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几句,收线。
古彦还坐在沙发里,面色有些痛苦,好像沉浸在难忘的往事之中。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声音已经完全锁住了他的思想,他再也没有能力去做别的事。
落樱有些担忧的喊了他一声:“古彦?”
他顿时清醒过来,又些无措的看向她。
“你没事吧?”怎么就这么一会就变成这个样子?好像丢了魂一样。
古彦撑着额头,清秀的面容上又布满愁容。缓缓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刚刚那个电话……”即使知道几乎没有可能,他还是心存侥幸,会不会是她呢?但是,又觉得太过唐突,突然问不出口。
“哦,是我同事打来的。”落樱乖乖回答,这个电话会是他心情不好的理由吗?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干嘛说对不起?
“有什么问题吗?”没忍住,落樱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古彦没有说话,他想,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怎么会这么巧呢呢?思念成灾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了,一次工作的时候,电话联系到客户,心里认定那是她,什么都没问,他几乎是立刻飞到那个离G市有些远的城市。到了之后,才发现只是相似的声音而已。这些年,他其实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梦幻之中。
古彦失笑,失落的摇摇头:“没有。”
看来,一个人如果有心躲你,真的很难找到。前些日子,去了她的家乡,才知道本来就是孤儿的她和仅有的几个亲戚早就不来往了。联系了她以前很要好的朋友,也都说没有消息。古彦这才察觉,她可能真的伤透心了,为了避开他,她宁愿和全世界断绝联系。
然而,他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她却不再也找不回来。这,难道就是上帝给他的惩罚吗?
振了振精神,古彦起身:“刚才多亏你,为了表示感谢,请你吃饭吧。”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也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不用客气啦,我等会有朋友要来,还要陪她。”尽管她现在也是饥肠辘辘,但还是婉言谢绝。
古彦也没再坚持,一直想问的话最后还是吞进腹中,他想,一定是自己的错觉。“那什么时候你有空,我再请吧。”
落樱和他一起出门,古彦正好去吃饭,她可以到车站去接李玫,看了下表,这个时间她也应该到了。
出门的时候,因为精神恍惚,古彦居然又撞到了墙。
想起那天他喝醉的时候,落樱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你又喝酒了吗?”他走路好像真的很不小心,怎么老是撞墙?
怔住。
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又懂得做人,很受老师、同学的喜欢。哥们甚至很无语的问他:“古彦,你是人吗?”
他挑眉,询问原因。
“你没缺点啊。”长得帅,成绩好,对人又和善,异性同性缘都一样好。
笑,他是人,怎么会没缺点?
他走路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很容易撞到东西。从小到大,被纠正了很多次都改不掉。
墙壁,门,玻璃,经常都是他的‘接吻’对象。
而且,还有,人。
撞到她的那天,天好像格外晴,一如他之后一段日子的心情。
他比她高很多,所以,那次她亲吻到他的胸膛。
他永远记得她红着脸又气又恼的对自己喊:“你喝酒啦?!”好像男生都很偏爱女生脸红的模样,反正,他对她很感兴趣。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她气呼呼的跑走,对他的追问置之不理。
然而,注定要纠缠的人缘分不会这么浅。
第二次撞到她,她亲吻到他的下巴,因为她穿了高跟鞋。
她崴了脚,小脸比上次更红,忘了自己受伤的脚,跺了两下:“你又喝酒啦!”然而,疼得直抽气。
他不顾别人的眼光抱着她进了医务室。这次,她的脸简直红透了,更可爱的是,一路上,她因为害羞,一句话也没有说。
校医给她看脚的时候,她疼得哇哇直叫,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胳膊里。从此,他知道,她特别怕疼。
“你们去医院看看吧,好像骨折了。”
她吓懵了,拽着他的袖子,不知怎么办好。
他很冷静的送她去医院,她打了两个多月的石膏。
这个祸是他闯的,那么,他就得负责。
每天早上,他要在她起床之前,在他们宿舍楼下等着她,扶她去上课。即使,她红着脸说,有舍友就行,他还是依然如故。他发现,她红脸的时候,越来越可爱,总是很温柔。
熟悉的同学总是跟着起哄,她很不好意思,拽拽他的袖子让他解释。大家笑得更厉害,好亲密哦。古彦也跟着笑,就这样被误会不是很好吗?
下课之后,扶着她去食堂,排队给她打饭。
两个多月的时间,她很不好意思,说,不用麻烦了。后来,才听她说,从没人对她这么好。可是,只有他知道他不仅乐在其中,还醉翁之意不在酒。
喜欢扶她去上课,因为碰到她柔软的小手,他会心动,很舒服;扶她去吃饭,因为看她小口小口吃饭的样子很舒服。即使,后来才知道她其实是慢热型,时间久了,她都是大口吃饭。但是,没关系,大口吃饭他也喜欢,只要是她。
拆了石膏,他还是习惯性的等她。开始,她不说什么。但是,过了几天,她忍不住开口。
她说,我的脚好了,你没看出来吗?以后,都不用再等我了。
语气中有一点点伤感,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吧,习惯了他的陪伴。
他笑,笨蛋,你不知道我在追你吗?
她傻傻的看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原来,这是被人喜欢的感觉。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温柔的低吟:“下次穿更高一点的鞋,这样就可以亲到我的嘴。”
她没抓住重点,傻傻的问了一句:“要是再骨折呢?”
古彦不再说话,将她拥进怀中。傻瓜,这样,我再接着照顾你。
从此,他们的缘分再也斩不断,直到被父母阻止。
见他还站在门口,落樱忍不住喊他:“怎么啦?”
古彦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又沉浸在往事中了。
他越来越发现,呼吸和想她都是自己活着要做的事。
两人一起走下楼梯,古彦要去北边的餐馆吃饭,落樱去公交站接李玫,两人道别。
落樱赶到的时候,李玫正好从公交车上下来,好像走得很急,她扶了扶眼镜,冲着她喊:“你这都不是第一次了。”
接过钱包,落樱装模作样的冲她鞠了一躬:“谢谢啊,不过,什么叫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的发夹啊?”李玫笑,这丫头还真是迟钝哪。
“咦,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去看煜煜了?”落樱夸张的叫道。
李玫给了她一个‘你可以再迟钝一点’的表情。
落樱冷汗了一把,这个其实很容易联想的,她都没想过。
拉着李玫的手:“还没吃饭吧,走,请你。”
李玫推辞:“我还是回去看煜煜吧。”
“部长,照顾煜煜,也要先吃饭呀,我也饿了,一个人吃饭没劲。”不让她拒绝,拉着她就去了他们附近一个干净,又好吃的小餐馆。
自从搬到这,落樱除了自己做饭,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在这吃的。感觉不是很油腻,对宝宝也好。
李玫站住,有些严肃的看着她:“有一个要求!”
“啥?”
“以后,叫我李玫。”
原来是这个,落樱连连点头:“李玫,李玫,行了吧?”
进了餐馆,居然看到古彦一个人在喝酒。落樱怕李玫不想和生人吃饭,便让她先找个位子坐下。
“我遇到朋友了,先去打个招呼。”
李玫点头,找了个靠窗的位子,背对着他们坐下。
“古彦?一个人还喝酒?”他们的距离并不远,落樱的声音并不小。
那边的李玫怔了一下。
“怎么,你朋友没来?”古彦放下酒杯冲她笑。
是他!他的声音!真的是他的声音!
李玫有些喘不过气来,有些紧张的回头,只看到他的背影,真的是他!
“刚接到了,我们也在这吃饭。”
古彦打起精神来,说道:“要不一起吧,一个人太闷。”
落樱想了一下:“那我去问问她愿不愿意,你等一下。”
抬头看向他们占好的位置,那里已经空了。
落樱惊叫出声:“哎?李玫跑哪去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李玫?!
古彦手中的酒杯突然摔在桌上,里面的白酒洒在桌子上,然后流到地面。
这又是幻觉吗?
她刚才说的,是李玫吗?
拉住她的胳膊,古彦有些紧张又有些急促的问:“你刚刚说,你的朋友叫什么?!”
“李玫啊,怎么了?”
没等到回答,古彦已经跑了出去,餐馆的老板追出来喊:“还没付钱呢。”
落樱也有些奇怪,赶忙把钱塞给老板,也跟着跑出去。因为怀孕的关系,她现在一直穿很低跟的鞋,这样安全些。
追出去的时候,看到古彦正拉着李玫,而李玫在一直挣扎。
他们认识?!
走近了,才听到古彦在低声喊:“玫玫,玫玫,对不起。”
啊?梅梅?是这个玫玫?原来,让古彦念念不忘的女人,是李玫?!
落樱已经完全被震住了!难道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古彦把她紧紧抱住,李玫挣扎不开,只是在无助的哭。
这是落樱第一次见到这么脆弱的李玫,即使在说到煜煜的病的时候,都没见她这样无助过。等等,那么,煜煜会是谁的儿子?!
李玫是未婚妈妈,那么,煜煜会不会就是古彦的儿子!话说起来,煜煜温和的个性还真的和古彦有的一拼!落樱已经完全傻了,这会不会太传奇了一点?
“玫玫,我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是古彦痛苦的声音。
“我求你,你放过我吧,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李玫居然在求他!
难道自己真的伤她这么深吗?她居然在求他放过她?!她,真的很恨他!
他板正李玫的身体,艰难的开口:“玫玫,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
李玫别过头去,声音突然就平静了:“不,我已经忘了。”当初,是你说要结束,那么,我们就别再回头了。
她说的那么轻易,她居然说,她忘了。他们的过去,她都忘了吗?
古彦不由自主的松手,他,好像再也抓不住了。
落樱在一边看着他们俩的反应,不禁有些担心,好像越来越僵了。
古彦站在原地,李玫咬了一下唇,对旁边的落樱微微颔首:“我有事,先走了。”
落樱想要追上去,但是面前的古彦好像已经虚脱一般倒在地上。
“李玫,他晕倒了!”落樱赶忙跑上前去扶他。
李玫并没有走多远,听到呼喊声,本不想回头,但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转身向他奔去。
两人合力把他送进医院,安排他住进病房。
经过检查,医生告诉他们:“长期酗酒,造成胃穿孔。”
李玫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长期酗酒?他本来胃就不太好,为什么会酗酒?这五年,他难道不幸福吗?
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李玫觉得有必要跟落樱解释一下。于是,她说了他们的故事。
那两次相撞让他们撞出了火花,他们也真的幸福了一段时间。
他们俩都是成绩优秀的学生,外貌又都出众,也算是大家眼中的金童玉女。然而,唯一不合适的就是家境。古彦出身算是豪门,而她却是寄养在亲戚家的孤儿。
学校里,有谁会在乎这些?
李玫从小缺乏关爱,第一次有人把她捧在手心。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她喜欢看他参见学校的辩论赛,看他滔滔不绝的样子,把对手反驳的哑口无言。观众席上传来阵阵掌声,李玫就很骄傲,这是给她男朋友的,而他是属于她的。
她喜欢他骑单车带着自己在大学城闲逛,喜欢两人坐在草坪上背对着背聊天,喜欢他偷学校果树上桃子送给她……
这些都让她满足,她也只要这样就好。
然而,最让她不开心的是他妈妈。每次他妈妈来看他,都不会给她好脸色。但是,她从没阻止过他们,这多少让李玫安心一些。
毕业前夕,他妈妈来找她,说的那段话她永远记得。
“你几斤几两要掂量清楚,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儿子吗?”
初出茅庐的学生自然有几分傲气,也不愿把她的话放在眼里:“我们的感情不是由您说的算的。”
“古彦他只是跟你玩玩儿而已,我当时不阻止你也是因为他跟我保证过,所以,你聪明的话,就快点放手,或许,我可以给你点好处。”
他妈妈的表情她一辈子都记得,蔑视的看着她,好像在说,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也想进我们古家的门?
李玫自然不肯相信,古彦绝对不是那种有门第观念的人。当时,她红着眼睛去找古彦,只要他说坚持,她一定不会放弃。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古彦很颓废,无奈的看着她。
声音淡淡的:“我们,分手吧。”
他居然说,我们分手吧。
先是怔了一下,接着李玫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打人,还是打了自己最爱的人。原来他真的是在玩!她更没想到自己爱的人会这样骗自己。
分手不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或许,是因为不舍,或许,是因为孤单。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下,她还是生下了这个父不详的孩子。
她不再和任何人联系。这些年,她也在很多城市工作过。直到今年,因为业务需要,她才被调来A市,但,没想到又遇到他。
更让她难过的是,好像她还是忘不了。当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时候,她居然在心软。可是,这么多年受的苦又哪是他一句对不起可以弥补的?
靠在落樱的肩膀上,李玫一边说,一边流泪。
“古彦他还没忘记你,”想起那次古彦喝醉时的呓语,当时痛苦的表情,落樱忍不住问她:“你还会原谅他吗?”
李玫没有说话,摇头。伤了太深的心,即使回去也是残破不全的。错过的,就再也不会回来。当时,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他可以牺牲她,那么他就应该清楚,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
李玫很坚决。
落樱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她突然想到自己,他们会错过吗?
古彦五年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才回头找她;比起来,梓熠好像真的好太多了。至少,他从没有跟自己说过要分手这样的话;而且,他还在一直努力想要挽回他们的关系;尤其,他还那么真诚的说,我爱你。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其实胜过千言万语,足以融化她的心。
这样的真诚她不是不感动,只是还有一点点担忧。
或许,那些真的已经过去了,她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