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打发完晴雯后,安抚了一下屋里其他几个丫头,要袭人好好照顾宝玉,自己带了丫鬟婆子又往湘云的潇湘馆来。其实白天王夫人在话里已暗示宝钗,若有可能,借着这次机会把湘云赶回家去也是好的。
因此,宝钗来时,也就没什么顾忌了,何况,从平日里想处来看,那贾母竟是有意要让宝玉娶了湘云为正妻的,薛宝钗心中暗道,这个人当然也绝不能再留在贾府了,谁让她碍了自己的事了呢?
此时的湘云才睡下,就听外面吵吵的,不禁起身出来,见宝钗带了那许多人来,面色就有点不佳了,她们这些闺阁女儿虽不知外面的传言,但下人当中的传言还是有些听说的,都说宝钗这姨奶奶来得不干净,何况湘云本来对这宝钗也就不怎么看重,如今见她晚上带人闯入自己的院子,不禁气道:“宝姨奶奶这是何意啊?”
宝钗见湘云不善的面色,笑道:“打扰妹妹休息了,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园子里有人丢东西了,丫头们都混赖不承认,如今奉了太太命来查查,去去嫌!妹妹勿怪!”
“这倒是奇了,以前凤姐姐当家时,可没听说过丢东西的事,如今怎么宝姨奶奶一当家就少了东西!”湘云不无笑意地说。
薛宝钗本就很在意自己的位份,偏如今湘云一口一个“宝姨奶奶、宝姨奶奶”地叫着,只把宝钗恨得牙根暗咬,又不能说什么,心里更坚定了,一定要把这湘云赶出贾家的念头。
“妹妹说笑了,如今怎么反倒不肯叫宝钗一声姐姐了呢!”宝钗面上笑着道:“其实也不瞒妹妹,宝钗原也不会管家,这个家还是大嫂子在管,宝钗不过是从旁扶持一下,再有就是听太太的吩咐照着做就是了,算不得理家!”
“来啊,还不去看看!”薛宝钗对手下的婆子道。
“慢着!”湘云虽小却也是个火爆的脾气,中喝退了欲上前的婆子,对宝钗道:“我姓史,不姓贾,好歹我也是堂堂公候家的小姐,住在这里也只是亲戚窜门子,哪能有被自家亲戚搜的道理!”
“云姑娘还是别生气了,这宝姨奶奶才还让我们搜过了怡红院,您这里,当然也是没什么的,那就好歹让我们瞧上一眼,如此也有了交代不是!”一个婆子上来道。
“她搜她的怡红院落与我何关,可要看我的东西却是也不能的,除非明天回了老太太,若老太太准,我自是无话的!”湘云道。
“云妹妹你别仗着平时老太太疼你,就无法无天了,俗话说‘入乡随俗!’云妹妹既是住在贾家那么多日子了,自是也不能例外了!”宝钗笑道:“我劝云妹妹还是好好地让我们看一看的好,免得以后住在这里,有人会说闲话,徒惹了一肚子气!”
“我懂你意思了,宝姨奶奶,原我还在想这林姐姐怎么说走说走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放心,好歹我还算是有家的,明日等我辞过老太太自然会走!”湘云虽是大而化之的性格,宝钗话中的意思还是听得出来,因此气愤道。
“姐姐没有这个意思,再说老太太也是不会让云妹妹走的,妹妹还是打开箱子让我看看也就是了,何必去闹老太太呢?”宝钗恨不得湘云立时就走了,因皮笑肉不笑道。
“宝姨奶奶是让我也学那林姐姐,悄悄地走?”湘云不是笨人,回身吩咐道:“翠缕,打点行装,我们这就回府!”
薛宝钗见闹到这样也可以了,又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对湘云道:“妹妹也不必着急上火,如此想来以妹妹的家世和为人,也是不可能有这个嫌疑了,我们还是到别处去看看吧!”说罢带了人离开了潇湘馆。
待薛宝钗走后,湘云放声大哭,翠缕上来劝道:“姑娘还是忍一时之气吧,如今叔老爷他们都外放了,姑娘若不在这儿住,这一时也是没地方去的。”
“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刚才的话你也全听见了,你说这地方还怎么能住得下去,人家就差没指着名赶我了。”湘云哽咽道。
“好歹姑娘还有老太太宠着不是?”翠缕帮湘云理了理散发道:“明儿天一亮,姑娘就去找了老太太作主!”
“老太太!”湘云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林姐姐为何要走,如今她却当林姐姐死了,我看到这些也是没什么念想了。”
第二天一早,湘云才起床就听说,昨夜宝钗还带人搜了迎春姐妹的屋子,迎春的丫鬟司棋因被查出与其表弟私传书信被撵了出去;惜春的丫头入画也因替其兄藏了一些男人家的物件,也被打发了出去,只有在探春那儿却是没落着好,反被探春甩了其中一个妈子一耳光,就是宝玉屋里的晴雯也被撵了出去,其余各院也都有几个小丫头被撵出去的。
湘云听了更是心中发凉了,只一用罢早饭就带了翠缕往贾母处来,才到园门口,就见宝钗正坐在那儿,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见了湘云,笑道:“妹妹早啊,这是去哪里啊?”
湘云一皱眉道:“我只是去给老太太请安!”
“还是的,妹妹的叔叔如今还在外任上,想来也照顾不到妹妹,妹妹大概也听说了昨晚的事,连二姐姐她们那里都查出了不好的东西,妹妹还是让姐姐我去看一下算了!”宝钗笑眯眯道。
“我若是执意不肯呢,宝姨奶奶是不是就不让湘云去见老太太了?”湘云立刻意识到宝钗在这里是专为等她的。
“妹妹说呢?”宝钗见被湘云说破了,也就不再隐藏了。
“果然是个好姨奶奶,那就有劳宝姨奶奶去跟老太太说一声,湘云回家了,请她老人家多保重了。”说完湘云头也不回地回了潇湘馆。
直到回到馆中,翠缕才道:“看不出来,宝姨奶奶竟连老太太都不让姑娘去见呢,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难不成昨天夜里的搜园全是瞒了老太太所为的!”
“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走吧,难不成真要等人家来赶我们,我们才走,见不到老太太就见不到罢,这里倒底也不是我的家,迟早是要回的!”湘云叹道。
“可是奴婢就是想不通了,那宝姨奶奶未嫁之前不是看着挺好的吗,怎么如今才嫁了人就变得那么不通人情!”翠缕是真的想不通,想了想又道:“可是如今姑娘哪里去呢!姑娘的婶婶一直就不待见姑娘,叔叔又是在外任上,姑娘也不可能去投奔了的!”
“这,咱们只先出了这府再说吧,实在不行我这儿还有一点银子,先寻家客店住下,再托人送信给叔叔吧,那时既林姐姐也能出去生活得很好,我想外面的生活也许也没那么难!”湘云此时才发觉她平时所学都是没有用的。
“林姑娘以那么自如的生活,那必是有人在照应着的,不然以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在外面生活那么久!”翠缕虽说也不出门,但对于在外生活,还是比湘云了解得多一点,因道:“要不姑娘再软下脸去求求宝姨奶奶,好歹让我们去见见老太太!”
“我不去,你也不准去,我不想再看她的脸色,我们还是先走吧!”湘云一脸坚持地说。
主仆两个拎起两个包裹,出了角门,来到大街上,奇怪的是角门上的老妈子也没拦她们,任由她们出去,甚至连看都不多看她们一眼。
湘云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却觉得茫然的很,只呆呆地顺着前方的路,慢慢地走着。
一会儿功夫,两人已是离了宁荣两府老远了,时间也已是接近中午了。
翠缕扶着湘云才要进前面的茶楼歇一歇,只听后面有人喊:“云姑娘,翠缕!”
翠缕开始以为听错了,也没多去理会,只是扶了湘云走,冷不妨手臂被一个人拉住了,翠缕狠命一甩道:“哪个人这么没正经的!”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那么大的劲啊!”一个青衣丫鬟拦在湘云两人面前道:“云姑娘,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你是雪雁!”湘去惊喜地发现站在她们面前的正是失踪多时的雪雁,湘云拉着雪雁的手道:“我真的是雪雁,是林姐姐身边的雪雁,我没看错!”
此时的翠缕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还是很护着自己的姑娘。
雪雁看出了翠缕防护的心,并不介意,只是笑笑道:“翠缕姐姐和我见的不多,认不准也是常是,可是云姑娘却是认识我的,对了,我们姑娘要我把这个也带来了,云姑娘不会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认得了吧!”说罢雪雁自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湘云。
湘云接过来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当日送与黛玉的吗,翠缕也认出了这香囊正是出自湘云之手,忙对雪雁歉意道:“对不住,雪雁姐姐,翠缕无理了!”
“没事!”雪雁摆手道:“如今我们站在大街上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请云姑娘和翠缕姐姐先上车再慢慢说!”不知什么时候,一辆马车已停在她们身旁。
湘云扶着翠缕满心欢喜地上了车,翠缕和雪雁也先后上了车,车子立即向东走去。
车子上的湘去还是有点在梦中的感觉,问一旁的翠缕道:“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我看见雪雁了!”
“云姑娘可真逗,哪有大白天作梦的!”雪雁抢地翠缕之前答道。
“可你怎么会在这儿的,是林姐姐派你来的吗,林姐姐现在住在哪里——”湘云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姑娘,哪有你这么问的,这么多倒是叫雪雁姐姐怎么回答你呀!”翠缕笑道。
“也是,我高兴得都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了,雪雁姐姐勿怪!”湘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
“雪雁只是个下人,怎么当得起姑娘的‘姐姐’二字,姑娘还是直呼雪雁名字吧!”雪雁温和地笑道:“其实我们姑娘就一直没离开过京城,哦到了,其余的,云姑娘不妨问问我家姑娘吧!”
雪雁率先下了车,然后伸手去扶翠缕,翠缕又扶了湘云下车。
湘云这才发现自已如今正置身在一个小院门口,正这时小院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女子,湘云一看,不是黛玉,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