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恨她,但是,他同样对她有深深地愧疚。
忠于内心,他还是打算赶去看她。交代医生照顾好落樱,别让陌生人靠近,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还在考虑以后落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是否需要找保镖跟着她。不然,他可能一直都不会放心。
印澈把清庭送去离心醉最近的一所医院,经过好一会堵车,梓熠赶到的时候,此刻病房里只有印澈守护在她身边。
梓熠站在门口,整个病房静寂无声,只有印澈在无声的流泪。那一刻,看到清庭起伏的胸口,现在她只能依靠氧气罩维持呼吸。他突然感觉到清庭的生命真的在远离,任谁也抓不住。
清庭无力的睁着大眼,脸色惨白如纸,她努力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向门口的方向,妄图要抓住什么。印澈顺着她的手往外望去,就看到梓熠若有所思的站在门口。
“熠……”清庭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低到让人听不见。梓熠慢慢向前,缓缓握住清庭伸来的那只手,紧紧的反握在手中。
印澈自动退到后面,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先考虑她的感受。在她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刻,他还是习惯性的站到后面。这个时候,她最想见的,必定是梓熠吧。
清庭抬手示意梓熠把她的氧气罩拿掉,梓熠有些茫然:“怎么了?”印澈闭了下眼睛,忍住眼里流下的泪水。他知道的,清庭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唔……唔……”清庭有些急了,发出呜咽的声音,然后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印澈。
印澈苦笑了一下,上前用颤抖的手摘掉了她的氧气罩。背对着梓熠说:“清庭,她有话想对你说吧。”然后,自动退到后面去。即使在她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他还是要呆在离她最远的地方。
清庭甜甜的笑了,一脸满足。她躺在床上,梓熠只有微微前倾才能听见她细微的声音。
“熠,对不起。”
她说的很慢,很轻,每一个字由她嘴中说出显得那么沉重。然后,她眼里慢慢的流出泪来:“我只想——只想得到你,然而,我……还是失败了……”
她想起身,但是却没有一丁点力气,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袖。
“我生下来,就是……一种错误。”说完,她轻笑一声,大口喘了几口气,挣扎着说:“我还那么不自重,我……我真是坏女人。”
梓熠说不出话来,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只能怔怔的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感受她对生的渴望。
“熠,你过来。”良久,她轻声唤道,眼神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柔情与平和。
知道她有话想说,梓熠起身靠在她嘴巴旁边。
她大口喘着气,异常清晰的说:“下辈子,我希望还可以遇到你。”那一刻,梓熠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从眼中流出,顺着脸颊流进嘴巴里,苦涩。
接着,清庭微微起身,轻轻在他的脸上印了一个吻:“我,爱你。”
本来紧紧抓着他袖子的手慢慢滑落,身体重重的落到床上。梓熠怔住,瞪大眼睛转头看她,她嘴角带着笑,而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阖上了。
清庭,她走了。
然后,印澈冲过来抱住她,一边流泪,一边拼命亲吻她的脸,泪水肆虐。而梓熠好像失去力气一般,颓然跪在床边。
他怎么都无法相信,如花似玉的清庭就这么消失了。
虽然,她出身豪门,但是走的却相当荒凉,反而不如寻常百姓的孩子。一个没有人性的父亲至此都没有出现过,只知道在国外与他的情人缠绵。
说起来,梓熠和印澈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梓熠知道清庭一向爱面子,所以很想给她办一个豪华一点的葬礼,说起来也是出于愧疚。她向往的豪华婚礼,最终还是无法实现。
“不。”印澈神情疲乏,摇头道:“你来之前,清庭对我说,她去世之后,不要任何葬礼,不要任何奢华的东西。她这一生什么都有了,最缺的就是一份平静。还是,让她平静的离开吧。”
梓熠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直以来,印澈都是最懂她,最爱她的那个,可是,清庭一直都没有醒悟。
或许,她对印澈的惯性依赖,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致使她反而忘记去考量印澈在她心中的地位。
印澈看了眼远处,接着说:“我想把她带去美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着她,就像她活着一样。”
“你决定以后不回来了?”梓熠顿时觉得有些悲凉,小时候的好朋友一个一个离开,远离自己,内心有那么一处空了下来。
印澈笑:“这里都是痛苦的回忆,离开或许也好。对了,落樱,她怎么样?”当时他也被吓坏了,担心她的孩子或许没了。本来,还担心梓熠会来找清庭算账,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逃掉了。扔下那么多人的关心,就这么一个人走掉了。
梓熠这才想起落樱现在还躺在医院,而现在已是傍晚了,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有些恍惚的开口:“母子都平安。”
“那清庭的罪过少多了。”印澈微微笑了一下,舒了一口气:“至少,这样你就不用恨她了。”
“都过去了。”梓熠淡淡的回答,人已经没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看开一点。”两人碰了碰拳头,祝福对方。
印澈耸耸肩,笑道:“虽然我去美国了,但是孩子的干爹我已经预定了。你结婚的时候我没赶上,孩子这趟我绝不会缺席。”
梓熠用力揽过她的肩膀:“你不来我也要把你揪回来。不当干爹没什么,少了红包可饶不了你。”
处理完清庭的一些事情,因为印澈要急着回美国去,梓熠将他送去机场之后,才赶回医院。刚进病房,就听到谈笑声。
“哥!”
梓熠一进门,就看到莫真坐在落樱的病床前和她说笑。
落樱半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腹部,这好像已经是她习惯性的动作。看到梓熠进门,她只是静静地笑,没有开口。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去吗?”梓熠口气依旧不善,冷冷的问道。
落樱听莫真说了他们的关系,本以为他们会很亲,却没料到梓熠一进门就兴师问罪。有些尴尬的喊了句:“莫真还救了我一命呢,你怎么这样说话?”
“我说了,不相干的人不准进来,谁让你进来的?”梓熠对落樱的话置若罔闻,冷淡的看着莫真。
莫真低着头,眼泪已经在眼圈打转:“医生看我救了嫂子,就让我进来看她了。”
“不准怪她!”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受委屈,落樱马上挺身而出。不管他们有多少不愉快,也不能伸手就打笑脸人吧。
见落樱这么护着她,梓熠哼了两声便不再说什么。
莫真向来聪明,很懂得装可怜这一套,更懂得见好就收,对落樱扯了个笑脸说:“嫂子,我没事,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她的目的就是让梓熠先是不要反感她,今天她发现叶落樱似乎是个不错的桥梁。
“别,你在待会嘛。”落樱以为她伤心了,马上拦她。
莫真见梓熠还是臭着一张脸,生怕引来他的反感,便执意要走,反正来日方长,她还有很多机会。
“梓熠,你送送莫真。”
梓熠一脸委屈的看着她,从她醒了,他们俩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又要被打发走,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快去。”见莫真已经走出去了,落樱马上掐了他一把,引得梓熠龇牙咧嘴的叫疼,这是个生病的女人吗?怎么比平时还大力?
梓熠一脸不情愿的跟出去,追上莫真。
“你都跟她说什么了?”梓熠开门见山的问道,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
莫真一脸无所谓,然后笑道:“实话实说。嫂子看上去好像很单纯,真是女人中的极品。哥,你运气不错。”
梓熠打断她,口气不善:“你最好说话小心一点,要是她受到任何伤害,我绝不会对你客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母女想什么,我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
莫真似乎并不怕他生气,表情依旧轻松,甚至有意无意的靠他近了点:“哥,我妈是我妈,我是我。再说,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听说清庭姐病了,专程来看她的,你不要老是把我当成敌人。”
“那你更可以离开了。”梓熠说道。
“为什么?”莫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在拿清庭当借口。
“她今天去世了,现在骨灰都运到美国了。你要是真想看她,现在可以去美国看看。”说道清庭,他心里还是很伤感。
莫真显然非常吃惊,清庭姐虽然是她的情敌,但是,他们也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现在突然说不在了,即使没有很多伤心的成分,心里还是震惊的。
梓熠通知杨毅过来,亲自将莫真送回去。看着莫真一直都是傻傻的,心里也不由得软下来,这样对一个小女孩。刚才似乎太过了。
或许,让她早点看清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