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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灯光昏暗的屋子,由于靠墙摆着了巨大厚重的木架子,显得有些逼仄。架子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造型的黑陶。有蝙蝠、蜘蛛、蛇、老鼠、乌鸦等等。造型别致,栩栩如生,却都面目狰狞,在摇曳的微弱灯火下,显得诡异而恐怖。

屋子正前方摆着一个香案,香烟袅袅,精致的碟子里供奉的不是寻常果品,却是匪夷所思的蜈蚣蝎子等毒物。

沈白衣走进来,目不斜视地自左侧一个小门进了另一间屋子。

入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床。帐子乃是极为少见的黑色,颜色沉得像墨,让人一眼看去就倍感压抑。床脚下,一个浑身赤罗的女子靠在那里,微合着眼,浑身肌肤像是被蒸干了水分,皱巴巴地。整个人亦缩成一团,奄奄一息的样子。

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那女子睁开眼睛,看见沈白衣,灰暗的眼中陡然放出一丝光彩。她的身子动了一下,似乎想挣扎起来,却没有力气。只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沈白衣,无声地哀求着。似乎想让他救自己的性命。

沈白衣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饶过十八扇折叠屏风,放任那女子在此自生自灭。

屏风之内,又隔着一道竹帘,沈白衣就立在竹帘之外。

竹帘内,隐约有黑色的烟雾丝丝缕缕地渗出来,“是白衣来了?”苍老中隐含一分尖锐的声音慢慢道。

“是。太祖父。”沈白衣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神色清冷木然,好似冰封的雪。

“唔,听说你这些日子出去了?”

“是。”沈白衣惜字如金,似乎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顿了下,里面的老者又道,“那月族的天命圣女,找到了没有?”

沈白衣的神色微微一动,声音依旧平静如死水,“没有。”

“西南方天降异象,必是圣女封印已解,且,此刻人正在西南。我听说,你亦去了西南,却为何没有寻找?”苍老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自有一股诡异的压力,如同尖锐的兵器,直逼人心。

沈白衣面不改色,“我没发现。”

“呵呵,好个没发现。”老者不怒反笑,浓稠的黑烟似遭狂风,自竹帘的缝隙之间飞快地挤出来,又奇异地扭作一股,向沈白衣扑面袭来。

沈白衣目光微微一凛,身形未动,脸色隐有一分苍白。

“这是给你的惩罚。”黑烟消散,老者再次开口道,声音依旧是无怒无喜,“别忘了,当初是谁扶持你当上家主之位。希望,你别让失望。要知道,沈家的子孙,除了你,还有一人。此事,也并非非你不可。你若无能,便只有死。”

“不。这个位置,不是谁给我的。而是我自己以血换来。靠的,全是自己的能力。若我不愿,谁能将我拉下来?”沈白衣显然并不受威胁,神色淡淡,目光微寒,带着俯视众生的傲慢,缓缓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位,一旦身份暴露,自身尚且难保,更遑论与我一较高下。”

“你敢威胁我!可知会有什么后果?”显然,老者被他气得不轻,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我说的是事实。”沈白衣无所畏惧,负手而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帮你,不过全了当日你的救助之情和名义上的祖孙孝义。若你逼我,我也不介意与你对决。谁高谁低,谁生谁死,亦未可知。”

老者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时并没有吭声,许是被气得紧了,说不出话。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阴森森地轻笑道,“我一把老骨头无牵无挂地死便死了,只是你,可舍得碧家那小姑娘,年纪轻轻就陪你下地狱?”

闻言,沈白衣脸色变了变,冷声道,“你敢动她,定会后悔!”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许凝一大早地起来,便看到碧明朗端着点心和粥过来。说是特地给自己准备的早餐。真真是受宠若惊!可惜,她无福消受。

瞄了眼桌子上那些精致的糕点,还有那碗熬得稠稠的紫米粥,许凝兴趣缺缺,“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碧明朗亲切地微笑,指着早餐,道,“多少吃些吧。这可是嗲嗲特地吩咐人弄的。当年你娘最爱这些糕点和这紫米粥。”

哦?碧无心的娘亲?许凝狐疑地看着他,怎么无端地便提起了她?之前自己软磨硬泡的也没套出一言半句。今儿个怎么这么奇怪?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随手拈起一块点心,许凝状似无意地叹道,“可惜,她再也享受不了这等美味了。当时我尚且年幼,如今想来,别说娘亲的喜好,便是连她的音容笑貌,都不曾记得。甚至于,她的名字,都忘个一干二净了!”

据她所知,当时带碧无心回沈家的,并非生身母亲,而是乳娘。至于碧无心的生母,听说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病死了。

“唉,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娘。”碧明朗幽幽一叹,神色黯然,似乎在回忆过往,“你娘是个美丽纯善的女子。她就像一张白纸,心里没有半分阴暗。善良得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当年若非她救了嗲嗲,嗲嗲不定早就投胎轮回了。”

好啊,人家善良的小姑娘救了你,你倒好,骗身骗心,把人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真真是忘恩负义之徒!许凝暗暗腹诽,对他愈发没有好感。

幸而,她对那素未谋面的娘并无感情,若不然早就挥起拳头把他胖揍一顿了。

“我娘,叫什么名字?”她是哪里的?后面一句,没敢问,怕他怀疑。

许是想起那美好的女子,碧明朗唇边荡开一丝温柔的微笑,目光里涌动着别样的情愫,“你娘叫天心。”

“那你还给我取名叫无心?”许凝没好气地打断他,“是不是要将我娘亲忘个一干二净?无心,无心,不就是没有‘心’吗。是你对娘亲无心,还是当从来没‘天心’这个人?”

“那是——”碧明朗有些尴尬,满脸愧疚地低下头,小声道,“那其实是你娘取的……你娘她后来……恨我……”那个善良美丽的女子,历经背叛与磨难,尝遍人世沧桑,最终,也学会了恨。当年若不是……

“你活该!”许凝对他没有半分同情,说话也没有顾忌,“若我是娘亲,做鬼也定不放过你!”

“无心。你也、恨嗲嗲?”碧明朗忽而抬起头,直直盯着她。

“你说呢?我的好嗲嗲!”许凝不答反问,嘲弄地笑睨着他,“你可知,我娘亲当年是怎样死的?”

“她——”碧明朗忽然脸色大变,倒把许凝骇了一跳。她只不过无心地一句,想不到他反应那么大,莫非碧无心娘亲当年的死,与他有关?

“那个,嗲嗲还有事,先走了。”碧明朗忙地站起来,急匆匆地离开了。那样子,倒似见了鬼般,狼狈而逃。

这让许凝更加肯定,碧无心娘亲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莫不是,他给害死的?

想不通个事就暂时先放一边。还是去看看,哥哥起来没有。许是失血过多,她醒来时,哥哥还睡得很沉。

想到此,心里不禁一阵难过。她竟然,真的吸了哥哥的血……

“星炎!”忽然记起昨日里沈白衣命人送来的那碗血,许凝忙地把星炎叫进来,“昨天沈家送的那碗东西,还在吗?”

星炎神情怪异,沉吟了下,才回道,“公子命我倒掉。我没有,还留着。”

许凝观察他的神色,觉得他也许也知道了些什么,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罢了罢了,他人怎么想随便,只要白衣和哥哥不当自己是怪物就行。人,不可太过强求。

“你去把它端来给我。”许凝吩咐道,十分烦恼。这血须得早中晚各一次,不然她又要发作。今天,沈白衣还会送来吗?可是,天天这样下去,那得杀多少人啊?

刚喝饱了血,忽然有家仆递进来云絮公主的帖子。说是约她去南苑狩猎。

许凝接过帖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南苑,皇家猎场。楚云絮约她前去,是何用意?莫非,见她没死,又要设计陷害?

她可没忘记,前两次进宫都着了那女人的道。虽然第二次是栽在皇帝手里,然而,那带她去思瑶宫的人,想必正是那公主所指使。

只是,许凝一直没想明白,楚云絮平白地,为什么要害自己?

莫非是为了楚秦?可是,自己与楚秦的交集并不多,跟没有任何暧昧。又或许,是楚秦授意她这么做。可是,楚秦要害死自己?!

许凝只觉得心口一凉,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她绝不愿意相信,楚秦要自己的命。

未免自己胡思乱想,回房换了衣服,对星炎交代一声,许凝便只身骑马前往南苑。

她倒要好好会一会那尊贵美丽的云絮公主!

现在,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虽然,那力量有些恐怖。

到了南苑,许是楚云絮早有吩咐,许凝毫无阻碍地骑马进了狩猎场。

来到猎场,没见到公主,倒是先看见云流和云悠。国不可一日无主,就在她回来的数天前,楚云悠已正式登基为帝。

他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白衣,脸色苍白,笑容温润的样子,很无害,也没有丝毫帝王的威严,可是那通身的光华,却让人无法忽视。

云流的神色很复杂,目光闪躲着,似乎不想与她对上。

“无心,不必多礼。”在许凝就要行礼之际,楚云悠阻住了她,“还是像过去那般,随意就好。”

还能回到过去吗?许凝暗叹,从善如流地直起身。反正,她也很不乐意跪人。至于云流这个新封的祈亲王,自动将他忽略了。

有人上来把她的马儿牵去喂草料,许凝环顾四周,“怎地不见公主?”

“云絮她——”云悠的话还说完,就听得一阵肆意的欢笑,侧目时,只见远处双骑一红一黑,齐驱并驾而来。即使看不清,亦知道那是楚秦和楚云絮。

听说,皇上登基的第二天,已经下旨给他二人赐婚。

“啊,无心你来了!”下了马,楚云絮亲热地抱着楚秦的手臂走过来,很是随意地笑着打招呼,似乎和许凝很是熟稔般。

“公主,将军。”许凝倒也乐得随意不必多礼,只是,看着他们那样亲密无间的样子,为何觉得那样刺眼?心里像被什么堵住,闷得慌。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吗?她怎么可以,如此贪心?

“无心小姐。”楚秦神情自若地微笑,带着淡淡的疏离。

自楚秦二人出现,云流的目光就一直在楚秦与许凝之间逡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天气好,皇兄说要出来打猎。听说你箭术极好,有百步穿杨的美名,所以把你也约了来。”楚云絮笑道,头轻轻靠在楚秦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现在人来了。不如我们来比试一番如何?之气听说你跟楚秦比过,没分出胜负,这次,不如三人一起来?岂不好玩?!”

闻言,许凝第一念便是:这夫妻两要以二对一,一起来对付自己?

“我也要参加!”一直不曾开口的云流忽然插嘴道,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许凝脸上。

“好啊。人多热闹!”楚云絮笑着猛拍了下掌,看起来很开心,“不如皇兄也一起来吧?”

楚云絮看了一眼许凝,温和地一笑,“也好。”

许凝面上自若,心里却在暗自揣测,楚云絮把这么多人凑一起,到底想做什么?

多想无益。马儿很快被人牵了上来,众人纷纷上马。

楚云悠一马当先,许凝等跟在其身后,四马并行。她的左边是云流,右边则紧挨着楚云絮。

先是慢慢行了一段,楚云悠忽然回头道,“无心,上来与我一道,如何?”

呃?许凝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楚云絮不满地嚷嚷起来,“皇兄,我们这是比试,不是闲晃!你身体不好,就别掺和了。无心,我们到那边去!”说着,自顾地掉转马头,往右边绕了过去。

许凝歉然一笑,即刻毫不犹豫地打马跟上去。她倒要看看,楚云絮要怎样对付自己!

“碧无心,听说你骑术亦是不错?”楚云絮扭头挑衅地看了她一眼,许凝挑眉笑问,“公主想怎样?”

眼中锐芒一闪而过,“跟上我!”说完,楚云絮马鞭一扬,策马狂奔,绝尘而去。

许凝眼轻轻一眯,狠狠一夹马腹,追了出去。急速奔跑中,冷不防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逼面门。

许凝一惊,脑袋一歪,那箭堪堪擦过发鬓,“好你个楚云絮!”暗算不成,竟然明目张胆地射杀!

楚云絮一箭未中,紧接着又一箭射来。

许凝已心生怒意,抬起手,随意一捞,瞬间抓住那根箭矢,反手掷了回去。看似随意一掷,却有千钧之力。箭矢撕裂空气,呼啸着直射向楚云絮的肩膀。

“啊!”楚云絮反应不及,箭矢透肩而出,痛的她脸上煞白。

“哼!”许凝冷冷一笑,座下的马忽然尖声嘶鸣人立而起,疯狂地摆动着要将许凝摔下去。

许凝夹紧马腹,死死勒住缰绳,那马儿忽然一蹦而起,旋即疯狂地冲了出去。

“无心!”随后赶来的楚秦大惊失色,往马屁股上狠狠一击,马儿吃痛狂奔追了上去。

“该死!”楚云絮见此,恨得几乎咬碎银牙。

“无心!无心,抓住我!”楚秦的马儿乃是纯正的汗血宝马,速度如风如电,很快就追上许凝。

许凝闻言,也不含糊,忙地向他伸出手。

然而,此时忽然听到身后的楚云絮一声惨叫,“啊,楚秦!救我——”楚秦猛然一惊,急忙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楚云絮的马儿不知为何也发起疯来,正疯狂地冲撞着摇晃着,要把她摔下马。

“楚秦!楚秦——”云絮趴在马背上,无措地大喊,声音里尽是无助于惊恐,让人听着心生不忍。

这么一分神,许凝的疯马早就奔出了十数丈之外。楚秦犹豫了下,狠狠心,终于还是勒住马,调转马头,飞快地奔向公主。

许凝趴在马背上,回头看一眼与自己背道而驰的身影,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她还在希冀着什么呢?难道,还奢望着楚秦能够舍公主而来救自己?

那马儿狂奔入林,没有丝毫停顿之意,许凝正考虑要不要直接跳马,抬头一看,发现马儿正直直向着前面一处断崖冲过去。

风声猎猎,刮得人生疼。倏忽之间,马蹄飞扬,踏入虚空,许凝身子一斜,连人带马直直栽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