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爸妈的脸上布满疑惑。
这个时候，李愈将手中的礼物递过去，然后礼貌地对我爸妈说：“伯父伯母，新年好，这是礼物，请你们收下。”
我被李愈礼貌客套的态度吓了一大跳，差点就想伸手去探探他的体温，看下他是不是发高烧，变身成另外一个人了。
“既然是可可的老师，怎么会……”
老妈接下礼物，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糊涂了。
“我只是代课老师。”
李愈突然走过来，抓住我的手：“所以，我和可可算不上师生关系，我们俩是朋友。”
“我知道，刚才你说自己是姐姐的男朋友！”
小旭骄傲地举起手来。
我好想揍人。
这两个人一大一小的，都快把我给气死了！
爸妈两个人显然受到了惊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老爸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别站着说话，先坐下再聊。”
他指了指沙发，然后又对老妈使眼色：“别愣着啊，人家上门就是客，你去泡杯茶来吧。”
“我去泡，我去泡。”
老妈看我一眼，往厨房跑去。
我看着这情形也不知如何是好，干脆逃避，假装去厨房帮老妈，只有爸爸留下来跟李愈在客厅对坐着聊天。
一进厨房，就看见老妈一脸严肃。
“小可，我和你爸都知道你因为小佑子的事心里难受，但你也不能这样随便，这小伙子可能年纪比你大很多，其实人看着不错，你不能欺骗人家的感情……”
敢情老妈以为我受得打击太大，才找了这代课老师做替身，打算疗自己的情伤……但想一想，好像也说得过去，从我的目的来说，我的确是因为他身体里有程佑的心脏才愿意留在他身边的，说起来李愈也算是程佑的替身。
“其实李愈他……”
没等我把事实告诉她，老妈就语重心长地开始了长篇大论。
“其实爸妈也知道，你跟小佑子打小就感情好，但是你不能一直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你这样爸妈看着心疼……”
我看着老妈两鬓的白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剩下点头的份。
端了茶回到客厅，就看到老爸笑眯眯地看着李愈，看得我都快心肌梗塞。
“怎么了？”
老妈见老爸这么开心，好奇地问。
“老婆，这小伙子真不错呀，还在国外名校读过书，虽然中途辍学，但年纪轻轻就在我们集团的公司里做到主管，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我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什么……主管？李愈到底跟我爸聊什么了？
“是吗？”
老妈也来了精神，跟着问：“那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啊？”
刚才是谁说让我不要伤害别人感情来着？那为何老妈你要摆出一副未来岳母的架势，还查人户口。
我生怕李愈说出自己的身份，吓着爸妈，却见他只是淡淡地回答：“我爸爸已经去世了，妈妈在家没有工作。”
“原来是个可怜的孩子。”
老妈露出一副同情的表情，而老爸则是赞赏地说：“年轻人真是不错，靠自己到现在能有这样的成就，很了不起。”
这种同情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啊！他的情况明明跟他说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我不能说实话，只能无奈地坐着。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老爸和老妈经过对李愈的一番“了解”，对他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饭菜都做得比以往更丰富。
“快吃，快吃，今天我开心，特地让你爸歇着，自己做了一桌的菜。”
老妈刚坐下，就不停地给李愈往碗里夹菜。
什么？
我刚夹了一口菜进口里，听到老妈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味蕾就先做出了反应。
好咸！
然后我看到老爸和小旭也是一脸苦相地伸着舌头，小旭是孩子，本来心直口快，马上就喊道：“表舅妈，这个菜好咸好难吃！”
老妈的脸马上耷拉下来。
却见李愈吃得一脸淡定，什么反应都没有，老爸关心地说：“没事，孩子，你不喜欢就别吃了，我这就去炒几个菜来。”
“没关系，菜很好吃。”
李愈说着又夹了一大筷子送进嘴里，细嚼慢咽，似乎津津有味。
老妈顿时泪流满面，一副找到知音的感觉：“好吃你就多吃点，我就知道我做的菜还不错……”
我和老爸，还有小旭无语地看着他。
本想告诉老妈，你别开心，这家伙根本没感觉啊，他吃什么都一样，可我知道就算跟老妈解释她现在也听不进去。
只是苦了我和老爸，还有小旭，因为李愈，没有办法只能在老妈的逼迫下，就着水，吃那些难吃的菜。
这时，正盯着电视看的小旭忽然大叫起来：“快看快看，哥哥在电视里哦，好帅啊！”
我们的注意力转向一直开着的电视，正好播到有关MT集团的新闻。
“据报道，事件的起因是MT集团董事会欲让现总裁李愈退居二线，让先前一直默默无闻的邵天翔担任总裁一职，才迫使这位隐身多年的集团接班人邵天翔突然爆发，威胁董事会要将手中的股票抛出，甚至扬言要从楼上跳下去，消息走漏，全球的李愈的粉丝在网上疯狂留言，要求MT集团董事会撤回决议……”
“直到今天下午时分，李愈才出现在MT集团大楼，这是他上次在某慈善宴会被拍到正面照后，第一次以公开的身份开记者会，只是全程他都很冷淡，并没有回答任何记者提问，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电视上，不停地回放着李愈那张冷漠的脸，老爸老妈当场就愣了。
我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拉着李愈站起身：“爸妈，我吃好了，我带他到楼下走走！”
然后，我拉着他，逃命一般冲了出去。
“你不好好的在家过年，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才走出楼门，我就冲李愈发火：“这下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爸妈解释，这个年我也别想好过了！”
李愈淡淡地看我一眼：“我们家从来都不过年。”
虽然我知道他没有感觉，应该也不知道什么叫落寞，但是他现在这个表情，这个眼神，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两个字——落寞。
看他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充满胸腔的怒火，竟然慢慢地褪下去，只剩下同情。
他其实也会寂寞的。
“对不起。”
脸。脸。
我说着明明是他应该对我说的话，好像着魔般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抚摸他的“砰——啪！”
一朵烟花在空中开放。
我吓得缩回了手，回头一看，有很多小孩正在比赛放烟花。
心里一动，我拉起李愈的手：“我们去放烟花吧！”
说着，我拉着他跑到小区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大堆烟花，李愈没有说什么，全程只是看着我。
我拉着他来到了一个人比较少的角落，先点燃了一个喷泉烟花，耀眼的火光映得我们双目闪烁。
李愈的嘴角，我没有忽视，竟然微微向上翘起来。
他在笑？平时就俊美得让人不敢逼视的李愈，此刻在烟花的掩映下，愈发显得犹如天人一般。
我的心底忽然柔软起来。
就算没有感觉，就算什么也感觉不到，但是其实他也是需要爱的，只是从未感受过被人爱的感觉，童年的那些阴影，让他把自己封闭起来，所以更加不会去爱。
这不是他的错。
而我，却把这些错都推到他身上，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他的感受，是不是我自己的偏见和排斥造成的呢？
因为我一直在说服自己，只是为了心脏才留在他身边，所以只要发现自己对他有一点风吹草动的感觉，就刻意地去疏远他。
“来，你也试试！”
我将手中的烟花递给他。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放过烟花，接过来之后皱着眉头，愣愣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不得不上前，握着他的手，把香头的火点凑到仙女棒上，然后绚烂的烟火在我们手上绽放起来。
“看到没有，好漂亮吧？”
我一边摇晃着仙女棒，一边高兴地看着他。
李愈低着头也正好在看我，然后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我。
我本要挣扎，却看到李愈眼中柔和的光，那一道我从未在他眼中见到的光，让我的心温暖起来。
这种温暖是程佑离去以来，我从未感受过的，尽管我的心一直在告诉我，要推开他，他不是程佑，他不是你爱的人。
但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
想要享受这温暖。
这一刻，我竟然就想这样，沉沦在他的怀抱里。
“小可，你过来……”
一大早起来，我便见老爸坐在客厅抽烟，老妈愁云满布地坐在他身边，本想躲过去，他却朝我招了招手，让我在沙发上坐下。
我在沙发上坐下。
心里想着，幸好昨天晚上李愈接到电话，因为邵天翔的事再次被召唤回家了，不然他还留在这里，我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
“爸爸知道你长大了，有些事情自己有主意，我们说什么也不好……”
他吸了一口烟，停了停说道：“其实李总他人是不错，但爸爸怎么说也只是MT集团下一个小公司的职员而已，依我们家的条件……爸妈只有你一个女儿，只希望你一生快快乐乐，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老妈在一旁跟着点头。
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心里酸酸胀胀的，赶紧说道：“老爸，老妈，你们不用担心，我跟李愈真的没什么的，我也不喜欢他……你和妈都知道的，我对小佑子的感情……其实，我能认识李愈是因为……”
到了这一步，我不得不说出我跟李愈在一起的原因，全都只是因为程佑那颗心脏的关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吧。
“那李总他对你……”
老妈依旧很疑惑。
而老爸听后，在那边一口一口地抽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放心吧，那都只是暂时的，过段时间他就对我没兴趣了，也不会喜欢我了。”
是啊，李愈他对我只是心脏带来的新鲜感，过一段时间，当他适应了这种新鲜感，说不定就不会对我有感觉了。
我笑着打消他们的疑虑，心里却闷闷的。
“小可……”
老爸将烟头熄灭，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呼”一声站起来，打断他：“对了，今天是初一，我应该去给程爸程妈拜个年，我先走了哦。”
说着，我就一溜烟地朝外跑去。
“小可，你别去了，去了又该被骂……”
老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试图追出来阻止我，可老爸拦住了她：“老婆，你别管了，让孩子去吧。”
果然，家里只有老爸最懂我。
就算知道自己去了只会被程妈骂，但我也不能不去，程佑走了，我必须得代替他去看望他们，不然我心里会更难受。
不知不觉，走到了程家。
程爸是市里颇有名气的设计师，房子是程爸自己设计修建的，独门独院的小楼，往年过年的时候，家里特别热闹。
但现在大门紧闭，院子门口连对联和福字都没有贴。
“叮咚——”
我犹豫着，按下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程妈出来开门，只见她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脸色黯淡，跟以前高贵大方的形象差着十万八千里。
“程妈，我是可可，我来给你们拜年了……”
我笑着打招呼。
可是她看到我之后，脸色一沉，隔着铁门朝我喊道：“你害我们家害得还不够，还跑来拜什么年？你给我走，给我走！”
听到喊声，程爸走了出来。
往常意气风发的他，胡子都没有刮，显得有些颓废，他见程妈发疯似的对着我喊，连忙抓住她。
“老婆，你别这样，都说了不是可可的错。”
程爸抱住程妈，一边安慰着，一边对我说：“可可，不好意思，你快回去吧，你的心意程爸都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是她害死我们的儿子的，是她害死我们的儿子的，我可怜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他还那么年轻……”
程妈不依不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
“程爸程妈，对不起，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哽在喉咙里，噎得胸口有些闷，见程爸一边朝我挥着手，一边投来请求的目光，我只好什么都不说，转身离开程家。
离开程家后，我不想那么早就回家，怕爸妈看到我的样子又担心，所以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胸口似乎堵着一块大石头，压得心里沉甸甸的，不知不觉，我竟然走到了和程佑一起读书的高中大门口。
我呆呆地望着门口锈迹斑斑的铁门，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和程佑在这里读书的时候，那些美好的时光。
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回家。
每次体育达标考试前几天，他都陪着我练习，最后被我赖着背我回去；每次考试前，他都陪着我在图书馆复习，然后我流一摊口水在他标记的重点上；每次做早操，他作为纪检部部长检查，经过我们班上时，都会敲着我的脑袋说，可可，你的小脑是不是有问题，怎么总是站不稳……特别是夏天的时候，我通常会闹着求着他，要他给我买学校后门小店里好吃的草莓冰激凌。
说到草莓冰激凌，现在已经是冬天，不知道那个小店还在不在，想着，我就绕了过去，却看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间小百货店。
门没有关，门口堆放着过年卖的年货礼物，还有烟花鞭炮等物品。
然后，眼前忽然一闪，一个人突然站在我面前，冲着我笑。
那个人是陈诺。
“你，怎么会……”
我很意外。
“可可，新年好啊。”
他朝我温柔地笑了笑，走了过来：“我到C市来拜访亲戚，在路上看见你，你似乎心情很不好，怕你出事，所以我就一路跟着你，可是你一直没发现我，我只好自己跳出来提醒你我的存在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原来他跟了我一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昨晚下了雪，路边有许多雪，我便弯腰抓了一把，攥成雪球，佯装生气地扔到了陈诺身上。
“好啊，你居然跟踪我！”
自然不敢往他头上砸，只扔在他脚边。
他却并不生气，只是笑笑，我以为这话题算是岔过去了，刚松了口气，身上就被砸了一下。
“嗨，我怕你出事，好心好意跟着你，你倒欺负起我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见我愣着，陈诺又攥了个雪球砸向我。
我当然不甘示弱，马上抓了雪球去回击他，就这样，我们俩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让我暂时抛下悲伤的心情。
打到后来，我实在没有力气，身上也都湿了，便停下来喘气。
陈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再反击，只伸手捋着头发上的雪水：“你这丫头，倒下得去手，我这可是阿玛尼的西装，才上身就弄得这么惨，你可要赔我！”
听到他的话，我愣住了。
还是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场雪，放学后我和程佑回家，因为一件小事吵了起来，我抓起雪就往他身上扔去。
最后，两个人一来一往，也是打得这样满身湿。
“丫头，我这可是新衣服，被你弄得这么惨，你的气也该消了吧？”程佑捋着头发，朝我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彼时他的笑容，和陈诺的重叠。
一点点地在我眼前不断重放，不断扩大，不断占满我的心，让我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对不起……”
我蹲在地上，泪水却汹涌而下。
陈诺看我突然哭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半晌，才蹲下来扶着我的肩：“哭什么，我是开玩笑的，不会要你赔的。”
近在咫尺，那么相似的脸庞。
程佑，是你吗？
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想念你，所以才请求老天爷找了一个跟你长得如此相似的人来到我身边，给我安慰？
我哭得更凶了。
陈诺迟疑着，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拍抚着我的背：“你到底怎么了？不是说了不要你赔了嘛，不要你赔了还不行……”
那天之后，我和陈诺好像一下子亲近了很多。
他说自己要在C市待上一阵子，除了探望亲戚，还有些工作方面的事情，有空的时候，就让我当导游，带他在C市一些有名的景点转转。
在他身边，我好像真的就会轻松起来。
爸妈怕我有压力，也不再追问李愈的事情，而李愈也没有再出现，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给我一个，我只能在网上和电视上知道一些他大概的消息。
邵天翔那朵奇葩算是成功了，MT集团发表声明目前不会更换CEO，李愈依旧担任集团总裁的职务。
可能是习惯问题，时间久了，我倒是有点想念李愈，不过我想我大概想念的只是程佑吧，而他无非就只是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情人节。
而我计划着，让老爸老妈过一次前所未有的，浪漫的情人节，为了给他们惊喜，我吃过午饭就出门，去取昨天预订的鲜花和蛋糕。
取了东西后，兴高采烈地往回走。
“丝丝……”
走到巷子里的时候，见到小朋友们在玩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