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公主如今还未曾梳洗,不知公公可否在这里等上片刻?”虽说早已有了应对的主意,可到底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李长青只能尽力的拖延时间,只盼着让自己的女儿又足够的准备时间。
“等?”徳公公的笑声越发的尖利,几乎是用冷光在嘲弄道,“咱家等到时没有半点儿问题,可太后娘娘愿不愿意等,咱家说了可不算!得了,李大人和贞敏公主自己看着办吧,咱家只管等公主好生准备着!”
说着,拂尘一扬,看也不看李长青一眼,自己就径自到主位坐下,竟然是半点面子也不给了。
被徳公公的冷嘲热讽激得胸口一阵阵发疼,李长青差点没缓过气来,正在这时,李嫣然脸上罩着莲步轻移的从外头进来了,阿秀和流荧一左一右的跟在她的身后。
娇弱的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李嫣然这才轻声道:“徳公公来了?本宫身子有些不适,是以来晚了,徳公公千万不要见怪。“
还未发难就先开口解释,徳公公倒是不好摆着一张冷脸了,更何况如今李嫣然还是贞敏公主,他只得赶紧起身,干笑道:“公主说的哪里话,只是,公主今日怎么是如此装扮?“
李嫣然进来的时候就是用轻纱遮住脸庞,虽然贵族未出阁的女子为了显示尊贵,在出门之时可以蒙住脸面,以防止被有心之人窥探了去,可这是在自己家中,这样的装扮却有些过了。
轻声咳嗽了两声,虚弱点点的又喘了几口气,阿秀会意,立刻便是上去行了礼道:“回公公,公主昨夜受了风寒,原本大夫说了最好是卧床静养,不宜走动,可宫中传旨,公主自然是不敢怠慢的,硬是撑着起身了,我等怕公主见风,以免加重病情,是以给公主准备了轻纱。“
这么一番解释,倒也是合情合理,看着李嫣然虚弱的样子和那微弱的咳嗽声,徳公公眉心一皱:“公主昨日不是好好的,怎的就受了风寒?而且似乎还病的十分严重啊!“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这个时候受了风寒,也着实是奇怪了些。
掩住嘴唇,李嫣然先是急促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才细声细气的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老毛病而已!既然是太后娘娘有请,自然是耽误不得的,公公,咱们快快进宫去吧!”
徳公公原本还在担心这个贞敏公主是不是已经察觉到自己犯了错,故意装病拖延时间,正想着要如何应对呢,可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立即就松了一口气,看来这贞敏公主倒是识时务的,如此就不用他费工夫了。
“公主请——”
徳公公貌似恭敬的在前面引路,哪知道李嫣然才刚刚站起来,身体却忽然往旁边一歪,眼看着就要昏倒在地上。
“公主!”
阿秀和流荧惊慌失措的扑上前,恰到好处的一左一右扶住李嫣然,一脸惊慌的嚷道:“公主定然是见了风,这病情似乎又加重了!老爷,这可是如何是好?“
李长青同样是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就连声喊道:“大夫!快请大夫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但是惹得两个丫鬟惊恐不已,就连李长青也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神色惊慌道:“这可怎么是好?昨夜大夫不是说公主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吗?为何会突然加重了?你们两个是公主的贴身侍婢,为何不好好照看!”
李长青一发难,两个侍女的脸一下子就苍白了,阿秀当即就跪倒在地哭道:“老爷,我二人侍奉公主数年,一直尽忠职守,哪里敢有半点儿失职?公主病情加重,其实、其实是事出有因啊!”
“胡说八道,公主身体虽然孱弱,但如此急症哪里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所能致的?定然是你们推卸责任!来人,将这两个婢女拖下去家法伺候!”李长青面色铁青,如何肯听阿秀解释,立刻就要叫小厮进来拿人,阿秀和流荧自然是一叠声的叫冤屈,拼命的跪在地上求饶,一时之间,书房里哭叫声不断,倒是生生的把徳公公晾在了一边。
干咳了一声,徳公公只将那精光四射的眼睛不断的往李嫣然的身上瞟去,似乎是想要确定一下这位贞敏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生病,可面纱的遮挡之下,李嫣然的表情和容貌如何能够看得清?
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徳公公忍不住上前一步,打断了震怒中正要拿那两个侍女出气的李长青:“李大人,太后娘娘可还在宫中等着公主,可公主这般——倒是让咱家如何回话?我看不如让咱家速速带着公主进宫,宫中的御医自然是医术高明,想必必能使公主凤体早日安康。“
徳公公的话,不可谓不高明,管你是真病还是装病,那都进了宫再说!若是真病,宫中的御医自然是能够派上用场,可要是装病,这位贞敏公主倒是只能自求多福了。
李长青闻言,脸上当即闪过一片愕然,想来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徳公公居然是如此的狡猾,竟是铁了心的要带嫣然入宫。
还未等他开口,流荧忽然一咬牙,咚咚咚的先是朝着徳公公的方向重重的叩了几个响头,没几下,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就出现了一抹殷红的血痕。
“公公,您是宫中的人,奴婢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公主,您要是不帮她说说好话,我们公主非要委屈死不可了!“
流荧的动作来的太突然,饶是一肚子弯弯绕绕,最是精明不过的徳公公也被这一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可听这侍女的画中似乎又有深意,他倒是只能先挤出一丝讪讪的笑容,尖着嗓子道:“哎呀,这是怎么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毕竟李嫣然的身上可是顶着贞敏公主的头衔,徳公公就算是再嚣张妄为,到底是要把面子上的功夫做全了。
流荧倔强不肯起身,跪地垂泪道:“公公有所不知,太后娘娘慈爱看中公主,赏了她去往番邦和亲,公主虽然不舍,到底是知道家国重任。可宫中的教养嬷嬷,实在是心思态度,竟然欺负公主心地纯善,又非皇家正统公主,表面恭敬,可实际上却想把公主拿捏在手心里。公主虽然年幼,到底知道分寸,但碍于嬷嬷的身份,只能是温言劝解。“
“两位嬷嬷拿捏公主不成,就一口一个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言行之间分明是要抹黑太后娘娘,公主如何气的过?当场就责打了两位嬷嬷,可惩戒过后,公主也是懊恼不已,两位嬷嬷是太后娘娘赏赐的教养嬷嬷,责打了她们,我们知道内情的便说是奴大欺主,还要以下犯上抹黑太后娘娘,可不知道的只会说公主刁蛮,不将太后放在眼中,公主心中着实忧思,这才染了急症,昨夜虽然老爷已经请了大夫,到底是医病不医心,是以公主之病才会如此严重!“
流荧的一席话,不卑不亢,情真意切,阿秀当然是不甘示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悲愤道:“公公,可怜我们公主纵然不日要和亲,可到底是被亲封的公主!若是这般被人欺凌,受了委屈只能自己受着,倒真是让人家笑话了!这岂非不是落了太后的脸?!“
“大胆,你这丫头是不想活了不成?居然敢对公公如此说话,来人——“李长青脸色唰的一白,惊怒不已的就要让人把阿秀拖出去。
“等等——李大人且慢!“一抬手制止了李长青的动作,徳公公冷笑道,”依咱家看,这小丫头说的也并非是不无道理,皇家的公主,哪里是容人欺辱的!依咱家看,这丫头不但不应该罚,更应该赏。“
徳公公的突然变脸让李长青的表情更加惊慌,他诚惶诚恐出声道:“公公所言十分有理,可如今公主重病在身,臣是担心回宫必然要耽搁一些时间,若是有个好歹这可如何是好!“
李长青落在李嫣然身上的眼神,完完全全是十足十的疼宠,可在面对徳公公的时候,似乎又多了一抹忌惮与不得已,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将徳公公心底的那点疑虑给消除了。
都说这李翰林李长青最是疼宠妻女,如此的反应才是理所当然,若是他劝也不劝的让徳公公将重病的李嫣然带走,估摸着那才会让徳公公心生起疑呢。
再者说了,徳公公出声制止李长青惩戒阿秀和流荧也是有原因的,刚刚那一番闹哄哄的可是惊动了不少李府的下人,连带着自己带的宫人都守在一边呢,而阿秀和流荧口口声声说的是公主的忍辱负重,是为了皇家的颜面,维护太后的清誉才不得已责打两个教养嬷嬷,至此忧思难过以至于突发重疾,若是在此时徳公公故意装作没事人一般坚持让李嫣然入宫,落在别人眼中,他不是也成了那种奴大欺主的人?
徳公公可是比肖嬷嬷和陈嬷嬷老辣的多,他自然是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所以,不管是心中怎么想,他都必须要表明态度,他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自然要代替太后娘娘对贞敏郡主的仁义忠孝赞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