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放心,孩子没事了,已经睡着了。”医生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
隔着病房的玻璃,李玫看着睡着的煜煜,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转身看到神色复杂的古彦,李玫不禁有些担心。刚才,太过着急,没有拒绝他一同前来。难道,他察觉到什么了吗?
“对不起。”古彦脸色苍白的看着她,自己的行为一定给她造成困扰了。毕竟已经五年了,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变呢?
“呃?”李玫抬眼遇到他歉疚的目光,下意识的闪躲,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古彦苦笑了一下,艰涩的开口:“我,我没想到。”或者说,从来没有想过,李玫也会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也会嫁人,也会有孩子,也会……爱上别人。怪不得她说,她的一切都是新的,然而这里却不再有古彦的影子。
李玫有些慌乱,却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脑袋里只有一个反应,他知道煜煜的存在了,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坐到走廊的长椅上,古彦率先开口,故作轻松的说:“他,怎么不在这?”
“他……”李玫茫然失措,他说什么?他,是?
咳了一下,古彦看向她,即使知道自己笑得多勉强,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祝福她。就算得不到她,只要她幸福,就够了。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结婚?李玫先是一怔,随后恍然大悟,原来,他以为自己结婚了?本来紧张的心顿时变得失落、苦涩。他以为,离开他她还可以接受其他人,是吗?
不过,这样的误会或许也很好,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唔,那一年。”就说他们分手那一年吧。
“你们感情好吗?”察觉到自己问得有些逾矩,连忙解释:“我是说,一定很好吧。”他从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很希望她可以幸福,但是内心又希望那个给她幸福的人是自己。一想到是别人陪在她身边,心就像被撕裂一般疼痛。
李玫心里一紧,还是附和着他说:“嗯,很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
本来,古彦有很多话想对她讲,可是现在却不知从何说起。或许,说出来也没有意义了。
“他怎么没在这?”没忍住,古彦还是问出口。
显然,他管得似乎有些多了,李玫皱了皱眉,在想要怎么编谎话。
“他刚去外地工作,最近没什么时间回来。”好像怕他多想似的,刻意加了一句:“我经常去看他的。”
“那,煜煜的病严重吗?”心有些刺痛,古彦只好转移话题。
李玫沉默了一下,好像在整理自己的情绪。神色平静的看着地面:“他没事,他很好。”她知道煜煜一直很想知道爸爸是谁,自己虽不是刻意隐瞒,但也成了帮凶。煜煜若是知道,一定会责怪她的吧。自己这样做,会不会错了?
“那……”
“够了。”还没等他开口,李玫突然低声打断他,不耐烦地说道:“我过得很好,什么都好,我很幸福,真的。”不要再问了,我怕我会受不了。
是害怕被误会吗?古彦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一下。知道她并没有看他,还是点头。
李玫突然站起身来,背对着他:“你回去休息吧,再见。”
“你一个人看着他,会不会……”
‘太累’两个字还未出口,李玫就打断他:“我一个人可以。”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早该习惯了,不是吗。你的关心来的太迟了,这五年足以让一个人变得坚强。
数次碰壁的古彦只好起身,低声说道:“那你注意身体,再见。”落寞的转身离开。
眼泪不听话的掉下来,李玫扶着墙背对他,喉咙像是哽住一般,想了很久,那句“我们不要再见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梓熠去德国两天了,根本没有和她联系。落樱不禁有些担心,会不会是不顺利?随即,脑海飘过梓熠说过的话:“你老公是万能的。”,慢慢地,也就安心了。
不过,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说要陪李玫,她最近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总是精神恍惚,问她,她又说没事。不过,落樱很清楚,八成是跟古彦有关。
还要去看煜煜,这个小家伙自从知道妈妈和她成为好朋友之后,老是吵着要她来。
不过,她没想到会在病房看到古彦。
今天,李玫有工作走不开,落樱便一个人先来了。
古彦坐在他的床边,目光柔和的看着煜煜,煜煜玩着手中的玩具,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时不时的对他笑一下,小脸红扑扑的。两人这样对坐着,形成一副和谐的画面。
“落樱阿姨!”煜煜很快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落樱,兴奋的喊了起来。
古彦站起身笑着和她打招呼,不过,脸色还有些苍白。若有所失的看了下她的身后,李玫还没有来。
“阿姨,来这边坐嘛。”不满两个大人傻站着,煜煜用力拍了拍床。
两人坐下,古彦咳了一下,开口问道:“你认识玫……李玫多久了?”
看古彦的架势,大有想要把李玫追回去的意思。“也没多久,几个月而已,是同事。”
“她……”支吾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见他这么忸怩,落樱也跟着变得局促,生怕自己会说错话。
忽然,煜煜眨巴着大眼,看向古彦,奶声奶气的问道:“叔叔,你是怎么认识我妈妈的?”他知道妈妈的朋友很少,这些年都没有见过几个,最近真的太幸福了,又有落樱阿姨,又有这个有些犹豫的怪叔叔,嘿嘿。
怎么认识的?往日的回忆让他的神色变得柔和。
古彦微微勾起嘴角:“我们是大学的同学啊。”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煜煜:“你爸爸和妈妈是怎么认识的?”问一个五岁的孩子,似乎没什么道理,只是,他实在是很好奇那个男人是谁。
落樱和煜煜同时看向他,煜煜刚开口:“爸爸……”
“古彦!”李玫站在门口,有些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眼神里似乎要射出火来。
煜煜立刻噤声,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们。
落樱马上环住他,轻声安慰了两句。然后,对他们叹了口气,说:“你们出去谈谈吧。”她其实也很奇怪,煜煜的爸爸可不就是他吗?难道,李玫刻意隐瞒?
“阿姨,妈妈和叔叔好奇怪。”煜煜有些委屈的瘪着嘴。
落樱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没事。”
两人走出去,李玫双手环胸,表情有些僵硬:“古彦,我的事不要管,好吗?”虽然像是在请求,但语气绝对不算是客气。
“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
听到他落寞的声音,李玫的心狠狠地抽出了一下,但脸上还是故作冷酷:“既然你知道,那你以后……不要再来了。”狠了狠心,还是说出了这么决绝的话。
要断,那就干脆一点。
古彦低着墙,转头看她,有些悲伤的开口:“难道,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李玫顿了一下,随即回答:“还是不要被误会比较好。”转身离开,又停住脚步,背对着他轻轻说:“痊愈之后,你就离开吧,不要觉得欠我的。其实,我过得很好,永不再见。”
古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身体好像突然没了支持,颓然滑落。
永不再见?
真的要这么坚决吗?
即使是上班时间,落樱也习惯性的盯着手机发呆。他还是没有联系自己,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明天,会回来吧?
落樱起身去茶水间倒水,回来看到手机上显示有一个未接电话。没来由的一阵兴奋,点开一看,是浩宸打过来的。
心里不是没有失落的。
拨回去,电话很快被接起。
浩宸先笑着批评了她一顿:“怎么这么久没回家啦?你天天忙什么呢?爸,最近也老是念叨你。”其实,是他比较想她。
落樱笑呵呵的打了个马虎眼:“有点忙嘛,最近一定抽空回去。”
“大后天能回家来吗?”
“怎么,有事?”后天好像是周六啊。
浩宸笑了:“傻丫头,你生日都忘啦?回家来帮你庆祝。”
哦,原来是她的生日。说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妈妈说把她接回叶家那一天就作为落樱的生日吧。
又轻易想到了G市,自己就是这一天离开的呢。虽然,对它的印象也模糊了不少,但是,此刻家乡的意义于她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那边的浩宸喊了两声:“落樱?你在听吗?”
“嗯,我那天有事,不用庆祝啦。”落樱推辞,其实,可以回去看看的。
“那怎么行?生……”浩宸还没说完,立刻想到她应该是要和肖梓熠一起庆祝吧?笑了一下,不再坚持:“好吧。”
察觉到哥哥有些失望,落樱连忙关心起他来:“对了,你和索静姐怎么样啦?”
浩宸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哦,不错,蛮好。”
但是,他向来不善撒谎,从他语气中的慌乱,便可以听出他在说谎。
但,落樱也没说破,只是提醒道:“哥,索静姐对你那么好,你要好好珍惜。”说完这句话,落樱自己先愣了一下,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似乎也合适。无意中,又想起梓熠。
挂了电话,落樱在桌上趴了一会儿,脑袋里还是他的影子,心里不觉愤愤,万恶的相思!不过,自己的相思还是有回报的,不一会居然接到梓熠的电话。
有些欣喜的开口:“梓熠。”
与她不同,梓熠沙哑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困倦:“这几天还好吧?”
即使他刻意掩饰落樱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他的疲乏,有些担忧的开口:“不顺利吗?你好像精神不是很好。”
梓熠低笑了一下:“这几天是有点累,你放心,只是有些麻烦,但是很快可以解决。”
“真的吗?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古彦说,现在G是旅游业发展的很好,如果明天回来的话,大后天可以跟他一起去G市散散心,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还要等两三天吧?还不确定,到时看谈判的进度。怎么,你这么想我?”梓熠笑着调侃她。这几天都快忙昏头了,也没顾上联系她。这会听到她的轻声细语,无疑给自己舒缓了一下压力,心情也放松不少。现在问题也快要解决了,一想到回国之后,就可以看到她的笑脸,心里忽然暖暖的。
落樱开始有些失望,但一听到他的调侃,不禁又红了脸,好像,真的很想他。
虽然没有梓熠的陪伴,落樱还是去了G市。
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微潮的空气将海的味道源源不断的送进她的鼻息,熟悉的记忆也在一瞬间返回,心也开始激动。
只是G市变了很多,从以前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城变成了如此繁华的大都市,喧闹,嘈杂,以前的宁静已经不复存在。
看来,有句话说得真不错,得到的同时可能还要失去更多。
看着四周耸立的高楼大厦,落樱竟觉得有些窒息,压得自己喘不过起来。
“小姐,来这旅游的吧?要住店吗?”很快,便有人上前询问。
落樱摇摇头,居然很郑重的回了一句:“我是本地人。”只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激动。从心底来说,其实,惧怕的同时,她还是爱着这个城市。
那个人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的走开了,大概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神经病吧。
落樱茫然的站在公交站前,却不知该往哪走,真的陌生了。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住过的孤儿院在哪个方向。
最后,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一个很热心的人,看她一副茫然的样子,便操着一口不很流利的普通话问她:“小姐,来旅游啊?”
落樱先是点头,后又摇头,自己此行的目的恐怕达不到了,记忆中的地方估计也去不了。
司机饶有兴趣的看着后视镜里的她:“那您到底要去哪啊?”
落樱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老实的回答道:“我忘了。”
“您是想去哪啊?我在这住了一辈子了,哪都知道。”司机锲而不舍,总不能一直往前开吧。
听他这么说,落樱才打起精神来:“G市是不是有一家叫做圣婴的孤儿院?”
司机沉吟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那个孤儿院早就拆了呀,十年前就没啦。”
落樱失望的倚在座位上,喃喃自语:“竟然拆了。”
“那还去吗?”
“——去。”去看看吧,看看是不是还有熟悉的东西。
果然,和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虽然周围不是高楼大厦,但是格局已经完全不同了。凭着记忆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居然真的看到一棵大榕树,而且是以前在孤儿院门口的那棵。就是在这棵树下,第一次遇到尹藤。
“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他,小小声的回答:“落樱。”
“我们以后是好朋友,我的玩具可以给你玩。”小小年纪的尹藤已经知道怎么讨小女孩欢心了,大方的把自己心爱的玩具交出去。
落樱忍不住笑了,原来,在这儿有这么多值得回忆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
落樱抱着玩具熊坐在树下,有些失落。
“我想妈妈。”半天,终于出声。
尹藤像个小大人一般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想妈妈,你就是妈妈呀。”
小落樱奇怪的转头。
“我是爸爸,你是妈妈,小熊是宝宝,我们是一家人。”小尹藤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这么小就知道赚人便宜了。
哎?
不对,刚才那句“你在想什么?”好像真的有人问哎。
落樱转过头来,竟看到尹藤慢慢走向这棵榕树。他带着墨镜,衣着并不张扬,但是已经吸引了路过的人回眸观望。
落樱微讶,没想到居然还会在这里见到他。
尹藤笑,然后,看了看四周,感叹道:“真的好久没来了。”当时,落樱被收养之后,他也被一对海外华侨收养,跟着在美国定居,这些年都没有回来过。
只是,怎么会这么巧?
落樱附和着说:“只可惜,孤儿院已经拆了。”
不过,G市绝对是一个非常值得游玩的地方,景色宜人,空气也清新。
两人乘车去了海边,今天,天气很晴,而且海风拂面,带着一点咸咸的味道。赤脚踩在沙滩上,松软的沙子让人感觉特别舒服。海浪一波一波打在海滩的岩石上,形成一阵阵呜咽声。
“还记得院长带着我们来过这吗?”尹藤捡起一块小石头扔进海里,形成一个小漩涡。
落樱一边捡贝壳,一边说:“记得啊,那天,我们也在这捡了好多贝壳呢。”
尹藤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海螺壳,问道:“还记得它吗?”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海螺壳,而且,上面还有几个小窟窿。
落樱伸手拂了一下长发,抬眼看到,惊喜的笑道:“这个,你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