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幻录之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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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幻二一谱 飞翼蜚廉 战川阻渭

谣传,亿万年前,辛子界本为一极际土陆,博拓辽阔。一场毁世浩劫蓦然降至,山崩洪涝、天雷霹雳,硬将大陆劈裂海湮为五块洲地,洪海相隔,形成如今界内陆貌壳模。为纪先陆,五陆皆袭用陆称,未改名为洲。

岁月流逝,东陆却再无寻迹,相传已淹没于那滔滔重磨洪海之下,成黄纸残页上寥寥楷谈。世俗民谚有云,北茫大陆乃种人部族源起之地,猎捕耕织,繁衍生息之乡所。经千万年历变,种人逐掌握知悉海航之术,遂造舟破浪,探寻海外新辟。经数月鸿海颠簸,终首度抵至中漩大陆。

种人幸喜万分,欢庆寻得又一沃土衍地、世间净乡。但正执欲深觅驻户之际,却惨遭血光洗礼。不似北茫乡土,中漩异兽滋杂繁多,众多猛兽凶悍嗜血,桀骜难驯。得见种人驻侵领所,群兽纷纷怒捕掠戮之,充作口腹之食。几番奋起抵御,却终无奈兽齿利爪之残恶,陨殇无数、血染成河。

受终年胆寒意惊、惧忧无宁之迫驱下,种人只得复度出海远洋,冀望于茫茫海际觅得那一世外之乡。又历数月惆怅彷徨、前路迷茫未知的海航旅途,一陆际岸线终落入桅眺目望之内,南玄大陆…

黑壤腴沃、涧溪绵流,满野青绿、幽山飒耸,宁香芬芳扑鼻迎至,牵随着入秋爽风吹拂,轻曳摇摆的绚丽繁花,诱引寻蜂觅蝶震翼扑朔,徘徊潋滟。南玄陆内,俨然无存腥口血爪的隐秘待袭,与脊背处那凝而不散、如针刺骨的贪餍寒光。

阴晴圆缺,世事难无瑕。南玄虽非凶兽猛禽族群繁衍之地,却早育有数多异人族群。翻阅古旧载录可证,譬曾有一族群,族人伛偻如婴,却皆擅奔逐,手足敏捷不凡;亦有存一族群,族人皆身高数丈,其力无穷;有兽面者,有习水居者,有生四蹄者…总之,但凡者皆异于寻常种人。

“蛮异”,不知何时起,种人便一概用此辞词统称南玄陆内那些茹毛饮血、灵智低昧的繁多族群。

傲慢源起,往往为世间添带来一段血史,亦往往需另一段血史作为其泯灭的陪葬之物。自种人起始将猎虐那些“蛮异”作为一项风俗之时,便再无人去思虑那些所谓猎物手中偶尔出现的丝网、石器,甚至其用污垢指爪勾画于泥地上的某个怪异符号,究竟意味着什么…

种人踏上南玄黄土后的第一千年,或许应是两千年,亦甚至已过万年…直至当那曾被视为猎兽鱼殂的“蛮异”手持着工品糙陋、歪凹卷扭的金器,成群结聚于种人所筑之土墙城外时,那睥睨世间一切的傲慢,方融消入那满城血海残肢之中,化为一空。

血孽复仇、霸夺源土、生存…“玄血陨战”自此帷幕揭掀,种人、“蛮异”互作屠腥杀戮、征迫掠夺,血恨交织、不死无休,皆欲将另一方归服奴隶,或是,直至一方死消殆尽,殊无其他…

陨战持续数年后,饱受烽火煎熬、不堪忍受的少群种人,携挟数支温性“蛮异”族裔,复度海航远洋,悄然离去。等至多年历后,些许移民海途归至南玄,访寻战乱遗亲,“西圣陆”之名便由此传扬开来…

南玄陆内,“玄血陨战”数役数歇,绵延之年时迄今无从可计。血战之果,却只是徒增骸堆坟塚、鸦鸠腐食,憎恶终逐渐为疲惫替消。众多异族族群于战乱中消亡陨灭,种人口裔亦因此遽降,仅残剩不足战前十之五六,役争尚未毕,已两败俱伤。

三千多年前,种人与多支“蛮异”族群之首领集会于一城,期间竞论逾达四年之久,终妥注协契文书,暂规分各自统地,立约歇战养息,互不再侵。文书注立之日,兰城,改名为“芝兰都”,立为南玄第一帝都。

数支“蛮异”族群却未有参商协契文书款目,更无曾召聚于芝兰城过一日,其族裔皆意铭血债得以血海偿还报复,绝无妥协余地。数千年以来,始终征历四方,立血誓根除“海侵孽民”,至死亦无罢休,恶战依旧,涌憎不退。

其中四支“蛮异”族兵彪悍勇猛、战力雄厚惊骇,曾数度令种人于“玄血陨战”中品尽苦腥戮楚,世称“戕玄四异”。

风雨亟电、川竭洪涸、禹峪参天、兵主何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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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首目睨下透雾的晨光隙缕,鼻畔闻辨着茂林早间的野清山气,廉箕倏然勒缰止骑,身后齐凑蹄声同时随之一哑,仿若宏鼓顿挫,登时悄然无声,唯残荡韵于山林之间徘徊不止。一阵唏簌蹄声由远渐近,只见一少年轻骑奔至,胯下“月离蜚廉”袭白胜雪,竟尔寻不着一丝杂色,完异于众军仕座下混毛翼兽,动静之间姿仪惊艳绝伦,昂首敛蹄,卷白逸鬃迎风飒扬,宛若兽中贵皇。

“将军!”少年止骑停于廉箕身侧,扬声问道,“将军为何停下,难道有何不妥之处?”

廉箕锁眉深思,半晌后询向身侧少年,“封夷,我们入林多久了。”

“将军,我们入林已近一个时辰了。”廉封夷朗声答道,盼望四周幽静山林,复开口说道,“没想到此处山林竟是如此广阔。将军,我们继续赶路吧,以尽早抵至莫痕水城外,好与其余三军汇合。”

沉声未语,廉箕闻言蹙眉愈深,垂首复思忖一段时间后,忽然侧转过身,高声向身后骑军嚷令道,“全军疾速行进,不得有误!”

“嚎!!”应声轰响齐出,震慑得林内鸟兽颤翅惊走,“将军!”廉封夷闻令诧然惊呼,急忙策劝道,“此处离水城仍为尚远,全军此时便竭力疾进,不利于之后的攻城之役啊!”

“若不能及时走脱出这片山林,毋庸提说什么攻城,便是城砖一块,你也休想瞧摸的到!嚎!”

胯下绛红“月离蜚廉”闻得主人声唤,昂颈嘶吟,庞阔肉翅伸展一震,旋即疾窜天际,破雾飞隐离去。

“嚎!”,吼声迭起,无尽翼兽依次展翅高飞,齐如迁雁,随行尾逐向廉箕消逝之云空处。

“将军!”廉封夷仰首高呼,“嚎!”座下盛白异兽翩然舞翅,化作一抹凝皓流雪,融没入天顶云雾之间…

千斛星沉江喻为南玄第一丽江,水质清澈甘甜,入口柔暖,不亚于涧溪渤流。倘若深探涉取,可为茶茗佳饮之上等选质,莫痕水城临此丽江而筑,掘渠引水成湖,便造就一千年良景,由此可推知千斛星沉之无双姿丽。

莫痕水城拥有南玄最好的水军编备。

由主船高阁处眺望向横江排开的雄壮船舰水师,霍统军不由嘴角微弧、浮讥带笑,““戕玄四异”安分了近三百多年之久,终欲再度挑起战端了么。三百多年已过,我族得拥此精良水师,往日传闻中那性情凶狠、嗜杀好戮的水中霸王,还能与昔年一般,讨得好果子吃?”

江水拍浪,却倏然泛起一股腥臭泊风,冲鼻而至,霍统军冷哼一声,眸光转寒,凝望向天水一线处,只见那的清澈水光逐化墨浊暗色,黯波缓缓蔓延,迫往船舰而来。

“报统军!“川竭”袭至!”

举臂挥退传报水卒,霍统军霍然离座起身,脚踏船栏,仰首一阵清喉,“呸”地一声吐出一口浓唾落江,扬声高嚷道,“兄弟们!都给我往江里吐上一口,贼肮烂脏的死水蛇敢让咱爷们闻臭味,大爷们就招待他们尝尝口中津唾,来比比谁更味浓!”

千斛星沉江江面宽广,风浪击响不断,粗俗的叫骂嗓腔却无阻地传扬至各船舰上水卒耳中,喧嚣吵闹顿时作响,“呸”声不绝。不一会儿,江面之上便浮满浓黄白沫,不堪入目…

望见此景,霍统军满意地捋须颔首,转首却见身旁副官正收勒腰带,“喂,你这是干什么!”

“报…报告统军!”副官正欲肃容敛衽答复,却发觉裤带仍未系扎,只得提臀而立,双手攫裤不放,偏又恐有失军礼,无奈前身昂首挺胸,别扭不已,“昨夜喝多了!于刚才听见统军的荡然一呼,立刻兴起一念…”

“得了得了,本统军可没闲情听你详述下面的具体事宜,呆一边系裤带去。”望着揣揣不安的副官领命系裤,霍统军倏然又向阁外嚷道,“刚忘说了,趁水蛇离咱们还远,肚里有存货的兄弟也给我投放些入江去,别怠慢了人家啊!”

话音未落,只见各船围阑之上已然蹲满硕大黑臀,“喂,你又想做什么!”回首望见副官又开始解开刚系上的裤带,霍统军叱呵询道。

“报…报告统军!”副官依旧提裤答道,“谨遵统军命令,正准备去挤出存货!”

“有军如此,夫复何求呐~~”眯眼望入这些粗鄙水师军仕,霍统军那张丑脸森然一笑,不觉间却流露几分温情之色。

“兄弟们,待打跑这帮水蛇之后,本统军一定大摆庆功宴,请众兄弟去乐上一乐!酒家就选城中最负盛名的醉想楼…隔街的富金贵大酒楼好了!”

“切!!!”嘘声四起。

风中所挟带的腥臭气息愈渐浓盛,霍统军心知此作呕异味绝非众军所为,妖浊黯流转眼间已近至数百丈远处,透水隐约可见那一条条翻滚扭动的墨鳞邪物,从猩红裂口中不断喷溢恶臭黑液,将那拥千斛星沉美誉的清澈净水染为一片浑浊。

“鹰面蛇身,负披黑鳞,蹼利如刃,口裂齿密,吐墨猛毒,嗜血胜鲨……”面不露惊,霍统军复度深索思量心中所知,“三百年前最后一役,“川竭”以三千族兵,完胜种人四万水师,千舰溃沉覆没…”

“今日…”霍统军目掠江面漭漭妖墨与阵守于前宏伟正列的船舰,黑豆双眼阖眯成缝,暗自握拳愈紧,““川竭”约逾五千,我师两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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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痕水城主南门处离北门江畔甚远,却依稀可听闻临战水师的那高昂呐吆之声,留荡于驻城将士心头不见弥散。

““川竭”已至…”轩辕阁扶盏双手不可觉地微一虚晃,倾身侧首向城北江畔瞥目眺去,却为那连绵筑墙所隔,窥望不见半分战景,“已歇三百年未战的水师,可能抵挡得住水中霸王…”将茶盏轻置木几,轩辕阁倍感惺忪疲倦,高墙之上风寒甚大,披身已非平日惯穿的素洁儒衣,金铠粼粼、鎏金辉耀,凛意非凡。战时遮饰温雅容貌的虬狰鬼面勾挂于腰间,些时轻磕坚铠,发出金石之声。

静置几上的骨瓷金盏内,蓦然荡起涟漪,轩辕阁神色为之一震。时光迁移,盏内涟漪愈扩愈大,空际中逐传来轰荡回响之声。凝神定睛望向城前山谷耸生之处,虽相遥数十里,却隐隐能窥见模糊人影越谷步出,相较一比,沿途百龄古木竟宛如至膝矮草…

城墙之上众军登时屏息静寂,心中皆默数着一个个迈谷而出的人影数目。

“六人…居然有“尽渭”六人…”轩辕阁只觉心胸一阵猝动。

“禹峪”族裔身材高阔,出生婴者便高如常人,成年之后可高至二三丈,力强耐久,又因其成年以后对食饮所需甚大,族中皆将成年族裔称为“枯河”,意取渴饮枯河。“禹峪”族裔中每逾几代便会出现殊异之人,不同于寻常族裔成年之后便会停止生长,其殊异之人可逾年续长,有甚者可高至十数丈,悍力无比,被族人尊称为“尽渭”。

玄血陨战期间,“禹峪”族曾涌现数十位“尽渭”之人,皆具以一敌万之力,操树为槌,奔走风疾,金刃不可侵其肌。可漫漫战年之内,“禹峪”至多一代亦只曾出现过三位“尽渭”族裔,而如今…

“这三百年间,难道…”一念头蓦然欲升,却为耳畔荡响的震地步伐之声扰断,轩辕阁除却杂绪,将鬼面由腰间解下,轻遮秀容,正备高声号令之时,远处那六个庞巨身影却倏然止步,空寂为之一静。

“为什么不攻来…”轩辕阁讶然失色,幸为面具所遮,未使周遭军将窥察得见。

小胧仰天而望,不由浑身簌簌发抖,身前高如巨塔的六人目光不善地睥睨着自己,彷如随时都欲将碍路的自己当只蚂蚁蚱虫一脚丫踩死。

“白…白牙啊…”紧搂着怀中马驹,小胧颤声低语问道,“真…真的会没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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