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玄三都之一的莫痕水城临水而筑,早年间耗费巨大人力资力,引渠入城汇成一湖,流淌生息,成为莫痕水城的一大风雅景致。机缘偶合之下,如“天干景携”中所撰示,第七景携于千多年前现象此城近处,使得界内隐影众仕皆蜂拥而且至,终商定相会于此城中,举幕此届的辛子天祭。
天现景携过后,众多隐影之仕选择驻住此城,心盼通过相熟近及此百年难遇之地,细细品味景携显象时的璀璨玄奥之景,以增悟对景携的体会所得。留驻的隐影众仕皆身具异能,其中不少更为当世的一方霸主,为驻入城内,纷纷不惜迁府移邸,耗资扩建城围,使其居住奢适,不知不觉中,已令昔日那不知名的水城,逐渐衍成如今雄伟昌盛的巨都。
醉想楼是如今莫痕水城中第一红艺楼,与传统红艺楼相驳,醉想楼不设有买卖女色这一项易,非说楼中女子从不与尊客之人共度良宵,只是靠的不是金银,却是能否博取佳人之心。照醉想楼第一交椅的白总管的话来说,“醉想楼可绝非发泄之所,如果有人只欲寻女子共度良宵,以平息自己的蠢蠢之欲,到隔街的问花楼里随意寻找便是了,又何必到醉想楼来假作附庸风雅,惺惺作态。”
有人说,醉想楼是浊世庸生中尚存的唯一一片净土,乃人间仙境;亦有人说,醉想楼是掷千金也难博美人一笑的荒唐骗局。
醉想楼中有着最好的酒;醉想楼中有着最好的厨子;醉想楼有着无数天仙丽人,随意选出其中一女,便能胜过任何青楼中的花魁红牌;醉想楼酒有价、肴有价、与众女丽相见所需的点名红牌亦有价,可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当无数之人怀着千万金银,闻着遐名,遥途跋涉至醉想楼中,欲求绝美之欢之时,醉想楼确不负名望,掷下重金、竞得红牌的众人,无人不为眼前得以相见的楼中女仕之湛美兰丽所引。可是,礼待相处谈论了一夜过后,大多之人却被再拒相见…
金银有价,唯心何价?
三十年前,曾有一芝兰富商以天价之金,竞下了当时醉想楼头牌缀红名牌,得以有幸一见“籁韵馨逸”之姿。伊人如空云白霞般款步入阁中,其绝世仪容顿将他心魄震摄,一曲“云外竹籁”献过,芝兰富商心迷神醉,沉醉回味着先前那天籁歌喉,久久不可自拔,忘然所以。曲艺已过,伊人盈盈起身拜别,只遗下淡淡温香馨息弥于阁中,徘徊许久方散。
第二日,芝兰富商再度以重金竞下了缀红名牌,盼能再会“籁韵馨逸”。却被告知,“籁韵馨逸”不愿再见于他,只是留书一封,托人转递于他,并退换了全部竞价之金。芝兰富商破封取出其中信函,只见纸上秀楷簇丽,袅袅惠姿,“蒙君错爱,方可得昨夜竞金,用以还尽楼中之恩。妾本应有所答报,只惜心早有所托,不日之内亦将弃楼离去,恐无暇赠曲一歌,望君切莫怪责之,多珍重。”
芝兰富商将信函收入怀中,仰天长笑,敞袖而归。次日,却再度回至醉想楼中,掷出至高天价,第三度竞下了缀红名牌,他不信,他也不愿信纸上的推托之辞,他只想再见上“籁韵馨逸”一面。
醉想楼的主事亲自会见他,致出诚恳歉意,并将多出一倍的竞金退还于他,“籁韵馨逸已动身离去醉想楼,未能将缀红名牌及时摘下,是本楼的过错,望公子海涵,关于竞金之事,我们会双倍赔还给公子……”
芝兰富商紧攫着手中缀红木牌,不发一语,他从未必想到,籁韵馨逸为了拒见于他,竟不惜将足以买下整条精湖畔道之金,翻倍奉还于他。原来自己,已如此招她厌恶么…是了…自己那满身铜臭,如何能与她……
他颓然直起身子,视檀几之上累硕金精为无物,踉跄地颠出了几步,却为醉想楼主事伸臂拦下,“公子既然执意要手中红牌,本楼也只好收下了这里的竞金了,公子请听我说几句……”闻着耳畔的细细语声,芝兰富商黯淡目光终亮起了神采。
“至于见不见,那得看天命了…”
“多谢…”芝兰富商深鞠一躬,紧握掌心木牌,飞奔出阁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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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醉想楼之人,隐姓易名的亦不能算得上少,但隐姓易名地如此光明正大之人,却真的不为多见。
绯依愣神了片刻,倏然察觉出自己有所失仪,为淡解此时尴尬冷场,便微开鲜粉润唇,嬉笑侃道,“三位白公子的名字确是通俗易记,让人不能忘却地很呐。只是,却不知三位公子们,为何方才起,便对小女子却视如未见,难道,小女子真有什么不得入目之处么?”
言罢,三人只觉得一双美目流转于众人面容之上,眸内晶莹皙壁,竟清晰映着三人身影,细细观之,却发觉窗外弦月亦赫然映显于内,繁烁星光密耀连绵,将眼膜蒙上了层白蒙胧色,惑人深邃,有如形成梦幻一画。
““音姿无双,睛幕屏绘”之称确非虚名啊!虽未能先睹绯依小姐的歌舞无双之技,却得以先领略睛幕屏绘一绝,令在下心中震激如潮啊。”白苹果忽然抛下手中金杯,鼓力击掌,大声喝彩道。
“敢问小姐平日目中所见,亦皆是如此美轮美奂、精美绝伦么?”白扁鱼轻声赞叹一声后,和蔼一笑,开询问道。
白小笼包口中含着鼓鼓的食物,仍旧呆呆地凝望着绯依双眸,一动不动,显然仍被绯依眸中映幻之景所沉迷,连先前手中的麻油鸡腿亦忘记先放下,样子着实…着实丢脸。
绯依闻言心中惊喜相交,自己“音姿无双”之名广传于外,为人所知亦不为怪,可“睛幕屏绘”却鲜有人知其真相,只因睛绘之景须细观方可赏析之,自己一向不与外人过于亲接近触,往往令他人无法洞悉出眸中之景,久而久之,众人便只知“睛幕屏绘”之名却不知为何物。
而眼前三人离自己尚距甚远,却能凝目观析自己眸中异幻之景,不禁心中讶异,却也为尚有人知“睛幕屏绘”之真致而喜悦。
“多谢公子的赞赏之辞,绯依这厢谢过了。”绯依似想到了双眸,倏然一笑,开口言道,“三位公子好手段呐,不显中,便差些令绯依忘略了先前之问呢。”
“啊!我们可从未有过此等想法啊。绯依姑娘如此迷容月貌,在我平生所见的人中亦不为多,方才我们三人只是怕看久了,心生荡漾,怕会丢了魂啊。”白苹果叫苦喊冤一声,连忙摆手解释道。
“在下已有婚约了,确有不便,望姑娘海涵。”白扁鱼微执一礼,温和解释道。
“不花心的丈夫!”绯依身后的丫鬟们心中同声地呐喊道,目中满是惋惜与赞赏之色。
白苹果闻言,不由干涩笑了几声,复又开口说道,“既然扁鱼兄弟都如此坦诚了,那在下也不愿做隐瞒了,其实,在下心中有意中人了,所以…”
“好痴情的种子!”绯依身后的丫鬟们心中同声地呐喊道,目中满是惋惜与赞赏之色。
“原来如此,这确实不能怪罪两位公子,绯依先前如此逼问,还望恕失礼了。”
“没事…没事…”苹果、扁鱼二人连忙说道。
“那…这位白公子呢,难道也是因有了婚约,或是有意中人呢?”绯依忽地发觉白小笼包目不转睛地痴望着自己,渐却不适,只得开口问道,望他能醒觉过来。
“唔…”双肋再度被撞击,白小笼包艰难地挣扎着将满口的食物呛咽入喉中,似乎极为难受,半响后终喘出粗气,“噎死我了,你…你们俩做什么呐…”
白苹果轻叹了一声,附于白小笼包耳畔,将绯依所问重复说了遍,白小笼包顿时恍然大悟,“哦,这样啊,当时我还在吃,没留意到有人进来啊。难道…这失礼了么?”
“没留意道有人进来确实算不上失礼,可你刚才死盯着小姐看的那死象!不失礼才怪呢!”绯依身后的丫鬟们心中同声地呐喊道,目中满是鄙夷与厌恶之色。
绯依玉靥之上淡露一笑,复又凝声问道,“既然,三位公子们似乎都有不便之处,而绯依亦不觉三位公子需人陪伴侍奉一二,却不知啊,为何仍唤绯依前来呢?”
“这个…”三大白公子皆默然不语,仿佛心事甚重。
“妈妈啊,你家女儿在外面聊够了没呐,好让她进来陪伴人家了没啊~~~~~”一幼嫩之声忽由内厢房内响起,回荡于丹桂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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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篁幽植,斜竖畔道两侧。砖道上,一人锁眉顾望,循街缓步,似乎寻觅着什么事物,湖畔边停泊着多艘乌篷木艘,不时散出咸苦腥味,此处乃贫苦渔家常年汇居之所,终年无人制理,唯有卑苦清贫之人往住此处。
望见眼前之景,那人眉愈邃深。忽闻一阵轻喃歌之声彻起耳边,那人身子不由一僵。前方不远,一粗麻布衣的女妇正沿畔洗涤着木盆中的秽衣,口中轻声哼唱着无名歌调,音质内蕴灵动,谐声隐折。
似觉身后的目光注视,女妇停下皓腕的揉搓,转首望来,等至瞧清身后之人的模样,与那掌中微露的缀红名牌,不由柔婉一笑。
轻指着畔边的一艘乌篷,女妇欣然说道,“此处便是我的家了,望君莫要嫌弃,入舱中坐上一坐吧。”
船上虚挂着一张渔网,央处只是一张小几,摆放着数个木碗杯,别无他物。不似其他船中满是鱼腥气味,舱内漫着淡淡馨香,一黑黝粗胖的男子正补着网隙,望见女妇与一人一同入了舱,不由温蔼呵笑,略施礼后,便主动步出舱外,以留出宽空空间。
女妇盈坐木几一端,从一精致木匣中取出茶末,着手冲泡起来,口中娓娓喃道,“那便是我的丈夫…”面前之人闻言,手中愈紧,“一年前,他乃城内一富家公子。一天,他偶尔竞得了缀红名牌,便聆听了我一曲。曲毕之后,他却默然无语,不发一声,这点上啊,与君倒是相似的很。”女妇微露一声谛笑,复又续言说道,“自此以后,他便每日竞得名牌,于席间聆我一曲…这般光景,持续了有近月余。有趣的是,他每回竞得缀红名牌之后,皆只是默默聆听我一曲,期间更不与我交谈任何言语。
至后来,大约每隔两三天,他来楼中见我一次,再接着,是四五天,一直至最后,他每逾一月,方来楼中竞牌一次。望着他衣着逐渐褴褛,却仍始终不发一言,只是默默聆听曲子,等至曲毕离去…渐渐地,不禁使我起了好奇之心。”
女妇将手中盏茶递于对几之人,停顿半晌言语后,方又说道,“终有一次,在他聆听完曲,正欲默然离去之时,我出声唤住了他…我问他,为何掷金如此,却从不愿与我说上片刻言语。他依旧默然许久,正当我疑惑之时,他却…莫名地哭了。”
木杯之内的盏茶清涩微苦,却不知为何带着淡淡朴香,回味腔内,悠扬声音继而传过耳畔,“回忆起那日的情形,他哭得很是厉害,口中不断囔说着,说他自一开始便知配不上我,不应该纠缠于我,能于席间听上我的一曲,便足够了。就算为此家业尽散,也从未后悔过,只期望我将来能找到比他更好之人,有所托付。只是…他却不知,那时的他却成了我所遇见的第一个一心为我考虑的人,亦是第一个未将醉想楼中的我,如玩物般看待的人。”
黑黝粗胖的男子临着湖畔,继续着女妇先前未洗完的衣物,瞥见舱中走出一人,便立刻丢下手中之活,抱拳施礼,眸光满怀诚挚感激。因为他,籁韵馨逸终能还清了楼中恩惠,与自己结成良缘。
忽觉身后有人拍打他的肩膀,转身回眸望去,他不禁讶然,“籁韵馨逸已还清楼中的恩惠,这次的竞金不属楼中的,拿去…”将沉重包裹丢入男子怀中后,白昭南挥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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