒在地上，只是摔倒的方向不同，
一人往后倒，另两人却朝前扑。
解超翻身跃起，赶到三具尸体处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察看了半晌，匆匆朝库房奔来。
萧朋把枪往解莹莹手上一丢，大声说：
‘叫解超快点滚，否则我要抓人了。’
‘抓人?为什么?’解莹莹莫明其妙的问。
‘持械杀人的罪名不轻，我身为警察，岂能不管?’萧朋神气活现说。
‘可是……，’解莹莹哭笑不得地举起那把萧朋刚刚用过的枪，说：‘你方才不是也杀
了几个?’
‘解小姐，你们兄妹的事，可别往我姓萧的身上推，枪是你的，与我萧某人何干?’好
家伙，他倒推了个干干净净。
‘你……你……你怎么不讲理呀?’解莹莹苦脸急声说。
‘傻瓜!’布朗宁突然搭腔了：‘你要跟萧朋讲理，岂不等于对牛弹琴。’
萧朋‘嗖’的一声，猛将手枪掏了出来，一看是布朗宁，又揣进怀里，前后不过一秒钟
，好快的速度。
‘布朗宁，你怎么总是鬼鬼祟祟的，万一我一个收手不住，枉死城岂不是又多了个新鬼
?’
‘萧朋，少跟我布朗宁耍这一套，昨天还马马虎虎，今天可唬不倒我了，万一杀了我，
自有冯大律师替我出面，持械杀人的罪名不轻，这官司你可有的打了。’
‘喝，刚刚给你披上张狗皮，马上就来咬人，神气的未免太快了点吧?’
‘彼此，彼此。’
解莹莹被两人一对一答，逗得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突然，楼下‘轰’地一声，库房的大门被闯开了。
‘莹莹，莹莹。’解超到了。
‘哥哥，快上来。’
‘莹莹，’解超大喊着：‘真有你的，打得又快、又准、又狠，哥哥都比你不上了。干
脆，太平山下四把枪里的快枪解超，从此除名，改成解莹莹算啦，哈……。’
解莹莹俏脸急得通红，一付哭笑不得的模样。
布朗宁与萧朋也不敢笑出声来。
‘这回可好了。’解超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亮：‘那天跟丁景泰碰上，哥哥在前
面宰他，你在后面给哥哥压阵。哈，保险吓得那龟儿子腿发软。’
‘哥哥，少说两句嘛。’
‘为什么不能说?’解超距离更近，声音也更大了：‘我明天还要好好放放空气呢，不
但吓吓丁景泰，也叫布朗宁、萧朋那两个鬼东西知道，我七海帮虽穷，身手却各个强硬得很
。’
‘哥哥，哥哥。’解莹莹急得直跺脚。
‘咚咚咚咚。’一阵楼梯响。
解超有说有笑一头窜上来，却被楼上的热闹场面吓了一大跳，差点又栽下去。
‘萧朋，还……还有布朗宁，你们两个跑来干什么?’解超惊魂未定问。
‘来瞧瞧你快枪解超的身手究竟硬到什么程度。’萧朋抢先回答。
解超瞟了瞟解莹莹手上的枪，松了口气，说：‘瞧清楚了么?’
‘从头到尾，一点没漏。’
‘怎么样?’
萧朋大拇指一挑，说：‘的确高明。’
解超得意地笑了，解莹莹却差点哭出来。
‘布朗宁，你呢?’解超见布朗宁站在后面不声不响，指着他大声喝问。
‘快枪解超的身手，我一向都很佩服。’布朗宁忍笑回答。
‘莹莹那几手如何?’解超有意让妹妹出出风头，得意忘形的追问。
萧朋听得肚子痛，急忙转过身去。
‘咳咳，’布朗宁干咳两声，避重就轻说：‘莹莹那把枪的威力真大。’
‘废话。’解超眼睛一翻，说：‘谁问你枪的威力，我问的是她的身手。’
‘身手么……身手么……。’
布朗宁正不知如何回答，解莹莹高声抢着说：
‘哥哥，算了吧，洋相都被你出尽了。’
‘什……什么洋相?’解超被妹妹怨得莫名其妙，楞楞的问。
解莹莹正想说出实情，布朗宁与萧朋已忍不住笑了起来。
解超仔细看了看解莹莹，解莹莹缩缩肩膀，做了个苦脸，浑身脏兮兮的跪在那里，毫无
一丝得意的神色。
那把替他解围的枪，虽然托在手上，可是却一点精气神采都没有，依照平日解莹莹的脾
气，早已吹得满天飞花了，怎会如此无精打彩?
解超稍微想了想，已经完全明白了，其实他早就该明白的，凭他妹妹那两把刷子，怎么
可能打出那么快，那么准，声势那么惊人的枪法来?
解超再也得意不起来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一屁股坐在楼板上，一下一下捶着自己
的脑袋，说：‘真不中用，真不中用。’
‘怎么不中用?’萧朋一旁安慰说：‘凭你方才的乱阵机智和追杀手法，换了我萧朋或
布朗宁上去，还未必做得到呢。’
‘就是嘛。’解莹莹给她哥哥打气了。
‘唉，’解超叹了口气，说：‘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靠人家解围。’
‘彼此帮点小忙，也算不了什么，何必认真。’萧朋说。
‘为什么每次要人帮忙解围的都是我解超，为什么不能换一换，也叫我解超帮你们解解
围呢?’解超自怨自艾说。
布朗宁走上来，拍拍解超的肩膀，说：‘如果我布朗宁事事能赶在别人前面，现在坐在
这里自怨自艾的，恐怕不是你解超，而是我布朗宁了。’
‘赶在别人前面管什么用，到今天为止，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还没摸清呢。’解超两手
一摊说。
‘解兄!’布朗宁神秘的说：‘你已经追到这里，难道还猜不出他们是那一路么?’
‘什么?’萧朋突然赶过来，一把抓住布朗宁，喝问：‘真的会是北角杨文达?’
‘差不多。’
解超抓了抓脑袋，摇头说：‘不对，不对，杨文达手下那群人，我差不多都见过，可是
这些人却都面生得很。’
‘当初我也不大相信，可是现在却被我想通了，’布朗宁索性也坐下来，说：‘北角是
个死地方，如果杨文达想扩充势力，增进财源，就必须往繁华地区进军。可是目前港九的形
势，早已划分的清清楚楚，偏僻地区不谈，中心地区的中环有丁景泰把持，对海有九龙王孙
禹坐镇，水上有你解家父子盘据，这些人哪个是好惹的?以他杨文达的实力，别说对付九龙
王孙禹和中环土皇帝丁景泰，就是你七海帮也够他受的了。’
一旁的萧朋听得兴趣来了，也凑过来坐下。
布朗宁喘了口气，接着说：‘杨文达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这些年来一直被挤在一隅，
他表面上安然若素，内心必定气闷得很，却一直抓不到机会翻身，直到最近，他才碰上个好
机会。’
‘什么好机会?’解超急忙追问。
布朗宁笑了笑，接着说：‘无论任何帮会，要想风云一时，必须拥有得力的人手，譬如
中环帮如果没有丁景泰接手，怎会有今天的局面?七海帮没你解超，早就完蛋了，孙禹手下
如果少了萧白石，还称得起九龙王么?’
说到这里，布朗宁和解超兄妹，不约而同朝萧朋望去。
原来萧朋正是九龙王孙禹手下第一号人物萧白石的亲弟弟，当年九龙王一再邀请萧朋入
帮，萧朋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就是受了他哥哥的影响。因为萧白石自身已经深深体会到置
身黑社会的苦恼，怎肯再教弟弟步入他的后辙，所以一直希望萧朋走上正路。萧朋为了不愿
辜负长兄的期望，才断然投入警界。
这件事当年曾轰动港九，凡是在黑社会插过一腿的，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段故事，难怪
一提到萧白石，大家都要看萧朋一眼。
萧朋被大家瞧得有点别扭，手一摆说：‘闲话休提，快点言归正传吧。’
布朗宁又接下去说：‘杨文达的机会，便是最近他忽然发现一批足堪利用的人手。’
‘就是这些不中用的家伙么?’解莹莹满脸不屑的说。
布朗宁正色说：‘千万别小看这群人，他们里面藏了不少高手，昨天晚上和丁景泰挑战
的小子，恐怕港九就找不出几个能对付他的人物，万一后面还有比他高明的人马，我们几个
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批人的来历一定大有问题，杨文达怎会如此胡涂，弄得不好，将来吃苦头的恐怕是
他自己。’解超说。
‘杨文达如欲从虎口上拔须，不冒点险行么?何况他也不是傻瓜，说不定早已有了打算
。’布朗宁说。
萧朋一旁催促说：‘别管他那些，继续说下去。’
布朗宁继续说：‘杨文达与这些人当然一拍即合，有了人手，就不得不想办法弄钱来维
持庞大的开支，于是他一面派人打丁景泰的主意，一面把脑筋动到亿万富翁林家身上去。’
‘你怎么知道他在动林家脑筋?’解超问。
‘本人现在是冯朝熙大律师事务所的探员，第一件任务便是负责林大小姐的安全。’
‘哟，改邪归正了?’解莹莹惊奇的说。
‘不错，自古来邪不胜正，你们兄妹怕不怕?’布朗宁笑着问。
解超哈哈一笑，说：‘怕，怕你的皮太厚，我解超的子弹打不进去。’
布朗宁和解莹莹都被解超逗笑了，萧朋却在一旁拚命的皱眉头。
‘萧朋，你又在动什么鬼脑筋?’布朗宁问。
萧朋想了一会，说：‘布朗宁，林家的事有点邪门。’
‘有什么不对?’布朗宁吃惊的问。
‘如果杨文达要谋杀林大小姐，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前后三次行刺，都只将
她身边的男朋友杀死，而林大小姐却毫发无伤?’
布朗宁一拍大腿，说：‘对啊!林家十三名保镖，有十个是他们派去的人，任务只是监
视林大小姐行动，为什么?’
‘何况，他们杀了林大小姐又有什么用?他杨文达既非林家的遗产继承人，也不是林大
小姐的丈夫，就算林大小姐死了，钱也不会到他手上啊。’萧朋不解的说。
‘既不准林大小姐接近其它男人，也不叫她死，嘿嘿，’布朗宁冷笑一声，说：‘只有
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萧朋急问。
‘人财两得。’
‘哈哈!’萧朋笑了：‘不可能，杨文达今年已经五十多了，林大小姐才十九岁，配不
上嘛。’
‘难道不能派个配得上的?’布朗宁笑着回问。
萧朋不说话了，显然已经同意了他的看法。
布朗宁伸了个懒腰，笑着说：‘明天开始到差，第一件事先追问人家男朋友姓名，太不
象话了。’
‘说不定林大小姐错会了意思，以为你布朗宁动她脑筋呢，哈……。’解莹莹吃上豆腐
了。
‘也许林大小姐真的看中了他，带着亿万家财，投进布朗宁先生宽大的怀抱，到时咱们
大家也可以沾点光，弄两文用用。’解超财迷心窍的说。
‘哥哥，你穷疯了，怎么说出这种没出息的话来?’解莹莹居然教训起哥哥来。
解超笑了，布朗宁也跟着笑了。
‘先别轻松!’萧朋提出警告说：‘布朗宁，你要特别注意两件事，第一，小心自己吃
冷枪，第二，小心林大小姐被绑走。’
布朗宁听得大吃一惊，再也笑不起来了。
‘解超，’萧朋笑着说：‘咱们来个警匪大合作如何?’
‘什么警匪大合作?’解超奇怪的问。
‘我和你合作，岂不是警匪大合作么?’
‘好小子，你真会骂人。’
大家忍不住又笑了一阵。
萧朋脸色一整，认真说：‘解超，玩笑开的差不多了，说真的，为了四海帮，你也非和
警方合作不可。’
‘怎么个合作法?’
‘尽你所能，每天穷找他们麻烦就够了，行动稍微小心些，千万不可追进杨文达地盘里
，免得发生意外，一旦有了接触，马上通知我，我自会与你会合。’
‘可以，不过子弹要你出。’解超笑了笑，说：‘这就是穷人的苦处，萧兄不要见怪。
萧朋当场取出日记簿，开了张条子，交给解超说：
‘用多少直接找九龙帮去拿，他不给就开枪，可千万别打错人，只能打孙禹，家兄方面
还请手下留情。’
解超笑着把条子接过来，小心藏进袋里。
‘布朗宁，赶快去找张佩玉吧，叫侯先生多派些人手，冯大律师事务所那几个人不够用
。’萧朋笑着说。
‘为什么一定找侯先生，难道就不能叫警署拨些人来支持吗?’布朗宁莫名其妙的问。
萧朋摇头说：‘警方做事限制太多，什么事都得合法，只怕很难与大家配合，所以还是
找侯先生比较恰当。’
‘难道侯先生就不算警方的人吗?’
‘不算，他们只是警署之外的天星小组。’
布朗宁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好吧，就算非找侯先生不可，直接拨个电话就好
了，何必一定要找张佩玉呢?’
萧朋笑了笑，说：‘张佩玉已调到天星小组，专门负责对你布朗宁连络事宜。因为侯先
生说跟你布朗宁办事，女人要比男人有用很多。’
布朗宁只有摇头苦笑。
解超与萧朋定好连络办法后，带着解莹莹先一步走了。
布朗宁帮萧朋从轮胎堆里救出警车，两人窜进车厢，萧朋问：‘去那里?我先送你。’
‘飞达酒馆。’
‘你还有闲情喝酒?’
布朗宁苦笑着摸摸脑袋，不知会不会真挨瓶子。
布朗宁硬着头皮走进‘飞达’酒馆。
老板娘依露拚命拭着杯子，理也不理他。
布朗宁往酒台上一坐，也不开口，两人泡上了。
依露越拭越使劲，恨不得把杯子拭碎。
布朗宁从坐下就一直盯着依露手上那只杯子，他闷声不响的坐了五六分钟，依露也闷声
不响的拭了五六分种，手上的杯子换也没换一只。
布朗宁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依露开口说。
‘换只杯拭吧!这只再拭就被你拭破了。’
‘要你多管。’
依露头也不抬，换了只杯子，又开始拭了起来。
‘依露，来杯酒怎么样?’
‘哗’地一声，杯子与酒瓶一起滑过来，正好停在布朗宁面前。
布朗宁接住酒瓶，皱眉问道：‘没有好的吗?’
依露白眼一翻，说：‘小小一名探员，摆什么臭架子，那种高级酒，你喝得起么?’
布朗宁微微一笑，随手将原封没动的五万三千五百元港币，一起抛了过去。
‘哎唷，布朗宁你抢了那家银行?’依露捧着钞票，匆匆忙忙赶过来问。
‘用不着大惊小怪，这不过是一个月薪金而已。’布朗宁满不在乎的说。
‘一个月薪金怎会这么多?’依露急急追问。
‘别小看了我，目前行情翘得很哩。’布朗宁含笑回答，脸上充满得色。
‘布朗宁，’依露担忧的说：‘别想一下把人敲死，做事情要图个长远打算呀。’
‘喝，’布朗宁笑瞇瞇说：‘口气倒活像个管家婆。’
依露眼睛又瞪起来了，钞票往衣袋一揣，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碰’的一声，摆在白
朗宁面前，回身远远走开，又不理他了。
布朗宁耸耸肩，满满斟了一杯，脖子一仰，整个倒了进去。
依露三步并成两步地赶上来，一把将酒瓶子抢过去，急声说：‘这种酒要慢慢喝，怎能
像你这么灌，成心醉倒是么?’
‘醉了也好，免得看人家白眼。’
依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葱指在布朗宁头门一点，娇声说：‘讨厌鬼，这回姑且
原谅你，下次再敢不听话，哼，看我饶你才怪。’
‘放心，下次总督亲到，也请我不去了。’
依露咬着小嘴想了想，从怀里抽出几张钞票，朝布朗宁口袋一塞，俨然太座风范，说：
‘不能给你太多，免得花到女人身上去。’
布朗宁做了个苦脸，哼也没敢哼一声。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
依露伸长粉颈朝外瞄了瞄，低声说：‘土皇帝来了。’
布朗宁慢慢喝着酒，连头也不回。
轰然一声，店里全部不过十几个客人，几乎全部站起来。
丁景泰哈哈一笑，高声说：‘各位慢慢喝，喝够自管请便，酒帐算我的。’
众人谢了一声，一个一个溜了出去。
丁景泰把大钞往依露手里一塞，坐在布朗宁一旁，笑问：‘战况如何?’
‘丁兄，下次再有这种事，还是你自己去吧。’
丁景泰吃了一惊，急问：‘为什么?’
‘差点命都送掉。’
丁景泰忽地站了起来，大声问：‘对手是些什么人物?凭你布朗宁和解超两人还吓不倒
他们?’
‘还有萧朋!’
‘三个?’丁景泰惊得手指乱动，差点把枪拔出来。
‘别紧张，别紧张，’布朗宁把丁景泰按到座位上，大笑说：‘丁兄完全误会了，我说
的送命，并非由于战况凶险，而是差点被笑死。’
‘究竟是怎么回事?’丁景泰楞楞的问。
布朗宁便将当时情况，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丁景泰听得哈哈一笑。
突然，丁景泰的笑声就像被刀子切断般，一下停了下来，冷冷说：‘看来杨文达第一个
目标是我丁景泰了?’
‘错了，是我。’布朗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管他对谁，反正总免不了要大干一场。’
‘丁兄，咱们也来个警匪大合作如何?’
‘哈……，’丁景泰一阵敝笑，说：‘刚刚做了一天人，马上就神起来了。’
‘不过这次合作，你丁兄难免要吃亏的。’
‘没关系，如何干法，尽管说出来。’
‘第一、派出你帮中好手，日夜守在林公馆四周，碰到不顺眼的就干，惹出麻烦自有冯
大律师替你打官司。’
‘可以，第二条。’
‘找几个身手利落的人，随时跟踪我，我落脚在那里，叫他们马上与你连络，然后你再
派出大批人马，严守一旁，就像保护太上皇一般，免得我布朗宁吃冷枪。’
‘好家伙，讨起便宜来了。’
‘怎么样?办得到吗?’
‘你布朗宁的事，还有什么话说，我一定像保护土皇子一样，尽量不叫人欺侮你。’
两人相对大笑一会，丁景泰伸出三个指头。
‘第三条!’布朗宁看依露已经不在，悄声说：‘由你丁景泰亲自负责保护依露安全，
免得遭人绑架。’
丁景泰怔了怔，点头说：‘放心，包在我身上，第四条呢?’
‘没有了。’
‘什么?’丁景泰哇哇大叫说：‘这算那门子合作，简直是我中环帮全体总动员，专门
保护你布朗宁嘛。’
‘吃不起亏就算了。’
‘好吧，跟你布朗宁合作，明明知道吃亏，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了，谁教我们是好朋友呢
!’
‘如此一来，杨文达也就再没闲空找你丁景泰麻烦了。’
‘总算没亏光。’
这时，依露亲自端着两盘炒饭走过来，往台子一摆，笑嘻嘻说：‘晚餐我请客。’
布朗宁真的饿了，马上大吃大嚼起来。
丁景泰却朝着那盘东西拚命皱眉头。
依露笑瞇瞇问：‘是不是东西太坏，不合您丁大哥口味?’
‘谁说的?只要他布朗宁能吃，我丁景泰为什么不能吃?’
说罢，果然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去，只是那付苦眉苦脸的吃相，看得实在令人心酸。
布朗宁一直陪依露坐到深夜二点钟，酒馆的生意不但未曾中断，反而更热闹起来。
依露芳心急得冒火，却又不好赶客人走路，只有眼巴巴挨着。
布朗宁忙了一整天，实在有点疲倦，不断连连呵欠。
依露看在眼里，心里又急又痛，硬把他拉进房里，让他自己先睡下。
客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盛，可是老板娘依露却越来越愁。
两个雇用的酒保，也忙的晖头转向，里里外外跑个不停。
依露身在酒台，心在房间，不时赶进去开门看看，见布朗宁好好睡在床上，才放下心，
又依依不舍地走回来。
客人出出进进，依露也出出进进，转眼三个小时过去了。
眼巴巴盼着客人走光，依露亲自熄灭里外灯火，拖着娇慵的身子走回房里，已经快天亮
了。
本来这段季节，正是酒馆生意最旺的时期，平日本就经常做到清晨方歇，依露所以发急
，不过急着要早上床吧了。
换上睡衣红着脸蛋，半喜半忐忑地窜进被窝，像条小猫似的绻伏在布朗宁怀里。
布朗宁睡眼未睁，双手便开始高山平地的搜索起来。
‘嗤嗤’的娇笑声，紧张的喘息声，不停地发散出来。
忽然房门又响了。
‘布朗宁，布朗宁。’
‘什么事?’
‘警署萧警官在外面等，好像说林家出了事。’
布朗宁‘嗖’的一声，跳下床来，拚命睁开惺忪睡眼，伸手把枪抓在手里。
‘布朗宁，不要去，不要去嘛。’
‘抱歉，职责所在，非去不可。’
‘还没到上班时间嘛。’
‘外面有人在等。’
‘布朗宁，’依露急声叫着：‘你不是说总督亲到，也请你不去么?’
‘可是在外面等的人不是总督，而是萧朋啊。’
依露气得牙根发痒，随手抓起枕头，狠狠朝布朗宁扔去。
布朗宁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了，拉开房门，提着裤子就往外跑。
‘布朗宁，这次我再也不会轻轻饶过你了。’依露恨声高喊着。
可是这时的布朗宁，早已爬上萧朋警车了。
依露越想越气，抓起东西拚命往外抛。
转眼之间，高跟鞋、三角裤、尼龙袜、奶罩……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