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暑往来,几度春秋。是谁,悄把流年换?
正是一年暮秋时节,西风飒飒,天高云淡。
枫兰苑。寂静的午后,忽然屋子里发出一声怒吼,“滚!”随即门嘭地一被大力撞开,“哎哟——”一声惨叫,几个花花绿绿的人影如皮球一般被踢了出来,狼狈地翻滚在地。
“哎哟,我的妈呀,这容定候太可怕了!”
“呜,差点要了我这条老命啊!”
几个媒婆七手八脚地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屁股和腰腿,哭爹喊娘,靠在门外的星炎一言不发,拔出宝剑,轻轻一震,寒光摄人,齿间蹦出一字:“滚!”
剑华如练,映照出几个媒婆脸上极度的惊恐。一阵可怕的静默。随即,有人发出尖锐的惨叫,“啊——”几个媒婆终于反应够来,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出了院子。
这碧家的人怎么都那么恐怖哇,不过说个亲,居然要打要杀的,妈呀,以后就是打死也不敢再进碧府的大门!
“哗啦”“嘭”屋里忽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仿佛什么东西被扫到地上。而后便是一阵利落清脆的撕裂声,声音又急又大,撕纸之人,仿佛在发泄什么怒气。
星炎在门外闻声,轻轻摇头,向来冷酷的脸上竟有一丝无可奈何的神色。
公子又因小姐的事发火了。今年小姐已经十二岁,在大楚正好是订亲成亲的年纪。顶着威远候府大小姐、容定候亲妹的名头,即使是傻子,上门提亲的人亦是络绎不绝,几乎踏破门槛。
公子常为此大怒,摔家什撕画已经成为家常便饭,被踹出门口的媒婆不知有几,然而上门提亲的人却丝毫没有减少。
女子嫁人,实乃常事。即便公子再疼爱小姐,然而,此举也太过反常。公子他只怕对小姐的感情……。星炎有一丝担忧。
“星炎,哥哥是不是又在撒泼了?”一声清亮的嗓音打断他的思虑,星炎抬眸,只觉眼前一亮。
朱漆环廊边,紫藤花架,绿簇粉团,紫衣少女款款行来,身姿纤丽,容色绝艳,眼角眉梢,尽显风情。
“小姐。”星炎敛容垂首,态度恭敬。几年相处,对这个心思狡黠,性情沉静的少女也有几分喜爱,最重要的是,她对公子而言,更甚于自己的性命。
“恩。”许凝走近来,听着里头传出的声音,调侃道:“真难为你,每日忍受这魔音灌耳之苦。”
星炎唇角微动,鼻尖飘过一缕幽香,眼前紫影一掠,抬头时,许凝已经进了屋子。
屋子里满地的碎瓷和撕烂的画卷,一片狼藉,有些惨不忍睹。而碧无情正背对着许凝,疯狂地撕扯着手中的画卷。闻得声响,头也不回地掷出一幅画卷,“滚!”
许凝身子一偏,伸手一把捞住画卷,展开来,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画中的男子,啧啧而叹:“嗯,长得还不错。”
闻言,碧无情将手中的残画随手一丢,蓦然转身,看见许凝,阴郁的眸中掠过一丝温柔,嘴角轻勾,身影一动,瞬息之间已到许凝身边,将她手中的画夺取随手丢出门外,再将她捞入怀中,横抱着走回,一起窝进宽大的椅子里。
挑起她的下巴,眯着笑问:“小野猫不乖,竟敢不听话又偷偷溜出去,说,该如何罚,嗯?”
“呵呵。”许凝讨好地笑着,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软软说道:“我只不过是觉得的有些闷,出院子走走罢,并没有溜出去玩。更何况,人家正不舒服呢,哥哥还要罚?”
对付妖孽的怒火,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嫩撒娇。果然,碧无情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眼神越发地温柔,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手掌轻柔地覆上她的小腹,关心轻问:“肚子,还痛么?”
许凝脸上一烧,微微偏头,躲避他的目光,感觉,很是窘迫。该死的痛经,上辈子把人折腾得够呛,如今换了具身体,依旧逃不过那每月一痛的折磨。
碧无情见她玉面含粉,难得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来,痴看了片刻,慢慢低头,轻轻咬她的耳垂,“怎么,小野猫害羞了?”
许凝头一歪,躲避他的亲昵。狠狠地瞪他一眼,耳跟却愈发地烧了起来。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来潮了,而且,竟然染了他满身衣裤,那情形,别提有多糗了。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扛不住这样丢脸的事。
碧无情盯着她红得透明的耳朵,忆起今早的事,只觉满心欢喜。他的小野猫,终于长大了。
许凝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死死压住,忽觉小腹上一阵暖意蔓延,经期的不适略有舒缓,转头,目光落在碧无情玉般的脸上,心如泡了温泉,一片温软。
前世痛极,亦只能一个人承受。今生,却有他疼惜关怀,何其有幸?四年的相处,日夜相伴,这个少年俨然已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在想什么,这样出神?”碧无情一面运起内力替她轻揉小腹,一面关注她的举动,见她盯着自己默然不语,不免疑惑。
许凝眉目一瞬,忽而展颜一笑,“在想这么多人上门提亲,不知哥哥会将我许配给谁?”
碧无情手上一顿,勾唇妩媚一笑,“那些人,不配。”眼中,却沉淀下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敢打他的人的主意,那些人,通通该死!
许凝何其敏锐,又怎会没有察觉到他的暗藏杀机,难怪近日盛都里发生了不少杀人事件,只怕,多半与哥哥脱不了干系。心,有点点疼痛,有点点悲哀。
四年的光阴,终将少年最后的一丝软弱也给抹杀,如今的他,已非当初那个会抱着自己哽咽的孩子,而是人们心目中心机狡诈、狠毒残忍的容定侯,几乎与沈白衣齐名。
而他,惟一的柔软,只留给了自己。这算是许凝惟一的庆幸了。她从来不是善良的人,只是一个自私的小女人罢了,只要他对自己好,哪怕负尽天下人,又如何?
然,杀戮太过,终是不好。许凝有些害怕日后他会在杀戮中完全地迷失自己的本性,沉吟片刻,轻捧住他的脸,柔声道:“哥哥放心,那些人,我是不会嫁的。所以,放过他们罢。”十二岁,还太小。嫁人,急什么呢?碧无情反对,正合她意。
听她此言,碧无情无疑是欣喜的,他的小野猫也不愿意嫁呢,呵呵。如此,就且放过那些人罢。反正,近来杀的人太多,已经引起上头注意了。
手指轻轻按上她柔软的芳唇,温柔而霸道地道:“小野猫,你是我的。你,谁也不许嫁!”沈白衣也好,碧允蓝也罢,敢动她,休怪他无情!
许凝神色微变,唇动了下,终是没有辩驳。事实证明,辩驳只会让他更加疯狂,而转移注意才是最好的应对。
将他的手指拨开,许凝笑道,“好,我谁也不嫁。只是,哥哥今年已经十六有余,同龄的都当爹了,你是否也该娶亲,给我找个嫂子了?”
碧无情眼一眯,“女人,我不需要。”
呃,不需要?貌似过去他可是花名在外,乃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流公子。这几年,却是很少见他上青楼。他到底多久没碰女人了?外头甚至有传言,容定侯染了断袖之好,如今改好男风了。
对此,许凝很郁闷。因为流言中与碧妖孽断袖分桃的主角便是她。只因常扮作男儿与妖孽一起出入,便被人视为男男之好。三人成虎,传来传去,如今,容定侯断袖之名,早已人尽皆知,这些上门提亲送来的画卷,其实一部分何尝不是在打他的主意?!
嗯,逼妖孽娶亲怕是不行,物极必反,须得慢慢来诱导。让他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月经来潮提醒她,自己已经长大了,至少在大楚来说,已经是可以嫁人生子的年纪了,以妖孽对自己超乎兄妹的感情,再黏糊在一起,只怕真个要出事的。
虽然,她喜欢他,可是,却不能爱。即使换个灵魂,这具身体与之的血缘却无可改变。
如此一想,愈发地觉得给妖孽找女人是件十万火急的事。
“哥哥,你多久没去楼里了?怡红别院最近新进来一批绝色,不如你改日约上云流他们一起去逛逛,保管你乐不思蜀。”许凝笑着劝诱,见他红唇轻抿,似有不悦,忙地打哈哈,“即便不满意,也只当光顾下妹妹的生意嘛——”
妖孽何人,可是成了精的人物,许凝这点小把戏他还看不出来么?碧无情一阵轻笑,指尖若有还无地滑过她的胸乳,停留在她精细而迷人的锁骨上,轻点勾抹,似有意无意的挑逗,撩得人一阵心痒。
许凝轻微一颤,忙一把抓住他的妖爪,阻止他邪恶的挑逗。借口道:“哥哥,我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会……”说着,就要起来。
碧无情哪里肯放,扣住她的腰身,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挑眉一笑,“呵呵,小野猫,别想逃。哥哥、已经等了很久呢——”
言语之暧昧,挑逗之明显,令许凝神经一绷,急欲逃离,然未待反应,碧无情的唇已经压下来,狠狠攫住她的粉润,火热辗转,湿滑的舌,急欲攻城略地。
许凝紧咬牙关,抵死不从。碧无情的手摸上她的胸乳,重重一捏,她忍不住低呼,他的舌趁机长驱直入,扫过她的贝齿,勾含她的舌,纠缠不放。
那样火热的纠缠,温柔的霸道,直欲将她柔化成绵,软化成水,融在他的怀里。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蜻蜓点水的亲昵,而是充满了蚀骨的缱绻与炽烈的爱欲,如同熊熊烈火,轻易就可将彼此焚尽。
许凝觉得有些害怕,极力抗拒,却抵不过他的霸道如火。心紧缩成团,有种要窒息的感觉,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里,纠结他的发,无意识地渐渐收紧。
碧无情终于移开唇,拥着她,声音嘶哑:“小野猫,不许再招惹哥哥。不然……”
许凝轻轻喘息,粉面含春,容色娇媚,眼里水光迷蒙,隐约迷乱。望进他深暗的瞳,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是兄妹。”
碧无情挑眉不屑:“兄妹,那又如何?”世人于他何干,他在乎的只是她。只要她不在意,便是天下人唾弃,又如何?!
“公子,沈白衣来了。”门外星炎的声音适时响起,碧无情抬首,盯着门口,冷冷一笑:“他?他来作甚?”
门外星炎沉默片刻,才道:“他来,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