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别墅那边来报,安暖吃了东西,洗了澡,已经睡下了,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他一颗焦躁的心总也平复不了。
越是害怕发生的事,仿佛越容易发生。越是想抓住的东西,越是抓不住。
“先生,您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还得回去。安小姐住在这里应该很安全,明天莫少爷也该回来了。”
沈亦铭轻叹了口气,一只手一直支着酸痛的额头。
“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
贴身警卫安慰道,“别墅有这么多人照顾安小姐,应该不会有事的,而且莫少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有他陪着安小姐,更不会有事的。您还得回京主持工作,可不能让有心人给利用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莫平山和薛老头的诡计,他们就想要攻他的心,让他不战自败。
“莫平山和薛老头一定希望我一蹶不振,好让他们有机会对我下手,可是他们错了,几十年都混下来了,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痛苦没经历过。我怎么可能轻易被他们打倒。哪怕是为了暖暖,我也必须坚强,我必须成为她坚强的后盾,任何时候,护她周全。”
警卫轻叹了口气,安慰,“先生,小姐总有一天一定会感受到你的良苦用心的,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您对她的好,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我相信她一定懂,给她点时间吧。”
沈亦铭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他就回京了。
此时此刻的沈家,家里也是一片杂乱。老爷子病倒在床上,不肯去医院治疗。薛玉兰赌气,待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沈亦沛和沈亦博都不得已放下了工作,回来照顾老人家。
沈亦铭一回家,便去看了老爷子,老爷子躺在床上虚弱的声音问着,“暖暖怎么样了?她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沈亦铭在老爷子床头坐下,握着老人家瘦骨嶙峋的手,低沉的声音回道,“暖暖没回来。”
老爷子一听有些激动,表情很是痛苦。
“父亲,您放心,暖暖虽然没有回来,可是她现在状态很好,她就住在她以前的那个别墅,有很多佣人照顾她,晖子也连夜坐飞机回来,今天下午就能到了,您放心吧,暖暖不会有事的。”
老爷子摆摆手,痛苦的说道,“那个丫头,这辈子怎么过得那么苦,从小没了妈,二十几岁又没了爸,小小年纪在牢里待了三年,她所受得这些苦都是我们给的。我真恨我自己,当年为何没有成全你们,如果让你和亦茹在一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悲剧。”
沈亦铭心口也狠狠的抽了一下,沈亦茹是他心里永远的疼,每每提起,都会有种刺痛感。
“父亲,这不怪您,您也是为了大局,为了我的前途。”
当年那种情况,只要娶了薛玉兰,在薛家和沈家的帮助之下,他的前途无可限量,事实上,他也没让大家失望。相反,倘若那个时候,老爷子成全了他们,势必要对外公布沈亦铭的身份,才能让他们在一起,除去沈家的光环,又背上和自己妹妹的坏名声,沈亦铭的前途也彻底毁了。老人家也曾挣扎过,毕竟沈亦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可是衡量再三,他还是选择牺牲他们的感情,成全沈亦铭的远大抱负。
老人家万万没想到,他们用情如此之深,后来所发生的事情,都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为了沈亦铭,他彻底牺牲了自己的女儿。没有人知道,这几十年来他内心的煎熬和痛苦,多少次想去江城看看她,可是他总告诉自己,不能心软。战友给了他一条生命,为沈亦铭牺牲再多他也是理所应当。
直到此刻,他才渐渐明白,他牺牲的不是自己,而是女儿和外孙女。
“亦铭,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把暖暖带回来,我还想她陪我走最后一程。”
老爷子沉痛的一句话,让大伙都偷偷的抹眼泪。
沈亦铭眼睛也有些酸涩,握紧了老爷子的手,有些暗哑的声音说着,“父亲,您放心,暖暖孝顺又懂事,我们给她点时间,她一定能把所有的事情想通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听医生的话。”
“这个时候不用担心,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可是暖暖如果一直不回来,我就不能保证我还能不能活下去。”
“父亲。”
“你去看看玉兰吧,她一天没下来吃东西了,也是个可怜的人。”
沈亦铭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薛玉兰,这辈子他辜负了她,仿佛再多的补偿都无济于事。
走到他们的房间,脚步却迟疑了,静静的站了许久,没有勇气进去。
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沈辰鹏走出来,看到他,沈辰鹏原本沉着的脸越发阴沉了。
沈辰鹏双手甚至紧紧握成了拳,倘若眼前这个不是他的长辈,他一定一拳挥过去,狠狠的揍他。
“辰鹏,你妈怎么样了?”沈亦铭的声音有些轻。
沈辰鹏墨黑的眸子眯了眯,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你还有脸问她怎么样了?一个女人,在你不那么辉煌的时候,义无返顾的嫁给了你,为你生儿。这几十年来,你哪天不在外面忙,她有没有跟你抱怨过一句?三十年,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三十年给了你,你是怎么对她的?如果你当初不爱她,也知道不会爱上她,你就不该娶她。既然已经娶了她,就应该对她忠诚,好好照顾她。”
“辰鹏,我……”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很小的时候,你就忍心把我送到国外。为什么从我出生,你就没抱过我,没对我笑过。以前我以为你就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自从安暖到了我家,我发现原来你也是会笑的,你也会宠人,甚至能把一个人宠到天上去。安暖要什么你都会给她,爱情,自由,而这些都是我可望而不可求的。她是你的女儿,我也是你的儿子,凭什么她能够追求自己的真爱,而我就得沦为你工具,成为你巩固江山的牺牲品。你不觉得你对我们母子太残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