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被人踢在胸口,真的是会吐血的。
邬雪琴摇摇晃晃地跪着,口中腥甜。吐出的血溅在青石砖上,慢慢渗透进去,像是朱砂绘制的乌红色的碎花。
顾南风的恼怒却还没有停止,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面对着他,失心狂乱地吼道:“你是不是贱?是不是贱?说!”
邬雪琴脸上开始充血。她有一种执念,被人揪住头发乱扯,是比扇耳光更难忍受的人格侮辱,尤其是现在,她全身污垢,狼狈不堪,嘴角还在往下滴着血。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可鄙极了,而顾南风那种厌弃而疯狂的眼神,更是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你何不杀了我?”她一字一句,大声地说:“你既然恨我,现在就杀了我!”
对,趁着顾南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激怒他,让他亲手杀了她!这样,屈昂的所有计划,就无从实现!
杀了她!顾南风恨她到了极点,杀了她只会感到快意!看顾南风现在的样子,恨不得将自己捏成粉末,这样强悍的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屡屡背叛他的女人的死而失魂落魄?
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想,这样做,不是间接地保护了顾南风吗?
不,这与顾南风无关!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她不想做屈昂的棋子!
这样以来,就是顾南风失手杀了她,而不是她主动求死!她也没有背叛屈昂!
这对任何人都是最好的结局……
顾南风的手停止了扯动,紧敛的瞳孔开始涣散。
邬雪琴看得出来,他动心了。
“对,杀了我!我活着,对你是折磨,对我也是折磨!不如给彼此一个痛快吧!”她调动所有的精力,深深地望向顾南风的眼睛里,她知道,她此刻的眼神,一定是危险而蛊惑的。
顾南风安静下来,连抓着她头发的手也开始松开。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邬雪琴紧盯着他,不停地重复这三个字。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样强烈的刺激和暗示,对神经紧绷的顾南风,将构成巨大的冲击。
顾南风眼睛里散发着不正常的热度,失去了原有的敏锐和灵动,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一只手搭上她的咽喉,逐渐地用力。
邬雪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在她头顶。
只是这次,她心中再也没有忧惧,反而渴望死亡快一点来临。
“对,杀了她!”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绛紫色的身影随之矫捷地跃了进来,是屈昂。
顾南风眸光一闪,脸上是如梦初醒般的错愕。
邬雪琴的心也随之蓦然沉了下去。
她知道,一切都将因为他的出现,而功亏一篑。
“王爷,这女子身上带有妖气,现在不杀,恐怕后患无穷,王爷下不了手,我来代劳!”屈昂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刀锋薄如一线,寒光闪烁。
下一刻,这刀光已经直逼邬雪琴的咽喉。
邬雪琴眼皮也没眨一下,安静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混账,你干什么?”顾南风怒吼了一声,径自伸手将那刀锋拨开,手心立刻被划出一条狭长的口子。
“王爷——”屈昂低低喊了一声,手中犹自握着那把滴血的匕首。
“走开,这里没你的事!”顾南风眼中的痛苦一闪而过。
屈昂看了一眼邬雪琴,转身走开。
看着他迅速远去的身影,邬雪琴收了唇边的那抹嘲笑。
他看她时,眉头微锁,眸子深敛,那里的警示意味,只有邬雪琴能看明白:绝对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
滴答,滴答。
有殷红的血,顺着顾南风的手指,落到青石砖上。
新鲜的血液,盖住了陈旧的血迹,像是乌红碎花上的渲染。
而顾南风,只是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他的脸在阴影里,萧索而沉寂,眸中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邬雪琴拽住自己破烂纱袍的一角,用力撕扯。
“刺啦——”
顾南风兀自在阴影里不动声色地瞧着她。
邬雪琴拉过他受伤的手,咬住纱布的一端,绕着他的伤口,紧紧地缠了几圈,在手心里打了一个结。
顾南风没有吭声,任她摆弄。
邬雪琴背对着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一定投在自己的脸上。
“这又算什么?道歉?还是讨好?”他开口,余怒未消。
邬雪琴放开他的手,没有做声。
“你为什么不辩解?说你没有跟他做那种苟且之事,说!说啊!”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邬雪琴眼皮微微闪了一下,便再无反应。
“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你告诉我,没有那回事!”他的声音又开始失去控制,用力地摇晃着她的肩膀。
邬雪琴咬住嘴唇,拒绝看他。
孩子吗?孩子才会说这种幼稚的话!
“你连骗我都不愿意,嗯?”他的耐心再次到达极限,竟然蹲下身来,用蛮力一把将她推倒。
他一惯成熟深沉,现在竟像个被激怒的坏脾气少年一般,将风度和涵养,全抛在脑后了。
“连骗我也不愿意吗!”顾南风重新站了起来,神经质般地绷直了身体。他的吼声带着悲怆,几乎穿透了她的耳膜。
邬雪琴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南风,他是真的,在乎自己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不,他不过是在追逐一个逝去的影子罢了。
他的悲怆,绝对不是为了自己。
被彻底忽视的顾南风,开始像旋风一样,在屋里打起了转。
一转,两转,三转……邬雪琴数到第九下,他的脚步猝然停在她面前。
“有人给我出了个主意,说砍掉你的双脚,这样你就不会再乱跑了,我觉得不错。”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古怪,轻靡如情人的私语,却透着阴寒的诡谲,“可我想了一想,你成了废物,对我有什么好处?不但解不了恨,还平白给自己背上一个包袱。所以,我想了个更好的主意,既能解恨,又能防止你乱跑。”
他脸色一沉,声音骤然变得阴冷:“来人,把东西拿进来!”
四个体格健壮的大汉,搬着一个方方正正,三尺见方的箱子似的东西,各执一角,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东西上蒙着一块巨大的黑布,看不清是什么。那四个大汉到了屋里,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自觉地退了出去。
顾南风冷着脸揭开黑布。
整个房间,顿时亮了不少。
邬雪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竟是一个囚笼,精致极了。五面栅栏,惟独底层实心,中间开了一扇低矮的门,像极了宠物店里关狗的牢笼。
唯一不同的是,这座牢笼,是黄金铸成的。
金碧辉煌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