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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莫尘轩看着烟无居,他无法想象没有千重的清衣,该是怎样的痛苦。烟无居看着他的脸,深深的叹了口气。“办法倒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莫尘轩急切的看着烟无居

“只是,施展驱魔之术,没有碧血石,我没有完全的把握。”

“那是什么东西?”

“碧血石蕴含天地五行之气,又有仙气包裹,若能顺利打开它的灵气,那等同于仙人照体,具有净化万物携带仙气的作用,封印扼杀魔性,也是不在话下。但是碧血石使用之法难解,而且,现在也下落不明。”

“师傅,无论如何,救救他!”莫尘轩殷切的看着师傅,他不能让千重有事,不然,清衣定然不会好过。她那样决绝,但是这样的决绝却只因千重,若没有千重,他怕清衣根本经不起打击。

洞悉的看着他的眼,烟无居长长的叹了口气。“孽缘呐。我尽力就是,但是你记住,为师这么做,是为了你。”烟无居看着莫尘轩,莫尘轩恍然觉出一丝温泽,可烟无居却霍然别过了头。“不管结果如何,我只希望你一心求道,守着迷蒙仙山。”

“恩。”莫尘轩重重点头,烟无居忽然淡淡的笑了。“累了这么多天,你也该休息了,去睡吧。这里就交给我了。”莫尘轩想要说什么,却被烟无居摆手,示意去睡。想想,这几日确实是太累了,思及此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千重,缓缓的去了。

莫尘轩一走,烟无居看着千重苦苦的牵动了嘴角。“一晃二十年,注定的,终究是逃不过啊?”言罢,召集别的徒儿将千重挪向玄虚洞,并且交代了日常所需,说要闭关医治,这期间谁都不得进入,迷蒙仙山的事都交给了莫尘轩处理,而他自己一如当年征战妖营一般,大步走入了玄虚洞。

花,漫天漫野的花,无风自清的绽放在云雾飘渺的境地。千重茫然的行走在一片清雅之上,忽然看到一个女子,静静的靠在不远处的梅花树下,轻轻的睡着了。风轻轻抚动她的发,那翩若蝴蝶的睫毛,微动着,仿佛翩然起舞。一时间,这漫天花色,竟都比不上她分毫,他一时呆立。忽然,那女子似有所感,缓缓的睁开眼,看向他。忽然,婉然一笑。这一笑温婉却不失坚定,带着浓浓的爱意,跟清衣竟是如出一辙,只是清衣比她更加决裂。

那女子看他没有动静,轻轻的起身,朝着他跑了过来。“檀心,你怎么了?”她微微嗔怪着,握起千重的手。就在她握住的瞬间,千重只觉一阵抽离的痛,顷刻灌满了他的全身。漫野的鲜花,突然在这一刻鲜血侵染,漫卷成满地的彼岸花,而那女子如同水汽,一碰就砰然消失,只留黑暗的境地间,独自看着自己双手的千重。可是他修长的手指,却恍然长出尖利的指甲,仿若魔爪一般。就在这时,那一个妖邪的男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千重仿似习惯一般,没有了惊恐,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檀心?”那人木然的脸上,在听到这一声称呼,忽然换上一阵痴茫的表情看着他。忽而笑了,先是淡淡的,后来低低的到最后,竟然是一声声的狞笑。

“那只是个无能的男人,连所爱都不能保护。”

千重恍惚的感到一阵寒意,但是他没有退缩,只是看着他。“你是不是檀心?”

那男人笑着,忽然一个闪身,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领角。

“檀心早就死了,现在只有强大的魔。只有强大,才能取得一切,获得一切!”那男人狞笑着,大声说着。忽然,这空洞的境地,想起一阵苍茫的道家咒文,那男人霍然丢掉千重,紧紧的捂着耳朵。而烟无居的声音,霍然响在这一阵阵的咒文正中。

“抛却前缘错,归去吧。”

“臭道士,敢挡我的路。”

“前缘已是错,归去吧。现在的人生,是他的。”

“哼,就凭你!”那男人捂着耳朵的手,忽然迅速比划着,霍然一道红光,朝着声音的源头直击而去。烟无居的身子猛的打了个趔趄,而就在这趔趄的瞬间,千重猛然站了起来,木然的直视着烟无居。烟无居一愣,迅速的念诵咒文,施术。现在是关键时刻,稍有差池,就是他归西之日。

可是当他再次睁眼,却正对上千重那双赤红的眼。不好!他心里暗叫一声,周遭的一切迅速退去……

玄虚洞外,莫尘轩看着那紧紧关闭的洞门。师傅已经进去五日有余,怎么还不出来?思及此,一阵不好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忽然,整个迷蒙仙山忽然颤抖似的一阵震颤。莫尘轩一怔,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这股震动的源头,正是玄虚洞内。思及此,也顾不得师傅之前的话,就要冲过去。可他刚走到洞门口,一股强大的气流突然直逼而出,使得他飞速的移身。就在他移身的瞬间,洞门砰的一声被击碎了。

洞门碎裂后,两个争斗的身影迅速飞出。

“你何苦如此执着!”烟无居拼尽力气抗争着。

“无法守护爱人的你,你这臭道士又怎会懂,去死吧!”莫尘轩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那烧火棍,通红的,洞穿了烟无居的身体。血,突兀的喷洒而出,明明相距甚远,却好似近在咫尺一般,莫尘轩箭一般冲过去,从千重手中夺过了烟无居。鲜红的血液,洒满莫尘轩的衣衫,他常年淡漠的双眼中,怔忡成一片空茫。

“师傅。”他恍惚的叫着。烟无居努力睁大眼,看着莫尘轩。“天命而已,我不要你报仇,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仿佛是酝酿多时的话语,烟无居鼓足力气,一口气说完,就蓦然的抽去了所有力气,沉沉的倒在了莫尘轩的怀中。

红色的血腥在瞬间,溅落在莫尘轩的眼中。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烟无居。这个人对于他,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死,会,死在自己怀中。他茫然的摇晃着烟无居,记忆中的脸,那样清晰。

那时,他不过是要饭乞讨的孤儿,为一块馒头,跟狗争抢。可是那只狗紧紧的咬着他的腿,他一脚踹飞了那只狗,不顾鲜血横流的腿,只是狼吞虎咽的吃着那块,已经有些发霉的馒头。

而他一身白衣,对他伸出手。

“跟我走吧。”他木然的看着他一身飘白的衣衫,又看着自己肮脏手,忽然抹了一把鼻涕,看着烟无居。

“跟你走,有饭吃吗?”

那只手,不顾他的肮脏,轻轻抚上他的头,继而将他抱起,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张翩然出世的脸上,微微的笑,带着温暖的气息,冲着他点点头。

他是他心中神一样的存在,是无所不能的,可是现在,他老了,他死了,他突然的就倒在了他的怀中。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一个请求。若他不让带千重回来,不求着他救,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他甚至,在死的时候都为了自己着想,都不让他报仇,他是神,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神,可是现在,他就这么倒在他的怀中。

他接受不能,他觉得这只是一个玩笑,一个梦,等到清醒之时,他依旧是白衣飘飘对他伸出手的神,依旧是捋着胡子,教他道法的师傅。可是,现实这样钝重,让他在瞬间意识到,他已经去了。他的神明,已然为了他,死去了。

风无声划过他的世界,划出现实中,那残酷的血腥的气息。

“呵,口口声声天命,就为了天命,而甘心一生,你这样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的份。只有我命由我,不由天,才能长久的存在下去。”千重冷笑的看着烟无居的死亡。莫尘轩霍然抬头,看向他。千重的心有一丝惊愕,这个看起来寡淡的人,为何会有这样的眼,仇恨的,却压抑的,激动不堪的眼神。

“逆反一切的存在,失却一切的存在,你没有资格说他!”莫尘轩霍然起身,如墨的发丝在起身的瞬间,忽然逆转成雪一样的白。千重瞳孔微微收缩,就看着莫尘轩仗剑击了上来。

那是携带着仇恨与复杂情感的攻击,勇猛无比,速度无比,不断击打着千重,千重一阵恍惚,在这阵强大的气息冲击下,那尚存的一丝理智,转瞬间就失去了。有人攻击,那就是被的返还回去。赤红的眼眸,木然的转动着,发出凶戾的光芒,继而狂风暴雨般的回击。

莫尘轩也是常年孤寂,淡然,一朝情绪激动,将多年来的隐忍,全数爆发,不仅是青丝白发,更多的,是一种负罪之感。他觉得对不起烟无居,自己只顾自己对清衣的感情,却无视了烟无居对自己的。他本是记着烟无居的话,不想报仇,不想反抗。可是千重的话,太过刺激,让他忍不住一时爆发。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错了,自己激发了千重的魔性,让他仅有的一丝理智也没了,现在是非常棘手的时刻。所以他躲避着那连珠炮似地攻击,还得想着怎样解决,一时痛苦不已,身形不免慢了几拍,几次险些被击中。

就在不可开交的时候,清衣匆忙赶到,看到眼前的一切,霍然飞升上去,帮莫尘轩。“千重!”她拉开莫尘轩,叫着千重。千重却没有丝毫反应,继续攻击。清衣一时怔忡,莫尘轩一把推开他。“他已经入魔了!”

清衣的心咯噔一下。其实她从看到千重的一刻,就已然知道这个事实了,但是她还是不愿意承认,千重,该是那个笑傲一生,自由无忌的千重啊。该是白衣翩翩,嬉笑不已的千重,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任她怎样想要抗拒,可是事实如此残酷,莫尘轩已然跟着千重在半空中血拼。千重步步紧逼,莫尘轩拼力相抗,清衣无心注意莫尘轩的白发和艰难,只是看着千重,看着他好无情感的挥舞着手中的烧火棍。

这不是他的千重,不是她要的千重,她要的是那个白衣翩翩,缠着她的千重啊!是那个拉着他的手,说要娶她的千重啊。思及此,她霍然飞身,抱住对着莫尘轩痛下杀手的千重。

“千重,你醒醒啊,千重!”她嘶力的喊着,千重狂暴的甩动着,想要把她从自己身上甩下去。可是清衣就是死死的拽住他不松手。千重大怒,朝着清衣挥着烧火棍就砸了下去。莫尘轩大惊,慌忙去拉清衣,清衣一松手,那烧火棍擦着她的手而下,血液立刻流了出来。被莫尘轩一拉,就洒落在千重的脸上。

千重茫然的溅落在自己脸上的血。这样额的血液他不知见过多少,都没有感觉,可是这次的血液,为什么这么烫,烫的他忍不住伸手去擦,那赤红的眼神明明灭灭。恍然看到受伤落泪的清衣,是清衣!他的心叫着,可是魔性突兀的侵袭,他挣扎着,朝着清衣伸出手,艰难的叫着:“清,清……”可是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他就拼命的敲打着自己的头。

有什么东西充斥着他的大脑,影影绰绰的画面,隔着鲜红的血液,却依旧似乎有着感觉。“等这仗胜了,我就娶你。”这,是自己说的话吗?是说过的吧?自己要娶清衣的,要娶的,可是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你是魔,是魔!”千万遍让人耳朵出茧的话语,这样深刻的不断不断的重复着,一如佛陀的六字真言,无休无止的缠绕在他的耳朵中,他拼命的摇着头,想要甩开这些魔音,可是他摇的越厉害,那些魔音就越发的肆意。

“啊……”他扛不住身体内的争斗,忍不住仰天长啸,这一啸间,身体中那些无处发泄的力量,突兀的涌了出来,炸裂在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