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
清澈如水的眸子,始终笼罩着氤氲的雾气,却没有泪流下来。
那目光中带着火,怒火。
怒到极处,反而不会流泪。
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牙关。
头发散乱,步履踉跄。
一步一步朝那槐树下的幽灵小屋走去。
已经是深夜时分,那小屋里一如既往,透出幽冥般的鬼火。
近了,邬雪琴也不管那门是关是闭,使出全身力气,一脚踹在门上。
出乎意料的,门竟然就这么开了,她用力过猛,重心失衡,几乎一头栽到屋里。
她紧握着双拳,歇斯底里地喊:“齐师墨!你这王八蛋!你给我的药里面掺了什么?”
可是等她站定了,却发现,齐师墨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没有站着,也没有坐着,而是躺在地上。
雪白一身的齐师墨,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嘴唇紧抿,表情极端痛苦。
他精致绝伦的五官,如同被一只冷酷的大手捏攥过,全部变形,像是承受着炼狱般的煎熬。
邬雪琴愣愣地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扑了上去。
她本来是找这个人来算账的。为什么只要一接触到男人,她的身体就完全失控?面对屈昂如此,面对顾南风也是如此?
她身体的异常,是在吃了这药之后才有的。
唯一行得通的解释,就是齐师墨给她的那瓶冰蓝药丸。
万念俱灰。亏得她还总惦念着他,记得他的存在。
亏得她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在他的帮助下,逃出梁王府,浪迹天涯。
而他竟然害她!
为什么,为什么??
已经想不出来,她的脑子也拒绝去想。这些日子下来,她从那个世界带来的思考逻辑,已经被这几个男人彻底败坏。
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丧失判断的能力。
索性不再去想。
她只要让自己记住一点,一点就好。
欺骗她的人,伤害她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她已经在袖子里藏好了匕首,准备先和这个鬼魅般的男人做个了结。
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现在这个居心叵测的怪物就在眼前,全身痉挛,面无人色。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只知道,如果现在下手,这怪物将没有半点还手的能力。
连老天也在帮她吗?
她从袖子里抽出匕首,铿然一声,寒光出鞘。
齐师墨全然没有反应,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她从小到大,连一条鱼都不曾杀过,现在却要杀人。
不知道他的血会是什么颜色呢,是鲜红的吗?他的血会不会也和他的人一样,没有温度?
邬雪琴怔怔地想着,握着匕首的右手已在半空,高高举起。
只要瞄准他的要害,狠狠地扎下去。
杀了他……
时间几乎凝固了。
良久,她的手一松,“哐啷”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原来杀人,竟是件这么艰难的事情。
她不但没有勇气杀他,反而深深地惊惧起来。齐师墨的样子让她害怕。他这是怎么了?他是不是要死了?他会死吗,死在她面前吗?
“齐师墨,齐师墨!”她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子,一阵冰凉彻骨的寒意传达到指间。
她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是冷吗?冷成这样的吗?一定是。否则,他的嘴唇不可能变成乌紫色,身体也不会这么剧烈地颤抖。
邬雪琴站了起来,发疯般地在屋子里找能取暖的东西。她拿起床上的被褥,将他的身体紧紧地包裹起来,在后屋找到一个快要熄火的黄泥炉子,添加了柴禾,好让火重新旺起来。
她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生火的过程十分艰难,当看到微弱的淡蓝色的火苗升起时,她心中竟然一阵狂喜。
她费力地将炉子搬到齐师墨身边,不断地往里面添加柴禾,片刻过后,屋子里温度明显升高,她的手脚也暖和起来。
可是齐师墨仍然双目紧闭,面色只有越加惨白,手脚也抽搐得更厉害。
他好像真的要死了。不等她杀他,他自己就往黄泉路上奔去了。
邬雪琴绝望地守着炉子,看着齐师墨。自从碰到这个人开始,她就噩运连连。先是轻信了他的话,主动给顾南风投怀送抱;然后又吃了他给的毒药,灵肉分离,终被顾南风占去了身子。
他害她害得这么惨,就想这么一死了之吗?他死了,她的仇找谁报去?
齐师墨,你想也别想!
她眼中含着雾气,咬牙脱光了身上的衣服,掀开裹在他身上的被子,钻了进去。
齐师墨的衣裳又宽又大,而她身子娇小,能够从容地钻进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身体。
她的身子很暖,能紧密地贴合他的肌肤,也许比火炉更有用。
可是他的身体如同一座冰山,很快就将她身上的热量消耗殆尽,她几乎要被冻僵了。
她打着哆嗦从被子里钻出来,靠着炉子烘烤自己的身体。
待手脚暖和了,就重新钻进去,如此反复,一遍又一遍,冷热交替。
可喜的是,她身子从暖到凉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这说明齐师墨的身体,在逐渐恢复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乏累的感觉汹涌而来时,耳边响起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蠢女人,你想害死我吗?”
他醒了。虽然说的依旧不是人话,可是他还是醒了。
邬雪琴只觉得心一下子静了下来,她很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狠狠咒骂,却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了。
好困,好累,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管了……然后,她的脑子陷入一片空白,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