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怒剑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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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左手臂上的菊花

不但有山珍、有海味,酒更是一等一的状元红。

载思却没有动过筷子,他只是浅浅的喝了几口酒。

花漫雪用那带有笑意的眸子看着他,她的声音中也带有笑意。

‘久闻载国老不但酒量惊人,对食物之研究,更是闻名天下。’她浅浅的笑着:‘今日

不知载国老会来,所以只能临时拼凑出这些粗茶淡酒,希望载国老勿见怪!’

‘醉柳阁有三宝,美女一宝,花阁主更是一宝。’载思说:‘还有一宝,就是醉柳阁里

的菜和酒了。’

‘国老夸奖了。’

‘只可惜今日前来,是奉王爷之命,不然我必将品尝品尝醉柳阁之宝了。’载思说。

‘奉王爷之命?’花漫雪问:‘不知载国老今夜前来是为了什么事?’

‘花语人。’

‘花语人?’花漫雪问:‘她惹王爷不快?’

‘没有。’载思说:‘我只是想再来听听上次你说过有关她的事。’

‘载老不信民女所言?’

‘非也。’载思笑笑:‘只是再次来听听花阁主之言,以便王爷问起,好有个说词。

花漫雪招待载思的地方,就在她的香闺里。

像她这样的人,房间本应该布置得极豪华,但是载思发现她的房间不但淡雅,而且每样

东西都摆在最适当的地方,也是最顺眼的地方。

她的房间里绝对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但也绝对不会令人感觉到好像少了些什么。

墙上挂着一幅淡淡的荷花水墨画,床头旁的茶几上摆着一盆散着淡淡清香的荷花,梳妆

台上放着几盆来自京城‘宝粉堂’的花粉胭脂。

窗子挂着白色的纱巾,在夜风中,彷佛仙子的衣襟。

月光透过纱巾,轻柔柔的停在花漫雪的脸上,她的目光也轻柔柔的停在载思脸上。

‘二十年前,有一天我在回家的路途上,经过“问心涯”时,突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哭泣

声。’花漫雪慢慢的说:‘等我到了“问心涯”下,终于在一丛花堆里看到了一个用一条满

布鲜血的包巾包着的小孩。’

‘当我抱起这个小孩时,才发觉她的胸前塞有一块布条,布条上有用血写了几个字。’

‘什么字?’

‘请善待此女,必有后……’花漫雪说:‘就这几个字而已。’

载思略为思索,又问:‘此布条是否仍在?’

‘在。’

花漫雪从一个精致的小盒中,取出一条已发黄,上面有已成干褐色字迹的布条。

载思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女子在仓促下写的字,上面果然是写着:

请善待此女,必有后

一定还有下文,只是当时留字之人已无时间再写下去了。

载思又沉思一会儿,才接着说:‘此布条可否让我带回?’

‘可以。’

花漫雪点了点头,接着又说:‘等我将此小孩抱回家梳洗一番后,又发觉她脖子上挂有

一条带有老鹰记号的项练。’

‘带有老鹰记号的项练?’

‘是的。’花漫雪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只老鹰是南郡王的标志。’

‘这条项练呢?’

‘在。’

她又从那精致的小盒中,拿出一条项练,这条项练的坠子果然是一只老鹰。

‘这条项练你不妨也带回去。’花漫雪说。

‘谢谢。’

载思将布条和项练收入怀里。

‘后来我多方查访,才知我捡到婴儿的那时候,南郡王的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女儿失踪了

。’花漫雪说:‘从各方面证实下,我敢保证花语人就是当年王爷失踪的女儿。’

‘看来好像是的。’载思彷佛又在沉思。

‘布条上的字,现在我已想通了,留字的人一定是想这样写的。’花漫雪说:‘请善待

此女,必有后福。’

载思同意的点点头。

‘只要花语人确是王爷的女儿,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的。’载思笑着说。

‘不敢。’花漫雪说:‘民女只希望王爷父女早日团圆,就已心满意足了。’

走出醉柳阁,站在寂静的长街上,载思仰头望着苍穹的夜星。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载思忽然向黑暗中挥了挥手,立即有一人影从黑暗中飞奔而出

,他恭敬的站在载思面前。

‘备马,快马。’载思冷冷的说:‘我要立即赶到“纹身李”那里。’

‘是。’

策马,奔驰。

快马加鞭的经过了三个小镇,一个小城。

在破晓时到达小城北边的一个小小村落‘三角村’。

三角村是靠山的一个小村落,所以村民大部分是靠木材和兽皮为生。

晨曦像个刚睡醒婴儿在挥动双手般的从东方露了出来。

在三角村唯一一条街的街底,有一户独立的房子,这幢房子里住的人,世代都是靠‘纹

身’而过活,他们的纹身技术是这一行的佼佼者。

这一代的主人是李起成,可是大部分的人都叫他李师父,或是纹身李。

载思连夜奔驰,为的就是赶来找他。

李起成今年已六十七岁了,至今还未娶妻。看来他们世代秘传的纹身技术,到了他这一

代,恐怕要失传了。

——为什么这些古老的秘技总是会失传?

是人类太自私?不肯传?

或是人类太进步?进步到不屑去学这些古老的秘技?

通常拥有专门技术的人,都有奇怪的脾气,李起成却是个例外。

他的人不但随和,而且和蔼可亲,在他那张六十七岁的脸上,居然还留有顽皮的笑容。

他现在就用这种笑容对着载思。

‘阁下大名?’

‘载思。载人的载,思索的思。’

‘载思。’李起成说:‘载先生一清早就来到寒舍,不知是为了什么?’

‘听说李师父的纹身技术是首屈一指。’

‘不敢。’李起成又浮现出那种顽皮的笑容:‘那只是别人不肯多下点苦心而已,我比

较笨一点,所以花了一辈子的工夫在学这种笨技术。’

——这倒是实话,凡事只看你肯不肯下苦心而已。

‘这“苦心”二字,就足以让人学很久了。’载思笑着说。

‘载先生今日前来,是否要纹身?’

载思还未回答时,李起成马上又笑着说:‘只可惜载先生来晚了二十年。’李起成摇摇

头:‘二十年前,我就已封针了。’

‘哦?’载思微扬:‘李师父二十年前就已封针,再也从未替人纹过身?’

‘既已封针,又怎能再为人纹身呢?’

载思微微沉思,马上又说:‘今日在下前来,并不是为了要纹身。’

‘那为什么而来?’

‘是为了要向李师父打听一件事。’

‘请说。’

‘李师父是否曾为婴儿,或是小女孩纹过身?’载思缓缓的说。

‘我七岁开始学,十五岁就正式成为师父,至二十年前止,一共纹了三十二年。’李起

成淡淡的说:‘这其间也不知纹过多少身,婴儿和小女孩更是多得都令我忘了到底有多少人

。’

‘这个婴儿或是小女孩,李师父如果纹过,一定会记得。’

‘为什么?’

‘因为李师父在她身上所纹的图案很特别。’载思说:‘特别到李师父一纹就会记得。

李起成脸上那顽皮的笑容忽然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神圣、尊贵的笑容,他的声音

中充满了骄傲。

‘来找我纹身的,哪一个图案不是特别的?’他说:‘我纹过的特别图案又何止千种?

‘我知道李师父纹身的图案都是千奇百怪的。’载思笑着说:‘不过这个图案一定是李

师父所纹过中最特别的一个。’

‘哦?’李起成有点好奇:‘什么图案?’

‘菊花。’载思说:‘一朵菊花。’

‘一朵菊花?’

‘是的。’载思说:‘在婴孩或是小女孩左手臂上纹上一朵菊花。’

‘菊花,菊花……’

李起成忽然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顽皮之意,他等到笑声逐渐小了时,才开口:‘菊花,

不错,这的确是我一生中所纹过最特别的一个图案。’李起成说:‘它的图案实在太普通了

,普通到我不想纹它,普通到对我来讲,实在是一个很特别的图案。’

‘我就知道如果李师父纹过,一定会记得。’载思说:‘不知李师父是否有纹过这种图

案?’

李起成忽然不笑了,他将目光透过窗子,落在东方一个遥远的地方,他的眼神里突然露

出种既迷惑,又甜蜜的表情。

他的人彷佛已沉入时空的回忆里。

载思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喃喃的说:‘任何人如果带着这种图案来找我纹身的话,我一

定会一棒子将他打出去。’李起成的声音听起来彷佛充满了甜蜜:‘只有她,只有她能叫我

纹这种图案。’

‘她是谁?’载思有点紧张。

‘我不但替她纹了,而且还很用心的纹了三天才完成。’

‘她是谁?’载思又再问一次。

‘我本想再多纹几天,只可惜这种图案,三天已是到了极限了。’

李起成的人还沉醉在回忆里,载思注视他,忽然举起右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在

他的脸上一挥,就见李起成的人忽然醒了过来。

他的人虽然回过神了,但是脸上还残留着甜蜜之意,可是却用埋怨的眼光看着载思。

任何人在甜蜜的回忆中被打扰,都会用这种埋怨的眼光看着对方的,载思明白,所以他

先用一种彷佛带有歉意的笑容对着他,然后才又问:‘她是谁?’载思说:‘这个带着菊花

图案来的女人是谁?她要你将这个菊花纹在什么人身上?’

‘我不知道。’

‘不知道?’载思差点昏过去。

‘是的,’李起成说:‘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来自何方?又归向何处?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不等载思开口,马上又接着说:‘我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

是我已经很满足了!’

载思在听。

‘在我纹这个图案的三天中,她没有一分一秒离开过我。’李起成用一种几乎陶醉的声

音说:‘虽然我明知道图案完成后,她一定会离开我,一定会忘了我是谁,可是,我并不在

乎。’

他忽然抬头看着载思:‘你知道这种感受吗?你有过这种经历吗?’

‘我知道。’载思说:‘这种经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的。’

‘对。’李起成说:‘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她对我所做的事。’

‘她对你做了些什么事?’

李起成笑了笑,他缓缓抬起左手,注视着左手的手腕。

载思也在看他的左手,这时才发觉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疤。

然后又听见他在说:‘她虽然在离去时,挑断了我的左手筋,可是我并没有恨她。’

‘她毁了你的左手,你还是可以用右手纹身。’载思说。

‘你难道不知道李家秘传的纹身技术,只有用左手才纹的出来吗?’

‘只能有左手?’

‘是的。’李起成说:‘这其中的分别,并不是你们外人所能了解的。’

载思同意的点点头,对于每家这种不传之秘,一定都有他们独特的道理存在,载思并不

想知道,所以他马上改口问:‘她要你将这个图案纹在什么人身上?’

‘一个还未满六个月的婴儿。’

‘是男?是女?’

‘女的。’

‘纹在什么地方?’

‘左手臂上。’

载思的眼睛一亮:‘你记得很清楚,是左手,不是右手?’

‘是的。’

够了,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女人,曾带过一个女婴来纹过菊花的图案,就已足够了。

况且这个女人残忍的挑断了李起成的左手筋,居然还未令他生恨,足见这个女人一定长

得很美,美得令人无法对她所作所为产生恨意。

花漫雪现在就已很美了,二十年前一定美得令人心醉,令人心碎!

对于这一趟的收获,载思已经很满足,他笑着告退,在将要走出门时,李起成忽然叫住

了他。

‘慢一点。’李起成说:‘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

‘这件事对你也许没什么重要,可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谢谢。’载思说:‘你忘了什么事?’

‘那个婴儿在纹好图案一个时辰后就死掉了!’

‘什么?’载思急促的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那个婴儿在纹好图案一个时辰后就死掉了。’李起成又重复说一次。

‘死了?’

‘是的。’

‘为什么会死?’

‘一个还未满六个月的婴儿,怎么经得起这种折磨?’李起成说:‘况且小孩子的抵抗

力很弱,说不定是发炎而死的?’

‘那个送婴儿来的女人有没有什么反应?’

‘她只是看着婴儿苦笑。’

‘就这样?’

‘是的。’李起成说:‘不过她有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这也许是天意吧!”’

‘就这一句?’

‘只有这一句。’

载思又沉思,过了一会儿又问:‘她有没有再抱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