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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幽谷兰香

陈宏先生每周一在《人间福报》撰写“瞬冻生命的乐章”专栏,非常受到读者的喜爱,“香海文化”去年曾经集结成册出版,名为“生命之爱”,销售成绩斐然。现在竟然又出书,令人对陈宏先生旺盛的创造力感到敬佩。

陈宏先生罹患了“运动神经元疾病”,也就是所谓的渐冻人,只剩下眼睛可动,但陈宏先生用眼睛书写生命,从无常中得见美好,令人想到深谷幽兰。他的身躯冻如幽谷,却坚持用文字散发兰香,这本书就像深谷幽兰,散发清香在人间,不亦美矣。

很多人以为人生的美好,都是因为长得五体健全,相好圆满,所以才名之为“美”。但是,身体残缺、疾病缠身、五体不全、五根不具,所谓“缺陷”也能称得上“美”吗?

多少耳朵聋的人,头脑更清楚;多少眼睛瞎的人,听觉更敏锐。正常人写字、画画,不足为奇;没有手的人,如口足画家杨恩典,如无臂童加拉格尔参加书法比赛,从十几万人中脱颖而出,他们的成就,更为伟大。

花莲原住民蔡耀星,虽然双臂残废,却连续勇夺三届的游泳冠军,人称“无臂蛙王”;罹患类风湿症的刘侠女士,虽然手脚不灵活,却长年写作不断,成为著名的作家。佛像缺手断头,虽有缺陷,因为美,故而受到世界各大博物馆的争相珍藏;玫瑰花有刺,刺是玫瑰花的缺陷,但也因而保护了玫瑰花的芬芳美丽,由此可见“缺陷美”的价值。

佛教史上所谓“丑僧俊道”,由于身体不全,容貌不好,反而能真正安心修道,成就了一生的修道事业。

五十几年前,我才二十来岁时,心里充满着为教为众的抱负,但是当时忽然害起风湿病来了,两腿不能走路,睡在床上稍微动一下,都觉得痛。忍耐了很久,后来去看医生,医生说:“你的腿没有办法了,这风湿病已经很严重,必须把腿锯断才可以。”

当时,我的心情并没有为自己可能残废而烦恼,我想:“腿子害风湿病要锯断,也好!本来我的生活就是南北奔波劳碌,假如没有了腿,反而可以安闲自在,在寺院里写写文章,看看经书。那时候,我的时间会更多,我的心灵会更广,我的人生会更有价值。”这意思是说,我并不在乎人家对我的讥讽与嘲弄,因而,是否残废对于我也就不是烦恼的问题。我从陈宏先生的文章中,竟然读到了这种同样面对疾病的态度,有着深获知音的喜悦。

在陈宏先生的文章中,最惊奇的是充满着“乐观”,没有自怜自哀的捶胸顿足,没有怨天尤人的眼泪鼻涕,反而是积极进取的利人,字里行间洋溢着快乐,也让周遭的人如沐春风。如此乐观开怀,以喜悦面对残缺人生,这就是一种美,由阅读一颗美的心灵,带来一种真的感受,善的感动,美的感觉。

阅读陈宏先生的书,可以带给人信心、给人希望、给人欢喜。现在台湾忧郁症盛行,大家应该都来读读陈宏先生的书。你比他更惨吗?他都能开怀大笑,你又有什么哭泣的权利?

我们的心,大如虚空,所谓心包太虚,量周沙界;一念具足三千法界,一念之间,天堂地狱,六道轮回。陈宏先生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世界只有一床宽,但是因为他的心念大,所以他的内心世界非常的宽广,很多手脚健全的人,真正享有的自由,其实还没有陈宏先生的床宽。

无常苦空虽为人生实相,但在无常之中吾人皆有一颗不变的真心,若能证悟真理,超越无常,则能在无常之中找出自己的出路,是时任性逍遥,心安理得,岂不快哉!也许有人要问,为何陈宏先生能保持如此乐观的本心?因为有生命的能量,这些能量就是智慧、慈悲、功德。陈宏先生在今年二月皈依三宝,成为佛弟子,事实上自从罹病以来,陈宏先生就靠着佛法,走出生命的阴霾。“有佛法,就有办法”,佛法让他重拾信心和希望,佛法让他重拾欢笑与乐观,佛法让他解冻重生。

佛法在哪里?在陈宏先生的眼睛中,特为之序。

(《顽石与飞鸟》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