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衣食亦有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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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筋

在学校教书那几年,学校里曾流传一个几近于下流的谜语,谜面是四个字“男女分居”,谜底是“鞭长莫及”,听者无不为之开颜。不单是中国人,几乎是所有人,无论是西方东方北方南方,对生殖器都比较避讳,一旦说到生殖器,多用暗指,或暗示。大型动物的生殖器多叫鞭,牛鞭、驴鞭、马鞭,而小动物却不能这么叫,比如老鼠,叫“鞭”就好像不那么太够格儿。山东有句骂人的话,是:小鸡巴操的!北京土话把生殖器叫做“灯儿”,有首儿歌是这样:“八月十五庙门开,各种玩具摆出来,驴灯儿黑,马灯儿白,骆驼灯儿,俩人抬!”这“灯儿”便指那话儿。《红楼梦》一书中有个婢女名叫“万儿”,她另一个名字又叫“灯姑娘”,这可绝不是什么好名儿。

我没事总爱去菜市场转悠,看看卖菜的人和买菜的人,有时候走到卖牛肉的地方,卖牛肉的会小声问我,要不要大筋,今天的大筋不赖。一开始我还弄不清楚什么是大筋,后来才知道,大筋就是牛鞭,这是卖肉的专用语,他总不能开口就说“要不要牛鞭,今天的牛鞭不赖”。而饭店却把牛鞭叫做“牛冲”,也不难听,想一想,还真算是写实,那东西总是冲锋在前。卖肉的把那话儿叫“大筋”,其实也写实,一头牛给宰剥了,大卸八块铺陈在那里,那东西可不就像是一根筋,而且牛身上相信无论哪根筋都不会比它更大,所以叫--“大筋”。

我不吃大筋,我请客也从不点这道菜,有人想吃,我会对他说那就等下回,下一回要是我请客,我照旧还是不会点这道菜。在韩国,好像是特别迷信大筋这种东西,有点神秘兮兮。但在欧洲,却没这回事,真不知道欧洲的那一根根大筋都去了哪儿,我想他们的民间可能也在吃,只是我们无从深入他们的民间。我们请客,比如国宴,就没有听说上一盘“红烧大筋”的事,即使是清汤大筋也绝不会有,如果上了,且恰又被客人一筷子问到,岂不是给翻译出难题?

平城校场街西边有一清真包子铺,其牛肉馅儿包子做得真是好,里边的汤汁浓而鲜美异常,这包子要用小碟子接着吃,吃的时候先吸。闭着眼边吸边听,周围吮吸包子的声音真像是人们都在那里接吻。这牛肉馅儿包子之所以好,其秘籍就是先用大筋煮个稀巴烂,再慢火把它熬成汤汁,再把这汤汁拌到馅子里。朋友们说你不是说不吃牛大筋?这包子里就有牛大筋。我倒一时无话!至今也想不出什么话,但照吃,想不出话说就别说,但不能不吃。

牛肉做馅儿最宜配芹菜,大葱次之,很少听说牛肉韭菜馅儿。

牛肉之味得“醇厚”二字,宜以清鲜之物配之。日本人做牛肉总是往清淡了做,醇厚不起来,远没中国“红烧牛肉”的大气。中国菜可以使醇厚之物更加醇厚,直醇厚到你夹一筷子放在眼前都不舍得一下子放在嘴里,是珍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