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静清幽的竹林,几间竹舍掩映其中,精舍之前,摆着竹编的桌椅,桌子上摆着紫砂茶具,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其中一张凳子上,摆弄着桌面上的茶具,红泥小炉上正煮着开水,咕嘟嘟地冒着水汽。
“老祖宗好悠闲哪!”远远地听到一声肆意的笑声,随之一个紫色身影穿过重重绿影出现在老者的视线之内。
老者微微抬头,笑得和蔼而慈祥,“呵呵,莲儿来了?我正觉得闷呢,正好来陪我这把老骨头喝喝茶聊聊天!”
贺兰莲快步上前,一屁股坐到老者身边,端起桌上刚倒的一杯茶也不怕烫一口就灌下去,“嗯,果然解渴。”
“你呀——”老者笑指着他,嗔道:“牛嚼牡丹,白白糟蹋了我这好茶!”
“茶本来就是为了解渴的,不能解渴再好的茶也是枉然!”贺兰莲边说边自顾地执起茶壶又倒了杯茶,依旧是不怕烫嘴径自倒入嘴里。
老者也不阻止,只笑眯眯地满脸慈爱地看着他,“说吧,来找我这把老骨头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老祖宗?”贺兰莲笑嘻嘻地斜了他一眼,继续“牛嚼牡丹”。暗自寻思着该怎么向老祖宗开口。
“你若是有这份孝心,我纵死也瞑目了。”老者笑落着胡须,一双蕴含精光的眼淡淡地扫过去。
“看老祖宗说的!谁不知道老祖宗最疼爱我,我又岂能不孝顺老祖宗呢!”贺兰莲笑着抓过一个杯子,倒了杯茶递过去,“来,老祖宗喝茶。”
“你呀,无事献殷勤……”老祖宗笑着端起茶啜了一口,通透的眼早看穿看他那点子心思,“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出面的。再不说,待会我可不听了啊!”
“呵呵,是有点小事需要老祖宗帮忙。”贺兰莲凑近几分,顺势说出自己的来意:“那个,我想要碧无心。”
“什么?”闻言,老者的笑意僵在脸上,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你要碧无心?”
“是。”
“胡闹!”老者脸色一沉,轻叱道,“你就是要皇宫里的妃子,老祖宗也可以给你弄来。唯独碧无心不行!”
“我只要她!”贺兰莲不顾老者的不悦,坚持着,“我不管她是谁,现在既然被我看上,只能是我的!”
“绝对不行!”老者显然被他激怒,啪地一声把杯子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吹胡子瞪眼地道,“你可别忘了自己要做的事。碧无心是巫尊要的人,你的任务就是利用她为诱饵,钓出那几条大鱼。别的,休要多想!”
“为什么不行!”贺兰莲挑挑眉毛,颇不以为然,“巫尊又如何?难道我们贺兰家还怕了他不成?既然当年贺兰家能够让它归虚族消失,如今就能背叛它第二次!甚至于让它永远消失!”
“混帐!”老者拍案大怒,“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说!”暗中警惕四周,确定四周无人,这才放缓了脸色,语重心长地叹息,“唉,若非当年一念之差,如今贺兰家也不至于凋零至此。归虚族已非过去的归虚族。如今的巫尊可不比当年的阿瑶,是个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之人。以如今贺兰家的实力,能够自保已经不错了。”
“再说,当年四大家族正是鼎盛时期,如今碧、沈两家皆凋零败落,唐家也不如从前。何况当年四家合力,更有朝廷大军所向披靡,才能将南疆诸多部族降服。而今,皇上驾崩、皇子遇害,各地藩王纷纷叛乱,更有外敌入侵,大楚可谓内外交困四面楚歌,唐家自顾不暇,碧家失去家主,内斗正热,沈白衣为了碧无心置此乱局不顾。这种情形下,光凭贺兰一家哪里斗得过日益强大的归虚!还有那些重新崛起的各个部族?!”
“我相信老祖宗定会有办法的!”贺兰莲看着他笑道,自动把他所说的危机和困难尽数忽略,“反正我不要那个死人!那什么巫尊的,实在太不厚道了,自己把好的要了去,弄个死人给我,算什么?老祖宗你就是不为我着想,也要为贺兰家的下一代着想啊!跟一个死人,能有孩子嘛?”
“好不容易我才看上这么一个女人,你要不想办法,孙儿这辈子就打光棍到底了!”
老祖宗瞄了他一眼,丝毫不为所动,“要孩子还不容易。你休想以这个吓唬我。以你的风流性子,还怕打光棍?”
“那我就殉情。”贺兰莲耍无赖,老祖宗眉毛颤了下,笑道,“碧无心没死,你殉谁去?”
贺兰莲噎住,心思一转,干脆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孙儿得了绝症,就要死了,你忍心让我死不瞑目吗?”
“哧,胡说。什么绝症,这不是生龙活虎好好的嘛!”老者习惯性地捋着胡子,瞪了他一眼。
“孙儿没有胡说。”贺兰莲垂下眼眸,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孙儿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术,这几天经常头痛欲裂,心痛如绞,发作之时恨不得立刻死去!而原因,却并没有查到,这不是绝症是什么?”
“什么?”老祖宗的脸色一变,眼底划过一缕幽光,“发作了……”
“什么发作了?”贺兰莲抬眼惊疑地盯着他,“莫非老祖宗早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妥?”
“别紧张。”老祖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过是旧疾复发罢了。待老祖宗命人照着旧方子去抓药回来煎服几剂就好了。”顿了顿,慎重地交代了句,“不过,这阵子你千万不能碰女人。尤其是,离碧无心远一点。”
“什么旧疾?”贺兰莲有些吃惊,有些怀疑,“记忆中,似乎并没有得过什么病。而且这么多年也没发作过,怎地忽然就来了个旧疾?”
“还有,我这旧疾跟碧无心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远离她?老祖宗莫不是借题发挥,好让孙儿就此放弃碧无心?”
“臭小子!居然怀疑老祖宗!”老祖宗用力地拍了下他,笑斥道:“为了个女人,居然往我这老骨头脸上抹黑,你还真够孝顺的了你!”
“这不是觉得奇怪么?”贺兰莲似笑非笑,眼睛直在他脸上打转,“老祖宗不说清楚,也别怪我想歪。”
“是你母亲当年与人斗法,受了重伤。影响到胎儿,所以你出生身体就不好,还落下了个心痛头痛的毛病。之后寻了许多方子吃了不少药才好的,不想时隔多年,竟然又复发了,唉……”老祖宗沉重地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劝道,“此疾最忌妄动七情,所以,你要忌女色,并且保持心态平和,凡事不可太过激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啊……”贺兰莲恍然地点点头,沮丧地低头,无奈地叹道,“唉,真可恶。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才刚琢磨出点滋味,竟然又要禁欲!”
老祖宗见他听进去了,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你知道就好。不过,很快就好了……很快,到时候你就不必如此痛苦了……。”
“很快吗?”贺兰莲惊喜地抬头,有些心急地道,“那老祖宗快把方子拿来,孙儿这就去命人煎药!”
“好好好。”老祖宗含笑点头,“那方子放在太久,还得费一番心思才能找出来。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命人送过去。”
“好。我这就回去,把院子里的女眷通通赶走!”贺兰莲说着,就急不可耐地起身走了。
“切忌不可激动。”老祖宗扬声叮咛,贺兰莲回头一笑,“孙儿晓得。”转过脸,笑意却很快地退去,一脸的深沉。一双眼里,闪过一抹诡秘。
就在贺兰莲走后,竹舍里慢慢地走出一个身穿白衣的瘦弱少年,老祖宗转过头,亲切地唤道,“莲儿……”
这一天,贺兰莲没有再去纠缠许凝,而许凝也乐得自在。在房中好好补了一觉,想要入梦向黑影请教下应对之法,无奈,梦是做了,黑影却并没有来。
也不知道黑影是否出了什么事,这让许凝既失望又微感不安。
养足精神,又把所学巫法练习了几遍,好容易熬到晚上约定的时间,许凝换上黑色的衣服,隐身来到贺兰莲的花园。
院子里人本来就少,听说今天贺兰莲不知何故还把伺候的几个侍女给赶了出去,所以,今夜更是一丝人气也无,安静得过分。
虽然如此,许凝还是很小心,将身形隐在黑暗之中。由于修为更上一层楼,如今地上已经不会再留下影子,即使再有人经过,没有一定的实力也不可能发现她。
等了许久,却始终等不到前来接应的人,许凝有些心焦。莫非,那人是在耍弄自己?还是,那人还有别的什么阴谋?
胡思乱想之际,一阵地动山摇,花园如上次那般再次快速旋转。天地倒悬,许凝攀住假山的山石,闭上眼睛,稳住身形。
极度的眩晕感过后,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抱着一棵大树,眼前的场景已经转换。人已经到了上次的树林。
“沙沙”漆黑黑的林子里,传出轻微的脚步声,踩着树叶沙沙作响。许凝心头一凛,松开手,转向来人的方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终于来了……
来人慢慢地走近,不知身上什么东西的反光,打在他脸上,许凝定睛一看,看到那人的容貌,不由大吃一惊:“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