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酒吧。
冷悠然最喜爱的酒吧,她喜欢它只因为它的名字——“老树”。
总让她想起她最喜欢的那首诗:“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她今天心情很差。
千金难买一醉。
坐在吧台前,灌了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为什么她就是不醉呢,太郁闷了,谁让她天生对酒精免疫呢,
她穿着件轻飘飘的,苹果绿色的,柔软的雪纺连衣裙,柔软得就像皮肤般贴在她又苗条,又成熟的身体上。
她的皮肤细致光滑如白玉,修长而匀称的双腿从短短的群摆下露出来,简直是无声地引诱别人犯罪。
她美丽的脸上完全没有上妆,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已是任何一个女人梦想中最好的装饰。
她连眼角都没有去看别人,虽然她的出现已引起酒吧里不少人的注意。
有些女人的血液里,天生就有种反叛性,尤其是反叛男人。
冷悠然的叛逆性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她的父亲冷水清是冷氏企业的董事,实际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甩手掌柜,一切业务都交给他的义子展扬,整日流连于花丛中,只要是有点姿色的,不论已婚未婚,不论老少一律通吃,简直是天生的色胚。
悠然的母亲疾病缠身,癌症晚期,早已不治,每日受着病痛的折磨,终于在她三岁那年跳楼自杀了。
她还记得母亲走的时候那决绝的眼神:“悠儿,妈咪走了,妈咪要去另一个世界寻找没有眼泪的日子。别恨你爸,是妈对不起他,你不是他亲生的,妈在嫁他之前已经怀了你。”
母亲最后拥抱了她,亲了亲她的小脸:“宝贝,以后展扬会保护你,你要好好地活着。”
然后如一只蝴蝶般从窗口飞了出去,31层,一只红色的蝴蝶飞走了,悠然伸出手来,只抓住了一条飘落下来的红色丝巾。
从那天起,悠然再没有笑过,没有穿过红色。
悠然对于谁是她亲生父亲完全不关心,也没有去调查过,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反正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立于天地之间。
展扬是母亲在路旁救回来的一个孤儿,救他的时候他才8岁,一条腿被车压断了,虽然经过抢救腿保住了,却从此成了跛子。他走路的姿态怪异而奇特,总是左脚先往前迈出一步,右脚再慢慢地跟上去,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苦。
就是这样一个跛子,在她母亲走后,坚强地负起了保护她的责任,撑起了冷氏企业,以冷水清那种水平冷氏企业到现在还没有跨掉,实在是展扬的功劳。
不过这个企业还是在去年差点就被迫宣布破产,突然的资金周转不灵,亏空几千万的外债,连展扬也救不了,因为这些外债冷水清可能要去做牢,他一向花得很大。
最后雷氏集团救了他们,唯一的条件是冷悠然嫁给雷氏目前的掌权人雷笙。
冷悠然不想管,她的心早已经冰冷,虽然学的是医科,毕业后却做了名法医,每天都在解剖死尸,心越来越硬,可是当她父亲跪在他面前求她救他的时候她还是答应了。
她厌恶展扬以外的任何男人,可是展扬却一直自惭形秽,爱她,护她,却不肯接受她。
既然如此,那么嫁给谁都一样。
新婚之夜,她的老公雷笙脸上带着恶魔般的笑容对她说:“你,冷悠然,从此是我的奴隶,暖床的工具。这是你们冷家的报应。”原来又是冷水清惹的风流债,居然跟雷笙的母亲上了床,之前冷氏的资金周转不灵便是雷笙的设计。
冷悠然冷然,她从小就在不正常的环境中长大,完全没有正常人的快乐,甚至有自虐的倾向。雷笙对她的折磨只不过是小CASE,还比不上她的自虐程度。看着她手腕上一道道的刀疤,那是她心情郁闷无法开解时划的,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从她母亲自杀的时候开始,她手上的伤就没有断过,所以一到夏天她的左小臂长期戴着白色的丝套,这一点让雷笙都有些动容。
今天下班回家,走到楼下,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的,下人一个也不见,听见里面有些怪异的声响,她走上楼去,到了主卧室门口,门居然也没掩好,里面传出女人的娇喘连连和男人努力的声音。
她本来想掉头就走的,却转而进了门,坐到沙发上,找了个绝佳的视角位置,观赏。
两具惨白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卧室里充满了糜烂的味道,她闻着,很恶心。
雷笙见她进来,邪魅地一笑,更加卖力;身下的女人开始没注意到她,还在拼命地****着,突然看到她坐在那里,瞠目结舌:“笙,她——她——她?”
雷笙一语不发,继续身体的动作,不过动作越来越快,不顾身下的女人还在欲求不满的状态就完事了,径自下床找了条毛巾围在腰间,对着悠然一笑:“好看不?”
悠然道:“不怎么样。”
雷笙道:“难道你看过比我更强的?”
悠然道:“有天我回家看见我爸和你妈——”
话还没说完,就被雷笙扣住了手腕:“你敢再说,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悠然一招小擒拿反手一绕,就脱了他的钳制,冷冷地道:“别惹我!”
转身下楼离去,让身后的两个无聊的人目瞪口呆。
酒吧里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她已经喝够了,没意思。
“小姐,能请你跳个舞吗?”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手上戴着好几个钻戒,十足的暴发户。
悠然直接无视,她的面前已经放了几个空瓶子了。
面前还有杯酒,她已经准备走了。
忽然有两个满身刺青的黑社会男人一左一右走到她身旁:“小姐,一起玩啊。”一个说着去拿她面前的那杯酒,一个乘机去摸她的脸蛋,她随手抄起一个酒瓶就朝那个摸她的家伙的头上砸去,后脚一个漂亮的后旋踢把那个想拿她酒杯的人踢得倒在了两米多外。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面前那个家伙已经头破血流,喧闹的酒吧一下子静下来。
悠然很自然地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淡淡地说:“我的酒,从来不请别人喝。”
扔了一叠百元大钞在吧台:“多余地,给他们做医药费。”说罢扬长而去。
酒吧外面的巷子很长,她走得并不快,突然她的左手激烈地抖了起来,她的左手掌纹生来就奇特,别人掌纹都是三条主纹路,只有她的竟然是棵血红的小草形状,一有危险就会自然地发抖示警。
有危险,悠然迅速地从手提包里掏出匕首。身为一名正直而又冷血的法医她得罪的人可不少,这种经历并不陌生。
忽然间,黑暗中冲出来四个男人,同样地满身刺青,同样地嘻皮装束,两个人扭她的手,两个人抓她的脚。
她拿着匕首朝最近的一个男人划去,她的手快,那四个人也不慢,七手八脚,已将她硬生生抬了起来,她的匕首早掉落在地上。
四个人刚得手,就发现一个长得白净的年轻男人走过来,他走路的姿态很奇怪,总是一只脚先伸出去,另一脚才慢慢地拖过来,冷冷地说:“放开她,再爬出去,谁敢不听,我就要他的命。”
四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跛子,居然在这里说笑话。”
话音刚落,四张扑克牌飞一般地射了出去,正好切在了四个人的咽喉,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劲道,一个跛子,怎么做到的?那四个人无法置信地倒了下去,悠然也掉到了地上。
“展扬哥!”悠然爬起来抱住展扬,展扬却没说话,抱着她迅速转身,挡住了射向悠然的子弹,却没料到另一个方向还有颗子弹飞来,原来暗处还有两个人躲着。
展扬抱着悠然缓缓向地上倒去。一人中了一抢,身上同时流出血来,红色,大片地蔓延开来。
悠然惨白的脸笑着:“展扬哥,一人一颗子弹,有难同当,呵呵。”
展扬歉意地道:“悠儿,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悠然道:“展扬哥,不用了,我活在这世上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如今能和你一起死去,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展扬喃喃地道:“我以为你跟着他会幸福些,他至少有个健康的身体。”
悠然道:“有些人身不残,心已残了。展扬哥,你为什么不要我?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啊。”
展扬的胸口急速地喘息着,生命就快要流失了:“悠儿,我要你,我再也不会把你推给别人了。”
悠然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她这一生,头一次这么发自内心地笑出来:“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说完头一歪,倒在了展扬的怀里。
几乎在同时,展扬也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见到了这世上最美丽的一笑,能拥着她一起下地狱,他已无所求。
暗处走出一个铁青脸色的男人,西装笔挺,居然是雷笙,邪魅俊逸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他的身后躺着两具尸体,脖子都被扭断了,正是那两个偷袭成功杀了悠儿和展扬的男人。
雷笙走过去想要分开展扬和悠然,却发现怎么都分不开,死人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是很难分开的。
雷笙叹了口气:“为什么我还是晚了一步呢,我刚刚才决定要好好地爱你啊。”
风轻轻吹过,尘土已远去,一世尘缘,就此了结。
悠然和展扬手拉着手,一起漂浮在空中,没有了形体,只有漂浮的影子。
只剩下了灵魂的她们,再也没有残废与不残废的区别,在这里,展扬的身心是健全的,再不是被人嘲笑的跛子。
他们穿过冥河,微笑着走向冥王殿,没有任何鬼差来接引他们,他们对这个地方仿佛有种天生的熟悉感。
耳边再没有鸟兽声,眼前只见到各种鬼差和鬼魂在忙碌。
牛头马面,山前山后胡乱喧呼;催命的判官,急急忙忙传送着信票;追魂的太尉,吆吆喝喝地收集着公文。
荆棘丛生,山石嶙峋,到处隐藏着鬼怪和邪魔。
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阴风飒飒,是神兵呼哨出的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的气体。
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苍茫。
展扬领着悠然径直往偏殿而去。走近,只见遍地开放着曼珠沙华,凄美绝伦,有股说不出的幽怨。传说曼珠沙华的叶子和花,分属于不同的季节——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因而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仿佛彼岸的人,凭水相望,却是永诀。
展扬望着她无声地一笑,牵着她的手走向内室,却见内室也有一株曼珠沙华,花茎巨大,花根比外面任何一株都粗,叶已凋尽,却未见抽出花葶。
悠然的熟悉之感在这里更加强烈,不禁问道:“这是花后?花呢?现在不正是花期么?”
展扬笑笑不语,只在她耳边小小的说了句:“悠儿,永远不要忘记我。”
说完放开她的手,走向里面,原来曼珠沙华的背后是一张通体冒着寒气的寒玉床。床上睡着一个人,样貌和展扬一模一样,只穿着奇怪的衣服。
展扬走到床前对她回眸一笑,纵身跳上寒玉床,迅速和床上那个睡着的人合为一体了。
悠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看着:“展扬哥,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去投胎的么?怎么可以睡在这里?那上面好冷,你起来呀。”
“他睡着了。”旁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悠然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一个慈祥不失威严的长者,穿着皇帝式样的朝服。
“你是冥王?”
“不错。”
“请问冥王,我和展扬哥不是要去投胎的么?为什么他竟然会进入石床上的那具身体里?”
冥王笑了笑说:“是要去投胎,不过不是你们,而是你一个人。”
“为什么?”
“因为他的魂魄并不完整,所以没办法去投胎。必须魂魄找完整了,他才能醒过来。”
“那要怎样才能找回他的魂魄呢?”
“丫头你该知道,是人都有3魂7魄,现在他的3魂6魄都回来了,只剩下一魄没有回来,你可愿意帮他找回来?”
“难道他的其他魂魄都是要别人帮他找回来的?不能自己回来么?”
冥王叹了口气道:“丫头,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他的3魂7魄早已被人打散了,分布到了十个不同的时空。他的魂魄不是任何人都能找得回来的,只能用爱把他召唤回来,去帮他找回魂魄的人必须是爱他胜过爱自己性命的人,终身护着他。你便是那个有缘人,前面的3魂6魄也是你帮他找回来的,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一魄了,你可愿意帮他度过这最后的一劫?”
悠然想了想,很坚决地说:“我愿意,需要我怎么做?”
冥王摸了摸胡子,赞赏地说:“很好,不愧他那么爱你甚至不惜为你舍弃性命。”
悠然诧异地道:“你说什么?”
冥王忙道:“没有什么,丫头,你仔细听着,这最后一关非常关键,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到时候错过时间重生他将会魂飞魄散。你记住:你需要去异时空找回他剩余的一魄,你必须保护他的安全,必要时可以不择手段,绝不能让他意外死亡,这一世他必须自然而终才能完整回归。”
他只能尽量说得简单点,很多事情现在还不能点透,若只是保护好他就能让他的魂魄归来,那么也不必非得让悠然去的,只是时机未到,不能讲破。
“这最后一关非常重要,所以这一世我破例不洗去你的记忆,希望对你能有帮助,你记住他的样子,到了那个时空,找到他好好保护他的安全。你现在的力量很小,我会教你冥力的修习方法,这个心法很好修炼,你睡觉时它会自动运行,吸天地自然之气,增加你的异能。”
“什么异能?”悠然好奇地问道。
冥王道:“你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伸出中指和食指同时点向悠然的额头,一股清凉的真气在她周身运行起来,修习和运用之法自动进入她的脑海。修习方法她已明白,就是在睡觉时自动修炼;那个运用之法还不太懂,不过等她修炼到一定的程度,自然会懂的。
悠然最后道:“茫茫人海,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他?”
冥王道:“不必主动去找,时候到了,自会相见。在找到之前,要尽量去练好自己的本事。”
悠然坚定地点头。朝外面走去。
这地方,她来去自如,仿佛自来熟,不需要指引,已到了往生池。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孟婆。
谁说孟婆就是位老婆婆啊,她看上去又年轻,又美丽,如同仙子一般。
孟婆笑了笑:“你来啦。走这边就可以了。”
没有让她喝孟婆汤。
悠然纵身朝那个蓝色的池里跳去。
她再次穿越了。
远方传来幽灵般的歌声:
“才话别已深秋
只一眼就花落
窗台人影独坐夜沉的更寂寞
一段路分两头
爱了却要放手
无事东风走过扬起回忆如昨
摇摇欲坠不只你的泪
还有仅剩的世界
嘲笑的风高唱的离别
我却听不见
穿越千年的眼泪
只有梦里看得见
我多想再见你哪怕一面
四周强大的气流不停地撞击着身体,悠然的身体在急速下降,不停地受着各种不知名外力的挤压,整个身体仿佛在不停扭曲,呼吸困难。原来穿越时空隧道这么痛苦,还耗时这么久么?怎么前世看那么多穿越文都是一下子就穿越过去了,哪有这么痛苦?悠然终于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降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悠然睁眼一看,已经身处一片美丽的园林之内。
只见这园占地大致有十亩左右,以中间的水池为中心,可分为四部分,东部以建筑为主,中部为山水亭台楼阁,西部是土石相间的大假山,北部则是花园。
从中部入口处进园,有一道曲折幽暗的通道,经过几道周折,才逐渐开阔明亮。走到腰门处,六道漏窗将园精景遮掩,但透过花格,园内景致隐约可见。西折顺廊可达一处雅致小轩。西面爬山廊顺山势逐渐抬高,廊内西壁上挂着数十方书帖。
东部以建筑为主,是全园的精华。有巨大的厅堂,书房,和其他多处住所,名字倒取得不错,有传经堂、卷石山房、听雨楼、华宇轩、晓风楼、含青楼、半野草堂等等。还有处石林小院,可谓整座园的精华之处,院内多小山峰,峰石之间组成了极有趣味的景致。
西部是自然景色,为堆叠的土石相间的大假山,山上枫树成片,此时正值深秋时节红霞若锦。
北部是花园,种了不少花草、盆景。
这样大手笔的一处居所,相必这家人家是户显赫人家了。
“到时间了。”耳边一个声音传来,悠然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东部建筑群飞去。
悠然很希望是那座石林小院,果然她的身体飞进了那座院子。院名居然叫悠园,这名字不错。
小院清净而幽雅,因为院子里有竹。
竹林。
有竹林的院子,总是会令人觉得分外幽雅的。
尤其是黄昏时,风吹着竹叶,声音传来就仿佛是海浪。
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雕花的大床,小轩窗,古典的家具。只见床上躺着个3岁模样的小女孩,样子几乎和现代的她一模一样,只是个小翻版。
一个小丫鬟趴在床边哭得很伤心:“小姐,你怎么能一睡不醒呢?你走了小菊要怎么办,小菊不要去服侍大小姐,听说今天服侍她的冬儿被她用绣花针扎得一身都是针眼。小姐,虽然大夫说你活不过三岁,虽然你一天之内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可是小菊愿意好好陪着你,小菊每天都会把这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你。老天爷,你让三小姐醒过来吧。”
小丫头说着说着,真的“啪嗒啪嗒”掉起眼泪来。
悠然前世没流过一滴泪,总觉得流泪是一种软弱的表现,她看不起。但是初来到这个地方,看到这丫头对她如此亲近,还是有些感动的。
悠然慢慢地飘进那具小小的身体里,居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个梨花带雨的小丫鬟,手抬起来捏了下她放在床边的手心,轻声唤道:“小菊,我想喝水。”
小菊本来还沉浸在哀伤的情绪当中,下一秒却激动得跳了起来:“小姐,你醒啦,太好了,我马上去给你倒水。”
悠然淡淡地看着这小丫头,看样子也不过5岁的光景,居然被派来服侍她,这么小,卖身为奴,真是太可怜了。
喝了杯水,悠然觉得嗓子舒服了很多。一边听着小菊絮絮叨叨地说话,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这小丫头太可爱了。不多久的时间,她就把想知道的事情都摸清楚了。
这里是冷府,冷大将军府,离月王朝唯一一位战功显赫地位可媲美王爷的骁骑大将军——冷傲天,今年才25岁,却已立下赫赫战功,目前不在府内,因边疆战乱,在外驻军。
冷将军的显赫不仅是因为他自己,而且还因为他娶了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妹——靖云公主做正室。
冷将军一共有四房妻妾,大夫人膝下有一双儿女——大小姐冷雪宜今年6岁,飞扬跋扈,完全继承了其母的风格;二少爷冷青云,今年4岁,性格内敛,有乃父之风;二夫人徐氏无所出,以前曾有过一个男孩,3岁时落水而亡,从此吃斋念佛,不理世事;三夫人柳氏,是当朝宰相柳元宗的独生女儿,生下冷悠然后便难产而死,悠然因为不足月早产,身体虚弱;虽然冷大将军对柳氏疼爱有加,因而对悠然也连带着特别心痛,让悠然单独住在环境最好的石林小院里,不知怎么的,越调理悠然的身体却越来越差,每天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夫说可能活不过3岁。四夫人是冷将军新近才纳之妾,副将张超之妹张英,常年跟随冷将军在外征战,巾帼不让须眉,因而目前不在府里,尚无子嗣。
现在这块大陆叫东奇大陆,主要有五个国家,离月王朝位于大陆的中部,物产相当丰富,国力强盛,版图也最大。东北有云赤,西北有西蒙,东南为琉璃国,西南则是蛮藩之地,为南郡国。琉璃和南郡最小,却较富裕,经济上能自给自足,国力偏弱;云赤乃草原之国,一到冬天便跨越边境来骚扰抢掠;西蒙大多沙漠之地,跟中原各国通商,但却一直野心勃勃。
离月王朝的皇帝离渊,今年39岁,膝下四女三子,晚年得子,太子离天朔今年8岁,与年方5岁的离天澈同为太后所生。二皇子离天麒今年6岁,淑妃所生,却生来有腿疾,不能行走,常年与医药为伴。四位公主分别嫁与其他四国的国主联姻,皇家的儿女婚姻都不能自主的,正如皇上自身也是纳了好几个其他国送来的公主做妃子收在后宫一样。
“小姐,该喝药了。”小菊熬了碗药端了进来,小小的年纪,已经什么事都能干。
悠然闻了药味,皱了皱眉头。不是因为古代的中药味太难闻,而是因为这里面加了一味慢性毒药可以让人精神越来越差,沉睡时间越来越久,慢慢地使人在睡梦中死去。
想必之前的悠然就是因为喝这味药死去的,那大夫倒是没说错,冷三小姐活不过三岁;不过冷三小姐是死了,如今活下来的却是冷悠然,名字虽然一样,却已脱胎换骨了。
“小菊,我一直喝的都是这副药?这药是谁开的?”悠然问道。
“小姐,这药可是大夫人靖云公主从皇宫请来的许太医开的,听说这许太医可是专门负责靖云公主的身体健康的呢,说明大夫人是真的很喜欢小姐您哦,把您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呢。”
悠然淡淡地道:“是么?那我爹爹有没看过药方,可说过什么?”
小菊摇摇头道:“没有,将军很疼小姐的,自从三夫人去世后将军就把府里最好的园子给了小姐居住,好让小姐能安心养病。这园的名字也是将军按小姐的名字去的。将军从外面打仗回来总是先来看小姐的。对小姐服药倒是没留意,这些事都是大夫人在管。”
悠然道:“那我这园里怎么只你一个丫头?”
小菊道:“大夫人说园子要清静才好养病,不能人太多,以免吵到小姐休息。本来这里还有小姐的奶妈——吴妈一起照顾小姐的,不知怎么的今年年初生了场大病就去世了。吴妈本是三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没想到命这么苦。小菊是吴妈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婴,本来想好好孝顺吴妈的。”
小菊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悠然用手帮她擦了擦眼泪:“那后来大夫人就没再给这园子配过人?你难道会做饭?”
小菊道:“没有,府里后来传吴妈死后阴魂不散,说我们园子闹鬼,就没有人肯来这里。小菊只会熬稀饭,小菊会熬药,小菊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看着这孩子真挚的表情,悠然不由地感动起来,前世除了展扬哥,没人对她这么好过,这么小的小丫头,竟然做到这个份上,悠然头一次掉下泪来。
小菊看了竟然着急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悠然笑了笑说:“小菊,你去把药倒到花盆里,每天的药你还是照煎不误,照样端进来。”
小菊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小姐怎么能不吃药,难道不想病快点好?”
悠然冷笑道:“笨小菊,就是这个药把小姐我的病治坏的,这药里有一种慢性毒药,会让人越来越嗜睡,身体越来越弱。再吃下去,我真的会没命的。”
小菊笨笨地道:“可是小姐怎么那么肯定?”
悠然语塞,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前世是学医的,长了只特别灵敏的鼻子吧。
只好勉强地找了个理由:“药吃多了,自然有感觉了。小姐我吃了三年的药,是好是坏还不清楚么?”
小菊呆了:“那岂不是我害了小姐,每天我都想方设法给小姐喂药,小姐每天只醒来几个时辰,后来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难道——真的是这样?”
悠然道:“小菊,不是你的错,是这府里有人要我的命。我只是早产,只是身体弱了点,哪有可能吃了三年反而病更加严重的?这便是中了毒了。你去想想是谁给我开的药方?”
“是许太医,难道是大夫人——?”小菊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悠然笑道:“小丫头还不笨。先是我娘,再是吴妈,要是我也死了,小菊难道不怕被灭口么?”
小菊听到这里浑身都开始颤抖:“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悠然道:“不怕,我自有办法。记住,祸从口出,要想活着出去,一定要管好你的嘴巴,只要这药一停我的身体就有办法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就想办法出去,这地方不能呆了。”
小菊点了点头:“小姐,你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我,你是小菊唯一的亲人了。”
悠然道:“这件事记住了,谁都不能说。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小菊点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想不到刚来这里就碰到这些恶俗的阴谋,明月心叹了口气,这就是古代允许三妻四妾的悲哀啊。
院子里疏疏落落地种着几十竿翠竹,衬着角落里的天竺葵,和一丛淡淡的小黄花,显得清雅而有余韵。
虽然现在已是深秋,叶子却还没有落尽。淡淡的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显得格外舒适。
现在离悠然刚来时已有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悠然的身体已在渐渐修复,只是进度很慢,毕竟体内中毒导致内损太厉害,有些组织甚至已经坏死。
冥王教他的冥力修习方法,不仅方便修炼——睡觉时自动运行,而且能自动修复她已被破坏的身体机能,同时还能提高她的内力,练得越久,这股气流就越强悍,浑身仿佛充满了力量;至少她现在已经能用冥力控制自己的脉搏跳动的频率,冥力越强,脉搏越弱,悠然试过,如果全力运行的话几乎感觉不到脉搏了,相当于进入一种假死状态。
所以这个月许太医来探病时发现悠然的脉搏跳动越来越弱甚至接近于无,所以后来就基本没再来看过她了,只是每天照样由管家派药给小菊继续服药,连原本安排在悠园附近的眼线也撤走了。
到后来连管家每天必问一次悠然的情况也改成了三四天才问一次,府里的人都传三小姐命不久已,所以更加没有人往悠园的方向来,貌似这闹鬼的园子马上就要多一条亡魂了。
悠园成了名副其实的禁地。
小菊每天去主厨房领食材的时候,总是向管家报告三小姐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总是一副以泪洗面的样子。有时候塞给厨娘一两样以前三夫人留下来的仅有的一点首饰,说是要给自己解谗,5岁的小丫头,又听话又惹人怜爱,嘴巴又甜,又无父无母,很快赢得了厨娘的同情,总是偷偷地塞给她一点点心和蔬菜什么的,有时候还有点点厨房剩下的肉。
其实这些少得可怜的材料都被用来给悠然补身体了,三年疾病缠身,已骨瘦如材,要恢复身体还得慢慢补。因为小菊只会煮粥。悠然就时不时地装作冒出个想法:
“小菊?你为什么不试试把菜叶放到粥里一起煮呢?
“要不你把这点点肉剁成肉末熬粥看看味道好不好?”
“这鸡蛋啊,熬粥说不定不错的。”
于是各种各样的粥小菊几乎都会做了,什么肉末粥,菜叶粥,鸡蛋粥,皮蛋瘦肉粥,野菜粥,蘑菇粥(从院子里采的,小菊能辨别蘑菇的有毒和无毒)等等。
这样一来小菊煮粥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每天喝粥的时候小菊就一副很满足的样子,吃完了就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悠然,她就不明白了,比她还小两岁的主子脑袋怎么就比她转得快聪明得多呢?难道这就是主子和奴才的区别?
悠然笑了笑,她现在还不能起床,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着床上;她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但是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很少实践,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下地走走,她虽然没有古代的武功,却有个很灵敏的鼻子,这个鼻子已经帮了她很多次忙,不仅是能识别不同草药的气味,而且逼近的人体味不同她马上能感觉到,所以她很顺利地躲过了有时暗处来的眼线的窥探。
悠然从不把小菊当下人看,所以每顿饭都坐一起吃,虽然吃得简陋,两个人却很开心;明明吃的不过是青菜,却比别人吃鲍鱼都要香。
今天吃的是野菜粥,只有一点点米,野菜小菊悄悄在院子里采来的,还有个鸡蛋,小菊硬是把它推给悠然吃了。看着小菊吃粥满足的样子。
悠然很慢但却很坚定的说:“小菊,我会让你吃上最好的,等着吧!”
小菊抬头:“小菊只希望小姐吃上最好的。”
悠然道:“小茉莉回来了没?”
小菊道:“回来了,只是没有任何回信。”
悠然道:“没回信就对了,我那个谨慎的爹爹自然不会轻易回信的,他又不知道是谁养的这只鹰;不过我肯定他看到东西就会回来了。”
小茉莉是有次小菊偶然救起的一只受伤的鹰,却被悠然心血来潮把它当信鸽一般训练出来的,悠然前世当法医时就看到过特警队里怎么训练猎犬,信鸽等等,她也亲自训养过,所以就对这只鹰起了想法。
只是小菊对于悠然的做法很不解。刚开始训练时就问道:“小姐,你为什么不训练鸽子呢,人家都是鸽子传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