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温玉清熬了整整一个通宵，方把李局长要的重大勤务接待方案搞好。市领导要求李局长亲自前去汇报。为了不出口误，李局长在单位从头到尾足足背了三遍，自感没什么问题，才急匆匆地直奔瀛洲市政府而来。自然，李局长轻车熟路地见到何市长，本想照本宣科，哪想何市长要过去一页一页地仔细看了一遍，看得李局长浑身冒汗，生怕发现什么遗漏。早知道不口头汇报，自己就不费那么大劲去死记硬背了。这也怨不得李局长，何市长有时说完一句话过一会就有可能让你当场重复一遍，看你是不是用心听，仔细记。为此，李局长没少挨训，岂有不长记性之理。也难怪这样，都是为了李局长好，俗言说“棍打出小子，严师出高徒。”
李局长站在桌子前面，一手捧着翻开的笔记本，一手攥着笔，两只小眼盯着何市长一动不动，准备随时记下何市长的指示。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似的怯生生地毕恭毕敬地聆听严肃的老师训示。
李局长对何市长那可是感恩戴德，因为没有何市长就没有李局长的今天。想当年李局长大学一毕业就相应组织号召走向工厂企业，被分配到这贫穷落后的边远城市，在工厂做个技术员。何市长当时是厂长，慧眼识才，看到这个小伙子淳朴老实能干，就放在自己身边。随着何市长步步升迁，李局长沾何市长的光，也跟着飞黄腾达。李局长经常发誓，即使到阴间地府给何市长当牛做马洗脚捶背倒尿壶也报答不了何市长对自己的恩德。正因为这层关系，李局长才死求硬磨地把何市长的儿子何国栋安排在自己手下来上班，一来报答恩德，二来装点门面，三来也可以狐假虎威。
何市长拿着笔，指着材料说：“我提出以下几点要求。”
李局长一听何市长提出几点要求，赶紧竖起耳朵听，动起笔来刷刷地记下。
“一是方案再细些。岗位职责必须明确到人，谨防互相推诿扯皮，到那天即使买谁的菜买谁的菜，谁检验的，谁下厨做的都要登记造册，以免万一出了事找不到责任人。二是重点区域要严格布控，这个方案人力没少用，但重点不明确。要记住瀛洲湖历来是赏月的地点，你要加强防控，不行就全部清空，找些可靠的人装扮成普通市民就行，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三是严禁扰民。本来首长是来回家看看，陪父母过个中秋，尽尽孝道，享享天伦之乐，我们大家每天不都在享受天伦之乐吗？首长也想。如果因为首长来了，市民都不出来了，冷冷清清，十里地见不到一个人影，让人看了像个死城，我这个市长是怎么当的？这样的话不但违背首长的原意，也给瀛洲市脸上抹黑。还有一点我要强调的是，特别严防上访人员寻衅滋事，给瀛洲市抹黑，丢瀛洲的人。切实做到内紧外松，把确保安全做为第一要务。”
何市长把上访作为防控中重中之重，不禁令人拍案叫绝。提起上访，人人都可以想象得出电视上那些拦道跪求青天的画面，最后恶人受惩，冤屈昭示于天下，人们焚香叩拜，歌功颂德。这是现代人上访向往的雏形。我们的老百姓是最善良、勤劳、老实、忠厚的，只有到了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奈至极的时候才会去上访。你见过几个衣冠楚楚大吃二喝开着豪华轿车住着高级宾馆的人前去上访呢？哪一个上访的不是饿了啃着干粮，渴了喝口凉水，困了席地而卧，步行或开着农用车的见了当官的不是磕头就是作揖地寻求包青天。我们的人民够知足常乐了，谁也不会闲着没事找事当成职业发家致富的途径敲诈勒索去上访的。可是我们的领导为什么非常害怕上访，这里面的问题就值得探讨了？因为上访给当地政府脸上抹黑，影响政府形象，妨碍人员升迁，揭示暴露腐败利益。为杜绝上访，看看公权是怎样的私用的，办学习班，送精神病院，甚至是投入监狱，直接把法律赋予的言论自由给抹杀了，这无疑于抱薪救火。我们一味横加堵塞，而不善于疏导，不深入调查研究，不铲除腐败，不消除不公，反映的问题层层批示到头来还是转到当地政府的身上，问题仍然解决不了，当然会激起民愤引起上访。自古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难道何市长就不懂这个道理吗？
何市长说一句，李局长点一下头，认真地记一句，头点得像个鸡叨米似地，地上已经没有米了，头还点个不停。何市长停下来，把方案往桌子上一放，双手撑着桌子慢慢地站起来，胳膊一抬，舒展下身子，两手握成拳捶了一下酸痛的腰，挪动下椅子，想活动活动走几步。李局长见状急忙把笔记本和笔往兜里一塞，赶紧前去搀扶，由于紧张没有塞到兜里面，哗啦一声掉在地板上，紧张地冒出一身汗。何市长把李局长推到一边，背着手，走了几圈，突然停下，两眼盯着李局长，看得他不好意思低下头，接着说：“听说你单位正搞竞争上岗。”
“是，是。已经报组织部门同意。”李局长急忙回答，好像不报组织部门同意就不正当，干的是偷鸡摸狗行当。
“竞争上岗打破以前任命制，体现公平、公开、公正、平等，这是件好事。这在瀛洲市还是第一回，千万记住要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你能做好这件事，也算给咱瀛洲市带个好头。你现在这么大年龄，难得你现在还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但要切记，竞争上岗要稳定压倒一切，绝对不能出现上访的不安定因素，坚决杜绝定身量制。你功成名就在此一举，搞好了，将来要在全市推广，你前途无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