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介）没奈何，且去念会脚本；或者天恩见怜，放奴出宫，再会侯郎一面，亦未可知。
【尾声】从此后入骨髓愁根难拔，真个是广寒宫姮娥守寡[23]。只这两日呵！瘦损宫腰剩一把。
曲终人散日西斜，殿角凄凉自一家，
纵有春风无路入，长门关住碧桃花。
注 释
[1]沈郎：古曲文学中沈郎一般指梁尚书令沈约，这里沈公宪用以自称。
[2]画眉张：汉代张敞，他曾替妻子画眉。
[3]南风之薰兮：琴曲《南风歌》：“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相传是虞舜所作。
[4]文章司马：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剧中阮大铖引他自比。
[5]原是洛阳花里客：福王原封于洛阳。
[6]潞藩：指朱常淓，潞简王翊镠的嗣子，袭封潞王。
[7]声色：音乐女色之类。
[8]端居高拱：端居而高拱双手，形容帝王清静无事。
[9]那怕他天汉浮槎：天汉即天河，槎是木筏。意谓不怕他从天河上乘槎飞渡。
[10]镇淮阴诸猛将：指江北四镇，南明政权所设立，高杰驻徐州，刘良佐驻寿州，刘泽清驻淮安，黄得功驻庐州。
[11]巴里之曲：“下里巴人”之曲，即俚俗的歌曲。
[12]廑：少，损。
[13]忝卿僚填词辨挝：意说自己惭愧地列在大臣里面，能够填词奏乐。挝，这里指击鼓的音节。
[14]舞裀边受寸赏：舞裀，供舞蹈的地毯；寸赏，极微的奖赏。
[15]功阀：阀即阀阅，古时挂在门上记载功劳的榜，挂在左门叫阀，右门叫阅。功阀即功劳。
[16]《西楼记》：剧曲名，明末袁于令撰，演于鹃和妓女木素徽的故事。
[17]内庭教习：宫内的歌舞教师。
[18]旧吴宫重开馆娃：馆娃宫是春秋时吴王夫差建给西施住的地方。
[19]新扬州初教瘦马：扬州风俗称妓女作瘦马。
[20]无愁天子：北齐后主作《无愁曲》，自弹琵琶而唱，民间称其无愁天子。
[21]懒画眉全曲：这是汤显祖《牡丹亭·寻梦》中的一支曲文。
[22]宫髽（zhuā）：髽，本指妇女的丧髻，这里指一般宫女所梳髻子。
[23]广寒宫姮娥守寡：广寒宫即月宫，姮娥即嫦娥。传说羿在西王母处得了不死药，其妻姮娥偷吃灵药而飞升到月中。
第三出 题 画
（小生扮山人蓝瑛上）“美人香冷绣床闲[1]，一院桃开独闭关；无限浓春烟雨里，南朝留得画中山。”自家武林蓝瑛[2]，表字田叔，自幼驰声画苑[3]。与贵筑杨龙友笔砚至交，闻他新转兵科，买舟来望，下榻这媚香楼上。此楼乃名妓香君梳妆之所，美人一去，庭院寂寥，正好点染云烟[4]，应酬画债。不免将文房画具，整理起来。（作洗砚、涤笔、调色、揩盏介）没有净水怎处？（想介）有了，那花梢晓露，最是清洁，用他调丹濡粉，鲜秀非常。待我下楼，向后园收取。（手持色盏暂下）
【破齐阵】（生新衣上）地北天南蓬转[5]，巫云楚雨丝牵。巷滚杨花，墙翻燕子[6]，认得红楼旧院。触起闲情柔如草，搅动新愁乱似烟，伤春人正眠。
小生在黄河舟中，遇着苏昆生，一路同行，心忙步急，不觉来到南京。昨晚旅店一宿，天明早起，留下昆生看守行李；俺独自来寻香君，且喜已到院门之外。
【刷子序犯】只见黄莺乱啭，人踪悄悄，芳草芊芊[7]。粉坏楼墙，苔痕绿上花砖。应有娇羞人面，映着他桃树红妍；重来浑似阮刘仙[8]，借东风引入洞中天。
（作推门介）原来双门虚掩，不免侧身潜入，看有何人在内。（入介）
【朱奴儿犯】呀，惊飞了满树雀喧，踏破了一墀苍藓。这泥落空堂帘半卷，受用煞双栖紫燕。闲庭院，没个人传，蹑踪儿回廊一遍[9]，直步到小楼前。
（上指介）这是媚香楼了。你看寂寂寥寥，湘帘昼卷[10]，想是香君春眠未起。俺且不要唤他，慢慢的上了妆楼，悄立帐边；等他自己醒来，转睛一看，认得出是小生，不知如何惊喜哩！（作上楼介）
【普天乐】手拽起翠生生罗襟软，袖拨开绿杨线。一层层栏坏梯偏，一桩桩尘封网[11]。艳浓浓楼外春不浅，帐里人儿腼腆。（看几介）从几时收拾起银拨冰弦[12]；摆列着描春容脂箱粉盏，待做个女山人画叉乞钱[13]。
（惊介）怎的歌楼舞榭，改成个画院书轩，这也奇了。（想介）想是香君替我守节，不肯做那青楼旧态，故此留心丹青，聊以消遣春愁耳。（指介）这是香君卧室，待我轻轻推开。（推介）呀！怎么封锁严密，倒像久不开的；这又奇了，难道也没个人看守。（作背手彷徨介）
【雁过声】萧然，美人去远，重门锁，云山万千，知情只有闲莺燕。尽着狂，尽着颠，问着他一双双不会传言。熬煎，才待转，嫩花枝靠着疏篱颤。（下听介）帘栊响，似有个人略喘。
（瞧介）待我看是谁来。（小生持盏上楼，惊见介）你是何人，上我寓楼？（生）这是俺香君妆楼，你为何寓此？（小生）我乃画士蓝瑛。兵科杨龙友先生送俺来寓的。（生）原来是蓝田老，一向久仰。（小生问介）台兄尊号？（生）小生河南侯朝宗，亦是龙友旧交。（小生惊介）呵呀！文名震耳，才得会面。请坐请坐！（坐介）（生）我且问你，俺那香君那里去了？（小生）听说被选入宫了。（生惊介）怎……怎的被选入宫了！几时去的？（小生）这倒不知。（生起，掩泪介）
【倾杯序】寻遍，立东风渐午天，那一去人难见。（瞧介）看纸破窗棂，纱裂帘幔。裹残罗帕，戴过花钿，旧笙箫无一件。红鸳衾尽卷，翠菱花放扁[14]，锁寒烟，好花枝不照丽人眠。
想起小生定情之日，桃花盛开，映着簇新新一座妆楼；不料美人一去，零落至此。今日小生重来，又值桃花盛开，对景触情，怎能忍住一双眼泪。（掩泪坐介）
【玉芙蓉】春风上巳天[15]，桃瓣轻如剪，正飞绵作雪，落红成霰[16]。不免取开画扇，对着桃花赏玩一番。（取扇看介）溅血点作桃花扇，比着枝头分外鲜。这都是为着小生来。携上妆楼展，对遗迹宛然，为桃花结下了死生冤。
（生）重到红楼意惘然，（末）闲评诗画晚春天，
（生）美人公子飘零尽，（末）一树桃花似往年。
注 释
[1]绣床：刺绣用的架子。
[2]武林：山名，在浙江省杭州城西，杭州因此也别称武林。
[3]驰声画苑：在画坛很出名。
[4]点染云烟：指画风景画。
[5]“地北天南蓬转”二句：比喻一个人到处飘荡。
[6]翻：翻飞。
[7]芊芊：草茂盛的样子。
[8]重来浑似阮刘仙：阮刘，即刘晨、阮肇。
[9]蹑（niè）踪儿：小步、轻步。
[10]湘帘：用湘妃竹编成的帘子。
[11]尘封网罥（juàn）：为灰尘所封，蛛网所罥。罥，缠结。
[12]银拨冰弦：指琵琶。银拨是弹琵琶用的银片，冰弦指琵琶的弦。
[13]待做个女山人画叉乞钱：画叉，挂画用的铁叉。这句的意思是说，她要做个女山人靠画画来谋生。
[14]翠菱花放扁：指镜奁掩盖。
[15]上巳：阴历三月上旬的巳日。
[16]霰（xiàn）：雪珠。
第四出 余 韵
（净扮樵子挑担上，丑扮渔翁摇船上，副末扮老赞礼上）（净）不瞒二位说，我三年没到南京，忽然高兴，进城卖柴。路过李陵，见那宝城享殿，成了刍牧之场。
（丑）呵呀呀！那皇城如何？（净）那皇城墙倒宫塌，满地蒿莱了。（副末掩泪介）不料光景至此。（净）俺又一直走到秦淮，立了半晌，竟没一个人影儿。（丑）那长桥旧院，是咱们熟游之地，你也该去瞧瞧。（净）怎的没瞧，长桥已无片板，旧院剩了一堆瓦砾。（丑捶胸介）咳！恸死俺也。（净）那时疾忙回首，一路伤心；编成一套北曲，名为“哀江南”。待我唱来！（敲板唱弋阳腔介[1]）俺樵夫呵！
【哀江南】[2]【北新水令】山松野草带花挑，猛抬头秣陵重到。残军留废垒，瘦马卧空壕；村郭萧条，城对着夕阳道。
【驻马听】野火频烧，护墓长楸多半焦。山羊群跑，守陵阿监几时逃。鸽翎蝠粪满堂抛，枯枝败叶当阶罩；谁祭扫，牧儿打碎龙碑帽。
【沉醉东风】横白玉八根柱倒，堕红泥半堵墙高，碎琉璃瓦片多，烂翡翠窗棂少，舞丹墀燕雀常朝，直入宫门一路蒿，住几个乞儿饿殍。
【折桂令】问秦淮旧日窗寮，破纸迎风，坏槛当潮，目断魂消。当年粉黛，何处笙箫。罢灯船端阳不闹，收酒旗重九无聊。白鸟飘飘，绿水滔滔，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
【沽美酒】你记得跨青溪半里桥，旧红板没一条。秋水长天人过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树柳弯腰。
【太平令】行到那旧院门，何用轻敲，也不怕小犬哰哰。无非是枯井颓巢，不过些砖苔砌草。手种的花条柳梢，尽意儿采樵；这黑灰是谁家厨灶？
【离亭宴带歇指煞】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注 释
[1]弋阳腔——中国戏曲歌腔的一种，最初流行于江西弋阳江一带，因而得名。
[2]“哀江南”曲——此曲引自明末清初贾应宠的《贾凫西木皮词》中《历代史略鼓词·哀江南》。原曲的每支曲子有一标题，如《北新水令》标题为“总起”，《驻马听》标题为“吊金陵”，《沉醉东风》标题为“吊故宫”，《折桂令》标题为“吊秦淮”。
Theory on Literary Translation of the Chinese School
The theory on literary translation of the Chinese school owes its origin to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including the Confucian and the Taoist school of thought respectively represented by Thus Spoke the Master and Laws Divine and Hu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