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小姐,你好。”对面坐的男人很斯文,戴着一副眼镜。头发偏执,带点潇洒味儿。皮肤很白皙,表情也很腼腆。像个刚出茅庐的小伙子,给人的印象很好。浑身都带着干净的气质,和刚刚那个熟男大相径庭……
他很拘谨,包不敢乱放,手不敢乱搁。神经绷的很紧,额头冒下了冷汗。双腿并拢着,本身身材倒也过得去。
凝视眼前的男人,简约稍松下气。对他这种干净有礼的小男人,总是带几分敬意的。像和弟弟交谈,不敢过于咄咄逼人。
“你好……”
“我姓简,和你同姓。简简单单的生活,普普通通的人。不像你那么有成就,我只是个业务员。不过,年底我要升职,加薪,分配新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工资都上缴,一分不留。”
小孩儿还挺实在,不藏心眼!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女人,就敢保这个承诺。简约端起杯子,喝了两口饮料,不由得嘴角抿起。
即便她才23,看起来刚入成年。但由于已是个3岁儿子的妈咪,经历了生死离别,爱恨纠葛。倒心智成熟的很,和他相比,总有大姐姐的派头。“你从佳人那听说我有一个宝贝儿子了吧?”
“是的,简小姐。”
“而且我没结过婚,换句话说,我是未婚先孕的!我这样的女人,你不怕有麻烦吗?”简约试探性地问,饮料灌入舌根,轻松自在的。和这小男人谈话,不必提心吊胆,不必拐弯抹角,总觉得能找到一点平衡感……
“不会,未婚先孕,生了宝宝,只能证明你有责任心。一般人会选择把孩子流掉,来成全自己的生活。”
还挺想得开!简约对他的印象,顿时升了几分。
虽然不崇尚姐弟恋,但和这样的男人生活,或许最平实无华,也最安全。不会有黑道撕杀,也不会有家族挤兑。
“我的儿子我来抚养,不会送进拖养所。”
“我也喜欢小宝宝,会当成亲生抚养的。”男人看起来很紧张,说完了话,脸唰就红了。比演电视还快,看起来怪可爱的。这样小正太,走大街上,她也许不会回顾一眼,但此时此刻倒觉得是不错的人选。
简约斜睨他一眼,继续说:“我有老爸,老妈,到时得一起赡养。如果嫌拖累,可以现在说出来。”
“赡养来人本来就是一种美德,况且我也有父母。两个,四个都是一起养嘛!”
简约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手机,笑得很亲和。“我的手机号,有空的话,可以和我联系。”
他记了下,却不舍得散去。好似在执拗,脸红扑扑偶尔瞄向她。“简小姐,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交往吗?”
“可以,可以先约会!”
“你也是23岁?”
“有问题吗?”
“我怕你对我比你小几个月有想法,其实,我很会照顾人的。做饭,洗衣,铺床单,替你打洗脚水。我都可以做的。”小男人生怕她忽悠他,转身翻脸不认人,特地好好介绍自己一番。看出他的诚意,简约起了的身再退回去。既然相亲,那就实心实意岸标,不能将终生大事当儿戏……
“你对我有感觉吗?”
男人红了红脸,低眉回道:“有感觉,见你的照片时,我就一见钟情了。你或许会以为我油嘴滑舌,可我、我真的不是的!我一般都不会讲话,只有遇到喜欢的,才会说这样的话,你原谅我……”
“哈哈,好可爱。”见他脸红,简约像劝小弟弟一样抚了下他俊秀的脸。“别紧张,你没有说错话。”
“我怕你不喜欢我……”
“我觉得你很好啊!”
“像你这样优秀,我觉得好不配,但是还喜欢……”
简约端起果汁递到他面前,双手拖起下颌,凝视他尴尬的表情。这样听话的男人,和她过日子,真得能过到一起吗?她现在心淡如水了,爱不爱无所谓,能摆平孽债纠葛,给小玄一个安定的家就好……
“你喜欢我哪点?”
“你的笑,很好看,很好看,很开朗,不会让我产生郁闷情结。”
简约就笑得更灿烂,更自信。像一面由里向外散发光芒的镜子,褶褶生辉。正在两人谈的很投机时,一个小身体凑了过来。
像个小肉球塞进简约的怀中,笑眯眯叫了一句:“妈咪……”
“你怎么跟来了?”
“妈咪,你原谅爹地吧!”
“你说什么?”
小玄扁了扁小嘴,故意扯着简约的衣领撒娇。说了一堆故意乱七八糟的话,像在说给桌边的他听。“妈咪,不要生爹地的气了。他不是故意不回家,而是有应酬啦。你和其他叔叔相亲,爹地会疯的。妈咪,你不要伤害爹地,还欺骗这位好叔叔的感情。不可以闹别扭,就去找其他人的哦。”
“小东西,你胡说什么?”
“妈咪,做人要厚道,不可以骗人!”
“简小玄——”简约憋得胸腔冒火,小子在搞破坏,纯心不叫她相亲。瞥了瞥对面的男人,脸色有点差,好象很惨白……
她忙解释:“你别听小东西乱讲,我根本没有男人!”
“有,爹地……”
“你想死吖?”
小玄不理简约的怒火,在她怀中蹭呀噌。过一会儿,转过身冲着那男人说:“我是妈咪的宝贝,妈咪是爹地的宝贝。所以叔叔,你放弃好不好?”
“你……”
“别听他胡说!”
“我想相信你。”男人尽量地镇定,可惜心中仍犯嘀咕。不一会儿,从宾馆外走进来一个男人,闪耀的光芒照得他人顿时成了小丑……
“爹地!”小玄冲入邵麒麟怀中,故意眨巴眨巴大眼。“你劝劝妈咪,她要和别人相亲,那怎么可以捏?”
“老婆,你过分了吧?”邵麒麟忽然优雅地叫了一句。
“老、老婆?”
“老婆,你再生我气,也不能和别的男人有一腿,我不会允许的!”邵麒麟淡淡地说,执起桌上的酒杯。将酒液‘噗’泼向那男人的脸,有些阴冷道:“别打她的主意,她已经是我老婆了。”
“邵麒麟——”
“欧阳爹地,你来了?”小玄再甜甜地唤了句那酷酷的男人。
欧阳杰西将手套慢慢摘下,抚了抚脱落的刘海。墨镜中的视线很冷,冻结得男人的知觉。他几乎颤抖地站起身,颤巍巍问:“你居然有两个男人?他有两个爹地?”
“你听我解释!”
“欺负老实人……”
“简先生,你先听我说……”
“我对你太失望了。”男人伤心地离开,热泪盈眶一般。满脸的酒液,甩向周遭。有种被羞辱的感觉,狠狠剜向小玄,她挥手就给了邵麒麟一巴掌。
‘啪——’
很响,很清脆的声音,打得嘴角那一抹邪笑渐渐变冷。简约擦过他的肩,抿住唇厉声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很没有人性?”
“简约……”
“有本事就开除我,我静候佳音!”在邵麒麟那杀人犀利的视线中,她匆匆闪开。在欧阳杰西的长臂拦住她时,她仅抬眼,嗤笑:“给我让开,有本事就把你的枪子,打进我的脑袋玩玩。”
“亲爱的……”
简约毫不留情转身离开,气呼呼的追向那个男人。人家相亲也没犯到谁,好好的无缘无故被泼满脸酒,告谁都得伤心,不好受。
她忙追赶向那男人,见他脚步很快,追都得费劲。
简约一个劲追呀追,男人就躲呀躲。
她可以理解,毕竟被泼掉了自尊。谁知,他一转弯,竟消失不见了。追了一会儿,才发现跟进了个死胡同。
这是宾馆向西百米外的一块新建区,有点阴森恐怖。拐个弯,就见不到人影。踩着高跟鞋探过墙壁,她试探地问:“简先生,你在哪儿?你听我解释,那是他们闹着玩的,我替他向你道歉。”
“你别过来!”
“你没事吧?”
“过来,我死给你看……”
“你别乱来,不值得的!”见他手上握有匕首,简约倒吸一口气。这也太邪了吧,才一杯酒就闹出人命?是他太嫩了,还是这气氛太诡异了?向前走两步,头皮就发麻,总有不详的预感……
“跟了我,你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可惜……”男人忽然笑了,一张小正太的脸变得扭曲。他的匕首没有刺向自己,而是刺向她。
简约躲开,慌忙回过神。
这家伙不是个变态吧?
“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勾引了你,就可以有一大笔的财产。可以给我妈看病住院,可以过上好日子,爬上很高位。”
“你受谁指使?”
“你不领情,还叫我受辱。”男人很疯狂,很变态,化身为恶魔。简约边躲边纳闷,有谁消息那么灵通,能借相亲来作怪?邵文龙?还是……
“你去死吧!”男人从包中掏出一把五四式便携手枪。“勾引不到你,杀了你也有一笔财富,我发达了。”
“你发疯了,醒醒吧!”
“我要杀了你……”
那枪子一颗颗打过来,简约无处可躲,翻来覆去……眼看枪子飞过来,脚下绊上什么东西,忽然动不得。此时,眼前一道银影扑过来,将她一把推开……‘噗——’子弹射入邵麒麟的肩胛,汩汩的血流了下来,染红了风衣。
纽扣敞开,血溅了几滴,像从胸口裂开一样。那一幕吓呆了简约,也吓呆了男人。他撒腿便跑,像闯了祸似的。简约起身抚起邵麒麟,惊慌地问:“麒麟,你伤到哪了?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没打进心脏,死不了。”
“伤哪了?你别吓我,我们去医院。”简约惊慌地找伤口,手机拨120的动作都迟缓颤抖。真被吓坏了,扶住他身子,眼圈微红。
将他的长臂勾住自己的肩,扶起他受伤的身子便向公路走。明显能感觉她故作镇定,浑身冰冷的小样儿。邵麒麟淡淡地笑了,抿唇笑得很畅然。刚的一巴掌,被她此时的表情,吹得烟消云散。
摸一把嫣红的血,痛也不觉得痛。相爱的人便这样,即使有一千一万次的伤害,多少巴掌的无情。只要有一刻温柔的给予,就会将其他全部忘光……而他,恰恰是那种为了昙花一现,情愿粉身碎骨的男人……
“只是手臂受伤,不会有事的。”
“真的?”简约捋了捋他衣袖,发现那颗子弹射中的部位,果然是右肩肩胛处。这才稍微松下口气,踩着油门向医院快速行驶。
“死男人,你吓死我了!”
“哈,偶尔吓一下吓你,证明我的存在也不错。”
“你傻呀?缺心眼呀?明知子弹不长眼,你往上冲什么冲?”瞥向手指上染红的血液,浑身都战栗着。万一子弹打进了心脏,万一他死了。想到再也见不到他,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心便焦虑疼痛……
原本,并不是那样的无所谓。确切说,她根本见不得他受一点伤。“你万一死了,我、我们怎么办?”
“我不挡枪子,叫你挡吗?”
“我挡就我挡,又不是没挡过……”
邵麒麟忽然箍住她颈子,不挡她视线地俯下头轻轻呢喃:“让自己女人挡枪子的男人,不算个男人!”
“你……”
“4年前我保护不了你,现在不会叫悲剧重演。”邵麒麟的气息很淡很耐闻,纯古龙香水,带着原始的蛊惑。浑身没有烟味,没有酒味,只有那来自身体的爱情的味道……像栀子花一样好闻……
“你真傻!”
“让你受伤了,那才叫真的傻!”
闻言,简约皱了皱眉,将车开进了医院外。迅速扶起他,带进了诊断室。见医生将他子弹取出来,再包扎妥当,才慢慢落座病房的椅上,长吁一口……小心翼翼将他包扎好的手臂搁向一边,替他拨了瓣橙子吃。“来,张嘴,你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我下楼给你买。”
“想吃你……”
“不给!我怕你消化不良,把橙子吃了,我下楼给你买点水果和清菜。”
邵麒麟微微张开性感的唇瓣,连带她的手指一起吞了进去。眯起狂妄璀璨的眼眸,凝视她无奈却又柔和的表情。仿佛回到了4年前,她当他亲亲小阿姨时,那段美好的,睁开眼就是她的岁月……
永远忘不掉,她身体的味道。她做的饭菜,独特的味道。衔着她的手指,暧昧地舔了舔,像品尝美味的糕点,舍不得松开口。
“你把嘴张开,别那么****。”
“好想回到从前,你和我住一个屋檐下……”
“人得认清现实,过去永远回不去了。”说了这话,她也哽咽了一下。将手指从他嘴中拽出,看着他忽然忧伤落寞的表情,又凑过去放软话。“好了,好了,不谈这些问题。你想吃什么,我……”
邵麒麟忽然拽住她手腕,用那受伤的手臂搂住她脖子。就这样近距离地问:“如果我死了,你会愿意和我回到从前吗?”
“你说什么鬼话,快松开,你胳膊不想要了?”
“真的想抛下我一个人吗?”
“你……”
“亲情,友情我什么都没有,你打算让我连爱情也抛弃吗?”邵麒麟轻摩挲着她的下颌,一字一句地倾吐。内心深处,有一处家庭落下的伤痕。再失去她,他不知道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深深的丛林中,一只猎豹独自躲起来舔伤。除了她,他不曾将自己的伤口示人。这暴露出来的疼痛,片刻刺入简约的心中……
“那金瑞拉怎么办?”
“造了孽,我会弥补。”
“你不觉得忘恩负义吗?”简约感觉到他那份孤单,不忍心推开他。就任由他抱着,只担心他手臂废掉。
“你就打算为这个理由,拒绝我一辈子?如果你把我让给了她,我会从这楼顶跳下去,让你尝尝心痛的滋味!”
“邵麒麟……”
“不相信吗?”他勾起饱满的唇瓣,松开了她的娇躯。爬下了床,走向阳台。借着那高高的陡势,一只腿迈了出去。很轻快,很决绝,没有丝毫的做作。简约以为他开玩笑呢,结果一瞧,吓得魂飞魄散了。忙冲上前,阻挡斥喊:“邵麒麟,你给我下来!你以为这样,我就得跟你一起?”
“不相信我会跳下去吗?”
“你给我下来——”
“如果我死了,至少不会看到你和别的男人一起,来彻底死心。”他的手臂渗过纱布在流血,叫简约心疼不已。傻东西,他搞什么。就算他胳膊不要了,她还不想一辈子做他的拐杖呢……
“你的胳膊……别闹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的假!小妮子,我说到做到,从这楼顶跳下去,是件很简单的事。”
他又不是没有选择死过,没有那种恐惧了。边吹着风,边翘着腿,边流着血。那狂妄的大少爷,以死相逼,偏叫她认清内心的想法……
“邵麒麟,你给滚下来,再折腾我和你一起跳下去!”
“那就一起徇情吧!”
“你……”简约被气绝,不懂4年了他的任性为什么还在?抿了抿嘴唇,她狠心地说:“跳吧,跳吧,你跳吧,你会后悔的!”
“这是你的决定吗?”他的腿向外偏,身子摇晃两下。医院喧闹了,下面一群人叫喊。尖叫声崛起,都盯着这一幕。简约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即改变了策略。“好,好,你别跳。只要你别做傻事,我会考虑和你复合。”
“是吗?”
“你先下来!”
“我下来你不会揍我吧?”
听这话,简约真是哭笑不得,只有递过去他的衣服,着急地劝诱。“你先把衣服穿上,那儿风大,别冻感冒了。”
忽然,风衣中滑出来一样东西。定神一看,是那部早作古的手机。她记得,这是她4年前扔在血泊中的东西。她已经早被扔进了哪个垃圾堆,却没想到,是被擦得干干净净,保存的完好收入他身边。那通话记录中,有几万通他手机的号码……而打开一通录音,刹那间惊呆住了……
那是什么?
他跳海时和金瑞拉的对话?
手机的录音,总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暴露出被深埋已久的真相。随着那撕心力肺的叫喊,她的泪唰唰地飘落了。颤抖握着手机,瞥向阳台上吹冷风的他。四眸相对时,那淡淡的忧伤,化成一滴滴泪。
恍然间,她才明白,当时的他有多痛。原来,他真的、真的能跳下去,让自己和这个土地融为一体……
“麒麟……”她颤抖着唇瓣叫他。
“你都听到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会改变吗?”邵麒麟静静坐在阳台上,笑得淡若拂风。那一刻,挺拔的他,纤瘦得风一吹就要倒下去。他眸底有多少的悲伤,是她没见过的?这4年死一般的状态,这一刻才能深刻体会出。
或许,最痛的不是她,而是他!当再次重燃起活的希望时,她真的能那么狠心,把他拒之门外吗?
“简约,我爱你——”他忽然对着楼下放声大喊!
风很欢娱,夕阳落下。他一遍遍地冲着大地叫喊:“简约,我爱你!”一遍遍传入简约的耳中,泪就那样不知不觉的越掉越凶……
“傻瓜……”
她扑上前,狠狠搂住了他。“你是世上第一大傻瓜,邵麒麟,你是最大、最大的傻瓜。为什么那么傻?”沙哑的嗓音,难断的情怀。拥住了他,倚入他怀中,哭得淅沥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